作者:小胖柑
有人动手了,其他人便一拥而上,各自抢了一口。老爷子吃了一口,只觉得甜甜糯糯,他说:“要是能冰镇一下就好了。”
“冰镇的来了。”服务员放下一个盘子,“冰镇咕噜肉。”
虽然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好奇心怎么能管得住呢?一个个脖子伸得比鸭脖子还长,眼睛都盯着他们这桌。
葫芦围边,冰块作底,橘红滚圆的咕噜肉放在冰块上。周老爷子有些意外:“宁宁没放菠萝?”
就连岳宝华都有些诧异,咕噜肉传统做法就是要放菠萝,菠萝的酸味和香味是这道菜的特色。
“来来来,趁热吃。”周老爷子伸出筷子。
“既然要趁热吃,为什么下面还要放冰块?”
宋自强明知这种菜就是讲究,却还是忍不住问。这也是其他人共同的疑问。
“这叫冰火两重天。”周老爷子送了一颗咕噜肉进嘴里,舌头刚接触到咕噜肉,就感觉到糖醋汁里有菠萝味,还有柠檬的香气、柑橘的果香。外层冷,咬开脆壳,里面是热烫的五花肉,炸得恰到好处。薄片卷起,不像整块的肉外层熟了里面却没熟,这个咕噜肉松脆,肥肉的油脂化开。
吃了一颗,喝一口茶水,品味嘴里残留的味道,果香的甘甜依旧萦绕。周老爷子说:“这功夫到家了。松、脆、甘、甜、香,恰到好处!”
周老爷子还在赞叹,宋自强已经连吃了两个。难怪地主老财这么讲究,原来真的好吃。
百花酿鸭掌上桌了,古法蒸鲈鱼也上桌了。
周围的人看得见、闻得到,那个老头真够烦的,每吃一道菜就赞不绝口,简直就是欺负他们吃不到。边上的人,吃着自己碗里的,眼睛却盯着他们这桌。
这时岳宁亲自端着盘子走过来,一路走来,香气四溢。周老爷子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岳宁放下这只鸡:“重头戏,脆皮糯米鸡来了。”
刚才那些都不算重头戏?这只鸡才是?一只鸡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但这香气却告诉大家,这只鸡或许真能做出不一样的东西。
明明自己面前就有饭菜,可他们的口水却为那一桌的菜而分泌。鸡啊!急啊!
岳宁将小刀刀柄向前,递给周老爷子:“周爷爷,您来切。”
周老爷子屏住呼吸,划开鸡肚子,香气瞬间四溢开来。周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这正是记忆中最为热烈、纯正的香气。
要命的是,这香气不受控制地飘散,大厅里的人都闻到了这股诱人的香味,可这只鸡却没摆在他们的桌上。
老爷子乐呵呵地切着鸡,先给宋自强送上一块:“宋局长,趁热吃。”
接着又给岳宝华分了一块,岳宁递上自己的碟子:“周爷爷,劳烦您了。”
张经理连忙站起来说:“周老,我自己来,自己来。”
“一起分了,一起分了。也不差你们两位。”周老爷子把鸡肉全部分好了。
在邻桌的注视下,周老爷子夹起糯米鸡,咬了一口,心里犯起嘀咕:不对啊!小岳当年做的鸡,鸡皮可没这么脆。
岳宝华也吃出了差别,鸡皮本就无法像鸭皮和鹅皮那般脆,毕竟鸡皮薄,能做到脆皮已然很不错了。他问道:“宁宁,这鸡皮怎么这么脆?”
“我特别调制的,加了蛋白浆,给鸡皮提供了更大支撑,才会形成这样的脆壳。用来做烧鸡,形态和风味都会更好。”岳宁向爷爷解释道,这可是她上辈子制作玻璃脆壳烧鸭的关键所在。
糯米饭软糯却不烂,米粒充分吸收了鸡肉、莲子、火腿等八宝食材的味道。周老爷子的大腮帮子微微颤抖着,说道:“好吃,太好吃了。”
“我就要这只鸡,他们那一桌有,凭什么我们没有?”有个顾客不想讲道理,一心只想吃到那只鸡。
要说中午老爷子还愿意分享一小口拆鱼羹,可这会儿看着周围那些馋得眼睛发亮、嘴角都快流口水的人,意识到狼多肉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是港城来的厨师做的,不是我们酒楼的菜品,我们酒楼的鸡都在菜单上。”服务员已经没了耐心,脸上一副“你爱点不点”的神情。
“人家能做,你们为什么不能做,不就是一只鸡嘛?”
今天发生的事儿,福运楼的人都议论了大半天。服务员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只鸡?这只鸡整个粤城都没几个厨子会做。十几年前,我们福运楼还有师傅会做的时候,这只鸡要卖三十多块。就算给您做,您吃得起吗?”这也不能怪他服务态度不好,实在是客人不讲理。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起?三十几就三十几,你给我上啊!”这人火冒三丈,站起来拍着桌子跟服务员叫嚷。
岳宁见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张经理居然还稳稳地坐着。餐饮业属于服务业,碰到这种情况,理应主管出面化解矛盾,怎能让服务员在前面顶着。
那个服务员也很强硬:“你讲不讲道理,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不是福运楼的厨子做的,是港城的厨师做的。福运楼会做这道菜的厨子都已经过世了,你还想……”
岳宁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道:“这位大哥,这只鸡是我做的。”
她快步走上前,把那个服务员拉到身后,说道:“我不是这里的厨师,所以他没办法给您点这道菜。而且这道菜啊,不是您想吃就能吃到的。”
“难不成,还得规定谁能吃,谁不能吃?”这个男人质问道。
岳宁笑着解释:“当然不是,一来这只鸡现在会做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估计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了。所以福运楼才请我们来交流厨艺;二来我做这只鸡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就算我是福运楼的厨子,您要是想吃,也得提前两三天预定才行。”
“这么麻烦?”
“好饭不怕晚嘛。”岳宁说,“福运楼目前看来还没办法推出这道菜。对了!我爷爷是港城宝华楼的老板,也是福运楼已故大厨罗老师傅的师弟,您要是真想吃,那就得去港城宝华楼,最好提前一个礼拜预定。”
“哎呦,小姑娘,你这是在拉客啊?港城那边价格多贵啊?我们可吃不起。”有人说道。
“没有四五百港币,肯定吃不到。不算鸡和里面材料的成本,光耗费的时间,就是一位大厨一整天的工时。而且这个大厨还不能是一般的大厨,这工钱得有多高?”岳宁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哈哈哈,小姑娘,刚才你说这是你做的,又说不是一般的大厨能做。这么说来,你是大厨中的大厨喽。”一位大叔笑着调侃,“你可真不谦虚啊!”
岳宁转身看向他们那一桌,露出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实力不允许我谦虚。”
这话一出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真是大实话。”
岳宁挠挠头说:“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即便我会做这道脆皮糯米鸡,我也不建议大家吃,这道菜是给港城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富豪享用的。我们祖孙俩来教福运楼这道菜,是希望它以后能挣外汇。咱们都是劳动人民,要是大家有机会去港城宝华楼,就来找我这个小厨子,我给您炒一份扬州炒饭,再配上我爷爷这位老厨子做的烧鸡烧鹅。我保证味道绝佳,让您吃得舒舒服服的。”
“我们去港城就吃个扬州炒饭?”
“阿姨,我的扬州炒饭,要用十几种配料,还得加高汤炒制。您信我的,绝对好吃。”岳宁说道。
“港城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你这只鸡这么香……”
“叔,说到香气,那我得向您推荐今天福运楼的干炒牛河,今天的古法炒牛河,味道和以前福运楼的干炒牛河不一样,特别香。您点点看?要是您觉得不好吃,我给您买单。”岳宁借机把话题切换到干炒牛河上。
“行,我听你的。加一份干炒牛河。”这位大叔说道。
岳宁环顾四周:“你们要是还没点干炒牛河,尽管点。我爷爷的独门秘方,再加上福运楼阿邦师傅的手艺,一定得尝尝。”
这些话上辈子她在介绍旗下几条产品线的新品时,不知道说了多少回。每次她这么一说,粉丝们都会在评论区叫嚷着让她赶紧上链接。
她弯腰问那个跟服务员吵架的客人:“大哥,您要不要来一份干炒牛河?”
这位大哥看着那个正忙着加单的服务员,心里纠结不已。
“好吃,真的很好吃。”有个正在吃干炒牛河的顾客说道,“我们单位大姐说他们家的牛河特别好吃,我点了,确实好吃。”
“那我也要!”
“我们也加一份。”
“我们也加一份。”
“……”
岳宁说了一句:“要是不好吃,算我的。”
大哥终于忍不住了:“给我也加一份。”
很快,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干炒牛河的香气,牛河邦在厨房里骂道:“哪个灰孙子接了这么多单?要累死我啊!”
第36章 扬州炒饭
昨晚吃晚饭时,宋自强得知他们今天要安葬岳志荣,便亲自安排了局里的小车负责接送。
一大早,小车先去酒店接了岳宁祖孙俩,接着接上周老爷子和牛河邦,一同前往城外的山上。
到了山上,岳宝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妻子的墓。墓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黑色的“张阿娣”,红色的“岳宝华”。这座墓碑是他上次回来重新修缮的,而立碑人,他自欺欺人地刻上了“孝子岳志荣”。
那年,从淮河到珠江流域都发了大水,他一路乞讨。途中遇到一个不太会要饭、饿得快不行的小姑娘,便分了一口饭给她,她就一路跟着他。到了粤城,他进福运楼打杂,求蒋老板给小姑娘一口饭吃。蒋老板赏识他,反正福运楼也需要人洗碗,就安排那个姑娘在福运楼做洗碗工。
他们一起长大,后来成亲。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她生下志荣后身体就垮了,没过两年便去世了。她去世时,粤城被日本人占领,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只说:“霉运、厄运都由我一个人承担,你们爷俩要好好活着。”
只是她没能把霉运和厄运全部带走,岳宝华捧着儿子的骨灰盒,眼泪一滴一滴落下:“阿娣,我把志荣接回来了,把他葬在你旁边……”
岳宝华泣不成声,岳宁跪在一旁烧纸。岳宝华泪眼模糊地看着岳宁:“阿娣,你看看宁宁,这是志荣的女儿,志荣把她教得很好。”
岳宁说:“奶奶,您和爸爸应该碰上了吧?你们在那边好好的,我和爷爷在这里也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爷爷。”
安慰好爷爷,岳宁看着爸爸的骨灰被埋进土里,看着墓碑上的“孝女岳宁”,她总算是完成了带爸爸回家的承诺。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接受了爸爸离世的现实。就像她曾对着和爸爸的照片聊天一样,此刻她跪在爸爸的坟前说:“爸爸,我知道您把罗爷爷也当作父亲看待。但是罗伯伯这个人实在不能有太多牵扯。国强哥人不错,肯学肯钻研,不过现在要是带他去港城,恐怕会有很多麻烦。如今宝华楼也遇到了大问题,我身边需要能和我齐心应对困难的人。阿邦叔和您有交情,马耀星很刻苦,有股子拼劲。我就带他们回去。等宝华楼安定了,国强哥在福运楼练好了基本功,等罗伯伯正视现实之后,我再带他去港城。您在地下跟罗爷爷说一声,让他放心,我不会放弃国强哥。”
昨天晚饭时,岳宁跟宋自强交流了她在福运楼厨房看到的情况。她认为,当前福运楼后厨缺乏积极性,除了罗世昌的问题,还与国营饭店普遍存在的缺乏有效奖励机制和晋升机会有关。她特意以牛河邦为例,指出像他这样牢骚满腹却颇有本事的人,如果不给机会,只会给其他年轻职工带来负面影响。她建议把牛河邦和马耀星列入第一批去港城培训的人员名单。
牛河邦也给岳志荣磕了头:“志荣哥,虽然你教我的时间不长,可我从你那儿学到的最多。现在宁宁来了,看我生活困难,又要带我去港城。你放心,我会帮着宁宁和宝华叔的。”
周老爷子坐在石头上说:“志荣啊!孩子有出息着呢!你放心吧!”
岳宝华这些天对着儿子的照片说了太多话。他再次擦拭儿子的墓碑,又看向妻子的墓:“阿娣、志荣,我们爷孙俩年年都会来看你们。”
岳宁挽着爷爷一起下山,岳宝华说:“宁宁,等爷爷死了,你也把爷爷埋到这儿,跟你奶奶和爸爸在一起。”
“知道了。我们以后把酒楼开回粤城,一半时间待在粤城,这样奶奶和爸爸就能经常看到我们了,好不好?”岳宁说。
这孩子,总能说出暖人心的话,努力把人从痛苦中拉出来,让人能向前看。
“好,开回来。爷爷替你守粤城的店。”
下了山,车子先送岳宝华去长途汽车站。
岳宁和乔君贤通电话,乔君贤告诉她,港城这类新闻太多,即便他想帮忙延续新闻热度,可现在关注度已经下降,闹得再大,热度也很快会过去。
这怎么行?作为上辈子常在公众面前活跃的网红老板,她怎能让热度在此时下降?到时候反转得无声无息,多憋屈!岳宁连忙让爷爷赶紧回去,并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去制造话题。
到了长途汽车站,岳宁送爷爷到门口。才找回爷爷没几天,岳宝华已经舍不得离开孩子了。他伸手摸了摸孙女的脸:“宁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多余,孩子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岳宁笑着问:“爷爷,我是不是胖了?”
天天在一起,岳宝华没太留意,现在一摸孩子的脸,发现她的脸颊丰润了许多,而且不知不觉间,孩子好像也变白了不少。
“您放心吧,我在这儿,天天跟周爷爷一起,喝喝茶、做做饭。就周爷爷这爱吃的劲儿,等您下次见我,肯定又胖了一圈。”
周老爷子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宝华,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宁宁的。”
“华叔,您放心,她会照顾好我的。托她的福,昨天我炒了比以前大半个月还多的河粉,回家躺床上,腰大半天才缓过来。”牛河邦说。
牛河邦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岳宝华说:“阿邦,我等你去港城。”
“好。”
“那我走了。”岳宝华边走边挥手。
岳宁挥手喊道:“爷爷,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这一声,让岳宝华眼里再次盈满泪水,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有家人牵挂自己了。
岳宁看着爷爷的背影消失,回到车上。二商局的车子把他们三人都送到了福运楼门口,牛河邦还得回去炒牛河。一想到昨晚颠勺颠到手抽筋,他看到福运楼的招牌就不想往里走,而那个让他如此劳累的“罪魁祸首”还对着他笑,牛河邦懒得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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