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紫
许明月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暗戳戳的想要靠近她的小心思,一口将碗里的藕粉都喝光,说:“你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怀孕的人和正常的时候能一样吗?这是女人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建国去做,别老想着自己做,明白吗?你是有丈夫的人。”
丈夫这个时候不使唤,啥时候使唤?
被阿姐关心的许凤莲甜蜜蜜地应着:“知道了阿姐!”
她抬眼看着许明月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许明月看她精神状态真的好,就没太担心。
她带来的药箱中并没有叶酸,她所在的时代女人怀个孕,先吃叶酸,再建小档,之后建大档,每周都要做各种检查,全方位守护孕妇和胎儿的安全。
这里啥都没有。
她车里每个月会刷新出一个西瓜出来,她偶尔来水埠公社开会,就会给许凤莲带上一块解解馋。
对于阿姐总是时不时能掏出一些好东西来,许凤莲也见怪不怪了,阿姐心疼她,每次带的东西只给她一个人吃,让她吃完了再走,对于阿姐对她的偏爱,她就像小时候从未得到过的偏爱,全都在阿姐这里给补全了似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她就这么笑看着阿姐喝藕粉汤,手中给许明月扇风的动作依然不停。
许明月喝完藕粉汤,就要回蒲河口。
许凤莲见阿姐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拿了自己做的鲜米饼出来给许明月带上:“我早上起来刚做的,阿姐拿着给阿锦吃,阿姐没事也把阿锦带到我这里来玩玩,我都好久没见阿锦了,你跟她说小姨想她啦!”
大哥家的孩子也两个了,可许凤莲最喜欢的依然是阿锦,可以说整个许家,就没有一个不喜欢阿锦的,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太阳般活力四射的活泼劲。
想到夏天到了,整日里泡在河里带着小雨游泳的女儿,许明月也不由笑了。
刚和孟福生结婚那两年,许明月看阿锦看的特别紧,轻易不让阿锦和孟福生单独在一块儿。
并不是她防着孟福生,而是她不放心任何一个单独和女儿共处一室的男性,她从不考验人性。
只是几年下来,她对孟福生有了更多的了解后,也对他的人品有更多的信任,虽还是把阿锦的各种安全放在心上,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他真的把阿锦当做亲女儿一样,说是视如己出也不为过,许明月有时候扪心自问,若让她对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当做亲生孩子,是做不到的,她最多只能做到像照顾亲戚朋友的孩子一样,给予一定的关怀和照顾,但和对待阿锦绝对是不同的。
就像是她对待爷爷的孩子许小雨一样。
哪怕她也疼爱许小雨,但在她心底,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阿锦,其他人都是要往阿锦后面排的。
其实了解之后,许明月发现,孟福生是个对人生特别悲观的一个人,但他却很少从语言上表现出这种对人生悲观的态度,而是像靠近火焰一样,目光灼热的待在许明月身边,像是从她蓬勃的生命力上吸取着阳光的温度。
受到许明月母女两个乐天派性格的影响,这几年孟福生性格上也豁达开朗了许多,气质上多了些淡然,少了些沉郁。
许明月和许金虎、江天旺告辞后,才出了公社大院,和平大队的主任就笑着朝许明月打招呼:“凤兰主任,回去呢?”
“焦主任?我还以为你们先回去了呢。”
和平大队的书记和主任特意等待这里,等许明月出来要和她一起走呢,“这不是和凤兰主任顺道吗?凤兰主任坐船来了吗?要是不方便,可以坐我们的船,刚好我们和平大队和蒲河口离的近,我可以直接送凤兰主任去蒲河口。”
“不用,我自己有船。”大河以南的三个大队,谁不知道许明月自己就有一个五米多长的乌篷船?
焦主任讪笑道:“是的,是的!”
他现在恨不能自己就没坐船来,可以蹭一蹭许明月的船才好。
他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和许明月拉进关系,想多听许明月多说几句,看能不能给他们和平大队也找一条致富的道路。
从前一样是坐落在河边的三个大队,他们眼看着这几年临河大队的发展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先是圈河滩扩田,再是修通了和炭山的马路,从此联通了大河两岸,之后建养鸭场、修水电站,水电站都还没修好呢,又计划养鹅场、养鸡场,开办小学了。
可以预见,要不了三年,过去和他们一样的临河大队就将远远的将他们两个大队甩在身后,焦主任看在眼里,又如何不急在心里?
可偏偏他见识有限,只有想要发展他们大队的心,却有心无力。
他们大队倒是也能建养鸭场,毕竟都是河边的大队,对于养鸭、养鹅方面的条件是一样的,可开办养鸭场可不是你脑子一热,就能跟风的。
砖瓦水泥你得要有吧?鸭子们的吃食问题怎么解决?疫病问题怎么解决?
这也是他们留下等待许明月的原因,想看看许凤兰主任能不能给他们大队也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他舔笑着脸,一张晒的黢黑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称得上谄媚的笑来,要不是许明月不抽烟,他都恨不能给许明月点支烟了。
许明月见他这样,不由问:“焦主任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许明月一开口,焦主任老实黢黑的面容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客气地说:“瞧凤兰主任说的,没事我们就不能等你一起走了?”见许明月不搭话,他也不尴尬,走在许明月身边,正色问道:“是这样的,这不是看临河大队这几年发展的越发红火,我和老吴两个也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想着凤兰主任有没有什么能够点拨我们两句的,看看我们大队能做个啥?”
许明月闻言脚步顿了一下,看向焦主任和一旁着急的想说话,却只看着焦主任和她说话的吴书记。
许明月脚步都不停,略微奇怪的看了眼焦主任和吴书记,疑惑地说:“高顺不是入赘到你们吴家村了吗?他不是会造船吗?”
许明月疑惑不解:以前船厂的少东家就在你们大队,你问我你们大队能做啥?
第197章 别说许明月疑惑了,就……
别说许明月疑惑了, 就是吴书记和焦主任都愣了一下,焦主任差点就没想起来高顺是谁,等愣了好一会儿, 吴书记才想起来许明月说的入赘到了吴家村的高顺是哪个。
他们俩没想起来也不奇怪,因为过了和平大队, 前面就是邻市的地界了, 高顺严格说起来, 都不是水埠公社的人,而是属于邻市的人,过去的船厂地址也不在大河以南, 而是在邻市。
家中被斗地主抄没后,高顺一家更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大河以南的大多数人只知道划船往邻市半小时, 再往山上走半小时,到高家村的山腰上, 可以订购到小船,平时船只保养也可以找他们, 但极少人知道他就是过去船厂的少东家,都以为是过去船厂散落在外的造船匠。
高顺虽名义上是入赘到了吴家村,但实际上他大多数时间依然生活在山腰处的高家村, 别说与吴家村了, 就是与他本家的高家村, 都甚少来往, 独自在山腰处住着,只有吴二姐,白天还在吴家村打鱼奔波,到了傍晚再回高家村。
所以高顺虽成了吴家村的赘婿, 但吴家村见过他的人极少,导致吴书记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的高顺是哪位。
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说:“哦,他啊!”即使是这样,他都没反应过来,许明月说他做什么,“他怎么了?”
思维定式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在他的世界里,整个和平大队的人,几乎人人会操船,谁都有两手自己修船保养船只的功夫,现在村子的船只都饱和了,除了许明月前些年买了两艘船,谁还会自己买船啊?谁家买了一条船,不是用二三十年,甚至三四十年?
他就没有要开船厂的概念。
过去邻市那么大一个船厂都被打掉了,现在他们还能开船厂?
在他的思维理解里,被国家打掉的东西,一定是不好的!
焦主任同样不能理解许明月好好的,突然提一个赘婿做什么。
和吴家村生活在水边不同,焦家村分为上焦村和下焦村,上焦村生活在山脚下,后来村子繁衍人数过多,山脚下的土地养不活太多的人,又一分为二,迁移了一部分族人到河边生活,就又有了下焦村。
焦主任便是来自上焦村,他们出行虽然也是坐船,大多数时候都是坐下焦村和吴家村的船,他们自己家里缺很少有船,生活方式更和山民有些类似,属于靠山吃山。
整个和平大队唯有一点很相似,会修船的船工比较多,都是当年打地主时,船厂内散落出来的船工回来没饭吃,就又起了老本行,在老家勉强靠修船挣几个钱糊口,这几年政策改了后,做生意成了投机倒把,连买卖鸡蛋都不能叫‘买’,改为了‘换’,过去的船工们生活越发的困难,过去的造船修船技能都只能是偶尔兼职,靠手艺‘换’几个鸡蛋、红薯。
许明月说完就没再理会他们,留吴书记、焦主任两个人听着她打的哑谜面面相觑,回到船上划着船往回走,听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在吴书记和焦主任眼里,许明月就是个谜语人,可在许明月眼里,她说的兼职就是明牌,她觉得自己说的这么清楚,吴书记和焦主任两人肯定听懂了,就带着四个民兵上了自己的乌篷船,孟福生早已经在乌篷船上等她。
孟福生坐在乌篷船里安静的看书,感受到乌篷船的晃动,就知道肯定是许明月回来了。
这几年,他已经对许明月熟悉到,光凭人上船的动静,船只在水面上摇晃的弧度,都能分辨出上船的人是不是她了,果然,在他从书中抬头时,许明月已经掀起草珠帘子进来。
看到她,他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起来,唇角漾起一抹浅笑:“回来了?”说着便将手边的水杯递了过去。
许明月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对他说:“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这么热的天,我自己晓得回去。”
孟福生声音低沉,“你不在我不放心。”
许明月温热的手握住他的手,“自己的地盘,有啥不放心的?蒲河口没事吧?”
许红菱还在蒲河口,她不在蒲河口的时间,养猪场那边有郑济河看着,蒲河口这边交给了孟福生和周宗宝,她放心的很。
她现在可以说是彻底将蒲河口农场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就是水埠公社,也是在许金虎的掌控下,连带着五公山都成了许金虎的地盘,可以说在水埠公社和五公山这一块儿,没有人敢拿她怎么样。
可许明月不在他身边,他不只是不放心她,他自己也心不安。只是这样的话不必和她说,听到她的话,他只是笑着安静坐在她身边。
外面的四个民兵,有两个坐了进来,还有两个坐到了船头,其中一个熟练的操起浆划船。
两个坐进来的是水埠公社本地人,操起船桨的是逃荒到本地落户的北地人,过去他们是不会操弄船桨的,他们被周宗宝挑出来随身保护许明月,愣是被锻炼出一手操弄船桨的本事来,虽比不过大河以南的一些本地人,但也熟门熟路,绝对不会出现翻船的现象。
船快要到对岸的时候,许明月招呼了操船手一声,去养猪场。
多了王根生等三十多个红小兵们挑石头,哪怕他们一趟挑的石头不多,三十多个人,一天下来也能往养猪场运送不少石头,为了防洪水,整个养猪场的地基全部用石头和水泥浇筑,结实的很,现在整个养猪场都往上面建了一米多了。
只要是地基打好了,后面建的就快了,只要按照规划好的图纸和地基往上建就可以了。
污水处理设备还没到来,郑济河现在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监督和指导瓦匠们建猪舍。
远远看到有乌篷船行来,郑济河就知道是许明月,心头不由一松,也没有去迎接许明月。
许明月自己就戴着草帽,和孟福生走在最前面,来到养猪场,看着大框架已经建好的猪舍,走到郑济河身边朗声问:“大河叔,这里还有什么缺的没?”
郑济河如今晒的比许明月还要黑,许明月出入至少还戴个草帽,涂个防晒,郑济河连帽子都不带,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刚开始皮肤白皙气质儒雅的模样,整个人晒的和本地人差不多的肤色。
他话不多,学习语言的能力极强,短短的时间里,他居然连本地方言都学的有模有样,偶尔蹦出的一句话,还是地地道道的大河以南的土话,稍有不标准,别人也不会怀疑,只因这里恰好是水埠公社与邻市交界处,只一个小小的养猪场,便是各种方言混杂,有大山里的方言,有临河大队的方言,有邻市的方言,有来自北地的方言普通话,还有新来的三十多个红小兵中,来自吴城周边大队的吴城普通话。
王根生他们来了这么久,愣是一点没瞧出郑济河的来历,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整个人黑了一大圈,也瘦了一大圈。
原本他还期待着他姐姐姐夫带人来找他,这么久都没人来,他就知道肯定是五公山出事了,现在只期望吴城那边发现自己出事,带人来救他了。
看到许明月来,他一把将挑石头的担子扔下,还没扑到许明月的脚下,就被看守在养猪场的民兵一鞭子抽在了背上呵斥道:“你干嘛呢?你想干嘛?惊扰了许主任把你皮都扒了!还不快挑你的石头去!”
王根生挨了两鞭子也不走,而是大声哭求道:“兰子,你放过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他用力的抽着自己的大嘴巴子:“我该死!我猪狗不如!我不是人!”抽完他就又想往许明月脚下扑:“求求你放过我!我们过去好歹是夫妻,你不想想我,至少想想大丫,我怎么说也是大丫爹,要是大丫知道你这么对待我,大丫……”
看着许明月陡然阴沉下来的面色,原本抽王根生的民兵,忙又在他身上狠狠抽了几鞭子,怒骂道:“发什么癫呢?你跟谁夫妻?脑子坏掉了吧?就你这样的也配肖想当我们老大的人?也不看看自己的狗样!”他用鞭子指着站在许明月身边如清风朗月般的孟福生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才是我们老大的男人!”他呸的一口啐在了王根生脸上,满脸不屑:“就你也配!”
“真是活干轻巧了。”他嘟囔了一声,叫了两个人来,“还不快拉走!中午饭不给吃,拉去抬石条去!”
石条比石头重的多!
虽一个是单人挑,一个是双人抬,但重量是完全不一样的,单人挑的石头,路上累了,还能停下歇息一会儿,双人抬的不论是换肩膀,还是路上休息,都不容易,要两个人配合,一个搞不好,砸到脚,或者被石条撞到后脚跟,后脚踝,轻则淤青,重则骨折。
第198章 在蒲河口一日一日的等……
在蒲河口一日一日的等不到人来救他回去, 王根生现在也有些绝望了,现在只期望他在吴城不愿与他来乡下生活的妻子见他好久没回去,能想起来乡下找他。
不过他之前乍然上位, 在岳父家可是不可一世的很,在妻子面前也抖了起来, 之前更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去一次, 他也不知道他妻子多久才能发现他失踪不见了。
他看着茫茫大河和深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大山, 心底不由深深后悔,明知道许家村人野蛮,他当初怎么就娶过许凤兰, 怎么就想着来许家村撒野?好好当他的五公山革委会主任不行吗?
另外,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两个大队的书记、主任回去后,就叫了大队部的干部们去大队部开会, 说了临河大队要在许家村建学校,要从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招募建学校的工人, 并要从三个大队招收学生的事,自然也说了招收的学生要男女各半, 这话果不其然,让两个大队的其它干部们不以为然,嗤笑一声说:“自古以来, 就没听说过给女娃儿们上学的事情。”
吴书记严肃的磕了磕桌子:“现在可不是以前了, 顶头老大不是说了吗?妇女能顶半边天!”他严肃的瞪着眼睛, 指了指蒲河口的方向, “别忘了那边现在是谁在当家,让她听到你这话,有你好果子吃!”
“我还怕她不成?就她这样的,要是搁以前, 被休离回了娘家,都没脸活!”之前说话的人吹胡子瞪眼地说。
吴书记漫不经心地抽了口旱烟说:“有本事你到她面前去说。”
之前说话的人扯着脖子喊:“说就说,谁还怕她不成?许家村就是没规矩,蒲河口主任都能轮到她一个女人当家,还真是反了天了。”最后一句他话说的小声。
这是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的干部们普遍的想法,他们都不懂许家村又不是没人了,许金虎又不是没儿子,咋这么大的干部官职,他不让自己亲儿子当,让一个女人爬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搞得现在整个大河以南,都听一个女人的,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在她面前都要当孙子,面子往哪儿搁?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蛐蛐,当着许明月的面,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行了行了,有话你当许主任面去说。”吴书记不耐烦地说:“这次去水埠公社开会,公社书记和主任还跟我们透露了一个消息,等临河大队的学校建好后,还要建养鹅场和养鸡场,现在蒲河口也有了养猪场,到时候厂子大了,会从我们整个大河以南招工人,首先招的就是能写会算的人,到时候招的人数也是男女各半,你们不愿送你们家的女娃子去上学也成,到时候他们的招工名额刚好从临河大队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