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西坡喵
陈允渡见她看着自己,忽然又移开视线。脑海中忽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魏清晏口中的今晚热闹,是这个意思。
陈允渡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眶溢出的一点泪痕,嗓音耐心温柔,“是我不好,回来的太晚了,让娘子久等了。”
许栀和有些不争气地想流眼泪,她用力地攥紧自己的裙摆,轻声道:“是啊,都把我等困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偏头去看桌上的面条,见上面一丝热气也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四刻。”陈允渡道。
“这么晚了,面都凉了,”许栀和站起身,“我去再热一遍。”
许栀和在厨房大多数时候不能提供任何助力,相反,可能还需要厨娘腾出手来给她安排个位置。下面条是她唯一能自己独立完成的事情,味道也很好。
在怀着陈问渔时,许栀和有时夜深会突然想吃东西,但又不愿意麻烦已经就寝的厨娘,便会自个儿去厨娘觅食,她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清醒,肉菜什么碰都不碰,只看中了缸里的白面,循着方梨教过一遍又一遍的“水多加面,面多加水”,成功揉出了面团。
一团面,丝丝缕缕入了锅,粗细不一。最开始几回并不总能成功,后来她日渐熟练,像模像样。
陈允渡是在一天夜里发现,那时候他刚考中没多久,朝堂上的一切事务都需要学,在书房忙到戌、亥时也常见,听到声音后,瞧见厨房揉面的许栀和,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浓烈的愧疚。他接过了许栀和手上的东西,她就在旁看着,一面看一面道:“你厨艺越来越好了。”
陈允渡:“想吃什么与我说,我来。”
许栀和的眉眼在暖色的光下格外好看,她笑了一下,然后问:“若是你不会呢?”
“我去学。”陈允渡回的不假思索。
后来也正如他所言,许栀和多吃了两口菜色,他便会向潘楼的主厨虚心求教。烧火的厨艺是主厨吃饭的家伙,若是旁人来学,多少也要正经的拜师学艺,但陈允渡的到来,只让他觉得受宠若惊……以至于不可思议。
“不用。”陈允渡拦住端着面准备去厨房重新烧火的许栀和,“这样就很好。”
许栀和见他坚持,想了想道:“那好吧。我看你今晚在梅府用的不多,这么些面填填肚子,可别嫌少,现在这个点不宜吃太多。”
陈允渡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许栀和:“怎么样,坨了吗?”
“没有,”陈允渡说,“还有余温。”
许栀和松了口气,“那就好。”她放松地晃了晃自己双腿,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明明只是普通一碗素面,硬是让他吃出了龙肝凤髓、山珍海味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相国寺千金难求的一顿素斋。
陈允渡喝汤时,许栀和拦住他,“可以了,你若是喜欢,下此我再给你做。”
就算一开始还有点余温,到现在估计也什么都不剩了。
陈允渡刚准备说些什么,只看见许栀和端起桌上吃完的空碗离开,他落后一步跟上去,见许栀和准备洗碗,主动接手。
许栀和站在旁边看他洗碗,拿起一旁的水瓢打了水朝他招呼,陈允渡明白她的意思,自发将碗筷放在水瓢下方。
倾斜的水瓢流出涓细的水流,落在掌心微微泛凉,落在碗筷上溅起一道道的水花。
……
得闲在家的两日陈允渡过得很悠闲。
早起后修剪寝院前杏花岔枝,日上三杆时教陈问渔运笔写字,午时喊醒许栀和共用午饭。
午饭后许栀和没了困意,坐在一旁或作画或看账本,陈允渡便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翻着书卷,见茶凉了,主动换一壶热茶。有时困乏,便撑着胳膊在桌上睡一觉,睡醒后就能看见许栀和凑近的一张脸,带着盈盈笑意,“困了就去床上睡,这样不难受吗?”
距离过近,连她的眼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允渡心底道了声要命,在面上仍旧一派清冷,他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手,道:“还好。”
许栀和不信,“你就嘴硬吧。”
陈允渡微微侧开头,“一点点。”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许栀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主动伸手拉他的手,“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陈允渡几乎本能地反握回去,顺着她若有似无地拉力起身,跟在她身后,“什么?”
许栀和站定在书案前,示意他低头。
陈允渡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书案上摊开的画卷上。
上面画的人正是他,他眼睫阖上,胳膊抵在书案上单手支着侧脸,风勾起他散开的墨发,几朵杏花正在飘落,几朵七零八落散在书案和他曳地的衣摆上。
“送你入画。”许栀和见他怔住,追问,“你可喜欢?”
陈允渡伸手想要触碰,倏然又想起自己还未净手,又触电般收了回来,他凝视端详,半响低声道:“很喜欢。”
“喜欢就好,其实你头发可没画中这么飘扬柔顺。”许栀和变戏法似的捧出一面铜镜,“诺,看见没?有几缕不听话的会翘起来。”
陈允渡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便看向了许栀和。
许栀和接着道:“虽然也很灵动……但是难免显得有些太凌乱了,还是现在这样闲散飘逸如山中野鹤来得清逸洒脱,可……”
她讲述着自己的内心活动,可某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改良并非好事。
发丝凌乱的陈允渡,才是最鲜活的陈允渡。这样作画虽然清正典雅,却少了日常趣味。
陈允渡道:“不若再画一幅?”
许栀和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怎么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
陈允渡接着道:“此画虽然好,但缺了一点。”
许栀和:“愿闻其详。”
“画面无可挑剔,用笔细腻,光线明朗,春日盎然,颜色清透,”陈允渡道,“唯一欠缺,画中少了一个你。”
说完,他抬眼看向许栀和,“这一幅画我们两个吧?”
许栀和自然不会拒绝,她将润好的笔递给陈允渡,“你来勾线,我手酸。”
陈允渡接过笔,俯身在画纸上提笔运转,空闲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发丝顺着他俯身的动作倾落,半散落在身前。
许栀和的视线落在纸上,他的动作很快,轮廓已大致成形。到了画她的时候,陈允渡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像是镌刻什么一般精心雕琢。
亲眼看他画自己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许栀和有些耳热,装作不在意地偏过头。心中却杂七杂八地想——他会怎么画她呢?是站着还是坐着?他都没看自己,能画出她今日穿着的衣裙吗?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这个作画姿势她看着就嫌累,也只有他这样腰力足够好的人才能坚持这么久了。
第181章
纸上两人已初具轮廓,画中的她坐着写字,陈允渡站在她身后,大开的窗棂将光线送入,整个房中都泛着一层白光。
许栀和端详了一会儿,偏头看向陈允渡,“你觉不觉得少了什么?”
陈允渡还在完善细节,闻言顿笔。
许栀和指了指画中两人的空隙,“有你有我,没有悦悦,等她起来是要闹的。”
陈允渡不以为意:“这有何难,不给她看就是了。”
话音刚落,午睡醒来的陈问渔揉着眼睛出现在门边,她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里面,见陈允渡和许栀和都在,一边朝里走一边喊:“娘亲,爹爹——”
陈允渡:“……”
许栀和忍着笑戳了戳陈允渡的腰,“怎么说?”
陈允渡默了默,略显无奈道:“无话可说。”
两人低语期间,陈问渔已经走到旁边,她自然而然朝着许栀和张开双手,意思是要抱。
陈允渡将笔搁在笔山上,伸手将陈问渔抱在怀中。
陈问渔象征式的挣扎了一下,便从善如流窝在他怀中,她眼睛乱转,落在新鲜出炉的画作上,猛然一亮。不过须臾,她嘴巴又瘪了下来,略显委屈地看向许栀和,“我呢?”
许栀和在画纸的空白处指了指,笑盈盈地道:“在这儿,不过你爹爹还没有画到,你催一催。”
陈问渔只好转头看向陈允渡,“爹爹。”
陈允渡抱着她气定神闲,听到她的声音,散散地看了她一眼,“嗯?”
“快画呀!”陈问渔低声催促。
“腾不出手。”陈允渡示意她低头看。
正中陈问渔下怀,她雀跃道:“那你把我给娘亲。”
“不行,你娘亲手酸,”陈允渡想都没想拒绝,“要么我抱着,要么你自己站着。”
顿了顿,他补充道:“谁家小孩五岁了还要人抱。”
“当然有啊,舅爷爷、梅爷爷他们抢着抱我呢。”陈问渔眨了眨眼睛,如数家珍,说完又问,“爹爹,不会你五岁就没人抱了吧?”
陈允渡年少早慧,从小能自行更衣照料自己。农忙时分家人外出,他独自一人天明至夜幕,回忆起来,脑海中全然没有被人抱着的记忆。
“再说一句,我便不画了。”陈允渡道。
不画了?这可怎么行!
陈问渔紧张起来,她张开双臂抱住陈允渡的一边胳膊,很认真道:“没事的爹爹,等我长大了,我抱你。”
怕陈允渡不理解,陈问渔比划了一下,“等我长大这么高,我就把爹爹和娘亲都扛起来。”
陈允渡语滞:“扛?”
许栀和被两人的对话逗笑,“好一个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陈问渔听到许栀和清脆的笑声,粉白软糯的小脸红了红,像鸵鸟一样埋住自己的脸蛋。等笑声渐缓,她才慢悠悠探出半个脑袋。
“虽然直白,但孝心爹娘都收到了。”许栀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等她一探头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陈问渔:“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不要急,长大的过程很有趣,悦悦慢慢长大,好好享受每一年的春秋交替,每一日的朝晖夕阴。”许栀和说,“爹娘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陈允渡听着母女两人碎碎念,心中平和,好似一捧暖阳波照心湖。此生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在身边嬉笑,他眉眼柔和了几分,将陈问渔抱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腾出去拿毛笔。
正在说话的一大一小同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笔尖。
……
空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官家特批给陈允渡的几日休沐到了尾声。
卯时还差一刻,陈允渡已经穿戴整齐,临出门前特意回寝屋看了一眼。
许栀和还在睡着,双眸紧闭,呼吸平稳悠长。陈允渡俯身在她眉心亲吻一下,在门口良吉小声的催促下抱着长翅帽出来。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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