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31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张家在州府草菅人命的时候,可没见你说过这句话公道话。”那人冷笑一声,“况且张家年幼孙辈未受牵连,不过他们在贵妃宫中说要带着族人回来重振荣光,才被一怒之下的贵妃通通赶了出去,指望他们在岭南多吃点苦头,好学会踏踏实实做人。”

  “看你目光闪烁,言辞含糊,莫不是张家余孽,”旁边大哥性子火爆,一掌拍在案上,“走,随我去见官。”

  为张家说话的人终于变了脸色。官家此次动了狠心,誓要肃清朝纲,还天下生民一派安稳盛世,若有人发现形迹可疑者,皆可检举。

  大哥本就是轮休休沐的朝廷衙役,观他面色异样,心中不禁更有把握。

  旁人见了蠹虫落马,罪恶被擒皆拍手称快,而叹息扼腕者,大多如他一般,当心一朝东窗事发,家族倾覆。

  “若是我误了你,自会登门与你道歉,不过现在,随我一道去见魏大人吧。”

  这一段插曲很快安静下来。

  许栀和摇了摇头,啧叹道:“魏大人又要忙起来了。”

  陈允渡握紧她的十指,“栀和焉知他不是乐在其中。”

  “……”许栀和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一番,赞同他,“你说的对。”

  今日两人都穿着宽松便服,没有带丫鬟仆役,只暗中随行护院,看上去与寻常出门采买的年轻夫妻无异。

  路边遇见卖字画的,许栀和被其吸引,上前几步认真挑选。

  这样街头的字画摊,好的字画少,但其中不乏良善者,许栀和曾一次在字画摊中看见了元白微的《群峰图》,后来仔细辨别,才认出是一幅极其相似的仿笔。

  时兴盛神似而非形似,群峰浩渺,却少了留白意境,在字画摊主落了下乘评价,在许栀和眼中,正适合带回去给悦悦看。

  除却汴京繁华,大宋山川富丽也该一观,这幅《群峰图》便是最好的启蒙。

  那日《群峰图》成交,许栀和自觉赚了,多给摊主十两,摊主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心中也觉得自己赚了,承诺下次若再有这般好图,先留着给许栀和一观。

  此时许栀和一过去,摊主顷刻便拿出了这段时间的搜罗,眉飞色舞讲解道:“许娘子请看,此图为锦官城,昔年杜子美驾马远游,便是被此地红湿情醉,此画正是一位游道人所画,奈何囊中拮据,才叫某寻得。这一幅同样大有来头,采石矶上萧然回首,天门中断,太白醉死当涂,圆月波湾如天外之笔浑然天成……”

  许栀和听得认真。

  陈允渡站在她身后朝画作上看了一眼,心中偶感意外。

  这几幅图便是追求神似之人也会赞叹,怪不得摊主如此重视。

  许栀和问:“这几幅我都要了,多少银钱?”

  摊主道:“游道人大多天为庐地为衽,若非走投无路,断然不会出售此画。他为五斗米压价,某却不愿见他孤苦,此画要稍贵,需白银十五两。”

  许栀和听他常常一段铺垫,本以为要说个了不得的数字,最后听到十五两,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摊主有心与许栀和保持良好来往,自然不愿轻易断送这门生意,游道人原先说二两银子可出,他观画良久,最后给了十二两银子,心中打定主意:若是那位许娘子没瞧上,便自行认下这个亏。

  游道人忙说不可,摊主又是一阵安抚,才让游道人惴惴不安捧银离开,不过当天夜里,他转头听到传闻,外称云水巷慈幼庄有道士捐银十两,可供数名小儿一月之衣食。摊主闻言,感慨良久,半夜起身拆开画轴瞧了又瞧——若是这幅画没被许娘子瞧上,他便留在家中,独自欣赏——刚好许娘子上次多给了十两。

  但心底,他还是希望许娘子能买下来,他没有独行道人的潇洒,能慨然接受贫苦踏足天地,也不像许栀和不为财帛所困、怀向世之心,他记挂的,就是多赚些银子,不为什么,只要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他心底就踏实。

  “许娘子是觉着高了?”摊主摸不准许栀和的神情,低声问。

  “没有,”许栀和摇了摇头,“这几幅加在一处,共多少?”

  “三十四两。”摊主一番计算,除了锦官城那幅他先借花献佛给游道人,游道人又慨然解囊给慈幼庄,其他的画作都不贵。

  许栀和微微颔首,从腰间解下佩囊,点出足数,交给摊主。

  摊主将画轴卷好,递出去时,看见在旁边一直耐心等待的郎君上前一步,自然而然接过画轴,“我来。”

  “哎,哎,您收好。若是有好画,某定然留心。”

  明明郎君脸上带着柔阳般轻和的笑意,但身上的矜贵和威仪仍有一丝传出,不难联想到此人非富即贵。摊主擦了擦额角,看两人相视一笑,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两人走到潘楼,等候多时的潘光立刻上前。

  明明已经步入深秋,潘光手上依旧摇着一把折扇,扇面白底金箔纸,一面题字一面河山,题字那一面“太虚容我卧,万古不留痕。”笔走龙蛇,看上去出自大家。

  风调跟在潘光身后,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开始摇扇子的潘光,转而朝许栀和拱手,“许大娘子,请问舍弟……”

  “应该快到了。”许栀和道。

  雨顺掌管着府上护院二十余人,凡她所在之地,要么光明正大跟随,要么潜行在侧。自他们踏入潘楼已经二十息,雨顺自会现身。

  风调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雨顺顽劣,多亏大娘子这么多年悉心教导——”

  “兄长你说我坏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今日大娘子与主君在此,有他们为我做主呢。”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响起在众人耳边。

  为了方便,雨顺今日穿着靛蓝色劲装,袖口束起,缠着一根大红色丝绦,看上去分外干净利落。见陈允渡手中捧着画,连忙上前,“我来。”同时圆目一瞪,故作凶狠道,“你们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竟让我们主君亲自抱着画?”

  他张牙舞爪,可在场众人不是陈家护院,内心并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潘光忍不住,哈哈放声大笑起来,许栀和紧随其后,就连性情最淡然的陈允渡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带着些许无奈。

  风调没有看雨顺,但出手却像是手上自带眼睛一般,精准地落在雨顺脑壳上,伴随着一声“哎哟”,他道:“诸位见笑了。”

  潘光也道:“宴席已经备下,许娘子、陈大人,请上楼。”

  雨顺抱着画,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走在许栀和身后。

  等一行人上楼,楼下有散座不明所以,“这是何许人也?竟能让潘郎君亲自接待?看他们谈笑风生,关系应当很密切吧?”

  “你是外地过来的吧?”邻座道,“汴京酒楼之最为潘,食肆之最非金酥莫属,其中那位娘子便是金酥斋的老板。”

  “老板娘?”

  “不是老板娘,就是老板。”那人纠正,“潘家在汴京根基深厚,这许却能短短数年与其有平分秋色之态,不容小觑,且现在两家商贸来往极为密切,长河渡往北数八百里仍有两家合作商贾。你从外城而来,应当见识过和乐小灶?”

  “自然见过。”

  “其中名满外城二十五县的秋儿掌柜,是这位许老板一手栽培起来的。风靡一时的羊毛手衣,亦是这位许老板推广,无论京城还是各地州府盛行的描金点染画作,仍是这位许老板所创。”

  他说一样,外地来的客人脸上便多一分惊讶,这其中一样拿出来,便足以吹嘘一辈子,没成想竟是出自同一人。他顿时恍然大悟,拱手道:“多谢兄台解惑。这般人物,自然能让潘郎君亲自接待。”

  三楼雅座中,菜肴还冒着袅袅热气。

  潘光亲自为两人斟酒,满杯后,他执起酒杯,朝两人道:“这一杯,在下敬两位。两位身上,潘某见识到了从前未敢想之物。”

  这两人出一个便能叫人琢磨不透,一下子出现两人,还结为夫妻,更增添了传奇色彩。

  “潘郎君客气。”

  许栀和与陈允渡对视一眼,满饮此杯。

  潘光见两人饮下,畅快笑起来,“我本欲让笔墨先生将你二人写作传奇,让说书人一讲,定然引客无数,然念及你们身份非凡,怕你们沾染是非。”

  这本应不值得被拿出来说,许栀和想了想,便猜到京中有人想以此牟利,但被潘光拦住。

  许栀和心中一丝暖流淌过,嘴上却笑着揶揄道:“潘郎君竟未以财帛为重。”

  “潘某不才,对朋友却一心一意。”潘光一脸郑重。

  “庆妤和她兄长怎么说?”

  “自然也是一心一意,”潘光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几分,他匆匆说完,动作幅度很大地看了一眼楼下,“哎呀!正是饭点,食客众多,潘某便先下去招待了。”

  许栀和含笑看他,虽未说话,眼神却在问:这便要开溜了?

  “这这这——”潘光眼珠飞快转动,想不出理由,而后拱手,忙不迭地离开。

  他离开后,房中便只剩下了她与陈允渡两人,许栀和盛了一碗汤放在陈允渡手边,“他走了也好,我们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

第188章

  一顿饭吃得很是轻松。

  下楼时,风调正揪着雨顺的耳朵耳提面命些什么,后者不管听没听见只管点头,口中机械般重复着“知道啦”“我记得”之类,眼角余光瞥见许栀和,瞬间亮起眼睛,一骨碌走到她身边,同时朝被迫闭嘴的风调说:“兄长,我先走了。对了,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风调眉心一跳,眼瞅着就要动手。

  雨顺语速飞快道:“走了走了,等我中秋回家吃饭。到时候你多晒些柿子,我爱吃这个。”

  “……知道了。”风调说。

  到潘楼时正值饭点,他们不慌不忙在楼上雅间吃饭,出来后天色已经黑了。沿街两侧灯笼次第亮起,星星点点将潘楼街映照成一片光海。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千门如昼,嬉笑游冶。

  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

  嬉笑着的稚童手持彩绘宫灯或风车在大人的间隙中穿梭追逐,细碎如银铃般的欢笑声入耳,许栀和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恰好一个小孩从她身边穿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忽地往下一扑,同时手掌蜷曲作猛兽利爪状,口中“哈”了一声。

  小孩立时呆滞,旋即反应过来,发出一连串咯咯笑声。

  许栀和蹙眉深思状:“居然没吓到。”

  她在脑海中酝酿了一番,看样子将这段逗小孩不成功的小插曲抛在脑后,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等到下一个路口时,她冷不丁转向陈允渡,将逗小孩的三个动作用在他身上。

  “哈!”

  陈允渡心念一动。

  她这样猛地凑近,并不吓人,只让人觉得可爱的紧。

  但他亦知道,她想听的并非这个。

  瞬息间,陈允渡装出几分真被她吓到的样子。

  许栀和十分满意,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睛,口中没什么效用的安慰道:“没事,不会真的吃了你。”

  “还是有点怕。”陈允渡说,“你牵着我,牵着我我就不怕了。”

  许栀和看了眼旁边面不改色的人,没拆穿他,袖子下的手缓缓向他靠近。

  陈允渡就要得偿所愿时,后面抱着字画的雨顺忽然眼尖地看见行人中一抹身影,“大娘子,郎君,那是魏大人和他身边近身侍奉的元亨!”

  “嗯?”许栀和立刻踮起脚尖,朝着道路看去,“还真是。”

  陈允渡默默收回了手。

  魏清晏和元亨也瞧见了他们,顿步后朝这边走过来,同时拱手道:“陈大人,许娘子。”

  许栀和:“魏大人瞧着刚下值?”

  “是,近来开封府忙碌。”魏清晏略一颔首,“好在诸事快要告一段落,今岁冬日能好生歇息了。”

  “那真是辛苦了。”许栀和感慨了几句,又道,“魏大人可是回去?我们正好顺路,不妨同行。”

  魏清晏轻声应,“嗯。”

  元亨瞅着自家郎君欲言又止,不过还没开口,肩膀上就多了一条胳膊,雨顺自来熟地搭着他,“你跟在你们郎君身边,会不会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