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西坡喵
她笑了笑,“姑娘和姑爷出门一趟辛苦,可要准备些夜宵?”
许栀和:“中秋夜里,就不必忙了。今日不是买了糕点吗?大家一起分食了。”
方梨应了一声,出去将月团、各色糕点带了回来。京城的糕点精致,价格也不菲,光是手中这一小碟,就需要五百文。
不过模样精致,模具用的是蟾宫折桂,上面还印着小小的字:芳。
御芳斋。
御芳斋本来叫作留芳斋,后来先帝沈贵妃入了皇宫,还时常怀念留芳斋糕饼味道,便遣了大内内监出来采买。
沈贵妃为大宋开国功臣沈伦的孙女,当时沈伦位列宰相,为国家殚精竭虑,其孙女沈贵妃在后宫从良家子层层晋封,深受真宗敬重,听闻贵妃爱尝此糕点,真宗特意赐名“御芳斋”。
一碟糕点八个,每个人拿了一个后还剩三个,方梨捏着属于自己的一块糕点,小心翼翼地用牙尖咬了一口下来,混着桂花、甜酒的香气瞬间在舌尖迸发,甜而不腻,清而不熏,她眯了眯眼睛。
真好吃,怪不得卖的这么贵都一堆人抢着要。
许栀和比她淡定一些,吃完,将盘中剩下三个中的两个分给了秋儿与方梨。
两人是女眷,且年岁不大,陈允渡和良吉都没什么别的反应。
最后一个娘子自己留着,刚刚好。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为会这样分配的时候,许栀和忽然拿起糕点,放在了陈允渡的掌心。
金黄色的糕点落在他瓷白色的掌心中,像是长空升起一抹暖阳。
方梨呆了呆,“姑娘,你不喜欢吃吗?”
她记得姑娘很喜欢甜而不腻的糕点啊!
许栀和:“喜欢啊。”
她喜欢和她想分给陈允渡,又并不矛盾。
方梨僵硬了片刻,这还是自家姑娘吗?她迟钝又果决地将一整块糕点塞入口中,拉着秋儿赶紧走了。
良吉落后一步,也忙不迭跑了出去。
陈允渡的目光依旧流连在小小的一块糕点上,见许栀和望着几人的背影发笑,有些无奈地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许栀和也说不清自己刚刚怎么会突然幼稚地看着方梨,听到陈允渡的话,她笑着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轻声道:“你也可以是。”
她的声音很轻,陈允渡没听清。
“什么?”
许栀和摇了摇头,“官人要是过意不去,不如金榜题名后,每日为我带糕点回来,我不爱吃太甜的,也不爱吃碎粉多的,最好甜而清润,口齿生香的那种。”
陈允渡对糕点的研究不多,听到许栀和的话,他先默默记了下来,同时在心中补充了关于栀和喜恶的第三点。
喜欢甜而不腻的糕点。
许栀和说完,站起身,拿着一杯冷掉的茶水,走到架子边上。
院子太小,没有足够的位置栽种一棵桂花,她退而求其次,买了一束桂花放在瓶中……卖花的花贩说,时常在花枝上洒点水,可以让花谢更慢一些。
许栀和指尖沾了水,均匀地洒在花枝上。
直到叶面上的水珠不堪其重,汇聚成一滴从叶尖上滴落,许栀和才罢了手,她将茶杯重新放在桌上,望着半陷在暖色烛火下的陈允渡,呼吸窒了窒。
烛火在他背后温柔的倾落,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影。
许栀和摁住自己快要即将破土而出的不舍,故作平静地坐在他的对面,“过完中秋,我明日便要陪秋儿去应天府了。她年纪小,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这件事不是许栀和第一次提及,陈允渡心中有数,他回望着许栀和,温声道:“带上良吉。”
她不放心秋儿的安危,同理,他也会牵挂她。
许栀和眉眼弯弯,没拒绝陈允渡的好意。
陈允渡从小自律,不需要小厮在旁边亦步亦趋地伺候,后来和他一样准备考取功名的同窗都顺从了家中的意思,要专人帮自己洗漱洗衣,仿佛一双手除了拿书握笔再也做不得其他事,但陈允渡即便有了良吉可供差遣,却依旧习惯自己亲历亲为。
从某种程度上,良吉更像是来帮许栀和打下手的。
*
翌日一早,卯时刚到,许栀和就睁开了双眼。
从汴京到应天府坐马车即可出行,一趟要不了一日功夫,按理说,她不必急切地像等待官渡一样算着时间掐着点。
她想要再睡一会儿,可是闭上眼,却已经没了困意,她躺了一会儿,从床上爬了出来,穿好衣服。
许栀和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刚穿戴完毕的方梨和秋儿迎面撞上。
方梨的脸上有些红,谁家伺候人的丫鬟这个时辰才起身?可是姑爷醒得早,又不需要人在旁边服侍,姑娘起得晚,她和秋儿渐渐越起越晚……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姑娘和姑爷都是最宽厚的好性子,要是从前在许府她敢现在这个点起,孙妈妈必然要数落她一层皮下来。
“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方梨在脑海中思考半响,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先发制人的问道。
改是改不过来了,率性直接在姑娘面前做最原本的自己。
许栀和怔了怔。
方梨趁着许栀和还没有反应过来,牵着她回到房中坐下,同时给了秋儿一个眼神,让她先去做些饭食。
空腹遇上马车颠簸,最是晕厥难受,虽然从汴京到应天府一路坦途,但是多考虑总不是坏事。
许栀和被压着坐下,猜到了方梨的心思,忍不住笑了笑。
她没有计较,而是打开了自己的妆奁,从中选了小舅母送给自己的添妆银饰添妆摆在桌上。
人靠衣装马靠鞍,今日要见到铺子的掌柜,她要是寒碜了,必然会被轻视。
这是万万不行的,后续的日常经营她管不着,但铺子交给秋儿的时候,必须是账面清楚,干干净净的。
方梨帮许栀和挽好发髻后,忽然有些不舍地抱着她的肩膀。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天以上。
许栀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等应天府的事情办完,我就回来啦。”
方梨这才松开手,跟在她身后出去。
用过饭,良吉拎了包袱,跟在许栀和与秋儿身后出门。
门口雇了马车,许栀和上去后,掀开马车上的帘子,“这几日我不在,你看顾好家中。”
方梨点了点头,“姑娘放心。等姑娘回来,芭蕉叶都少不了一根。”
许栀和这才松开手,回头看着脸上既不安又期待的秋儿。
良吉和赶车的马夫一道坐在外面,随着马夫一道“坐稳了”,车身骨碌碌滚动起来。
未时六刻,马车到了应天府。
太祖发迹于“宋州”,立国号为“宋”,后设四京,分别为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以及北京大名府。
大中祥符七年,真宗亲临应天府,设南京,为文教、军防重地。
许栀和走下马车的第一反应,便感受到了应天府的繁华壮丽。街头行人熙攘,烟火蒸腾,若论起商业氛围,丝毫不比汴京差。
向车夫付过银钱,许栀和从袖中取出地契,照着地点所写,从主干道一路往边上走,直到走入一条小巷子,许栀和才看清颤颤巍巍的旗儿。
旗面发黄褪色,上面写着几个隶书的大字:“许家茶肆”。
秋儿和良吉颇为担忧地看了眼许栀和的神色。
许栀和倒是还好,这件铺子,应该不是许县令故意为难她……而是许家的家底只有这么多。
她神色如常,“走罢。”
窝在这犄角旮旯里一年都有两百贯的营收,要是弄好了,收益至少能翻番。
秋儿和良吉应了一声,跟在许栀和的身后进去了。
许家茶肆不大,宽一丈半,深两丈,用幕帘分为了前场和后场,后面自然是烹茶的后院,前面稀稀疏疏摆了三张桌椅。
此刻没人,伙计坐在最靠窗的那一桌,阳光透过窗棂,他的模样很是惬意,微眯着眼,像是要睡过去。
许栀和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良吉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伙计听到声响,懒洋洋地睁开眼,拖沓着自己脚底的草鞋走到三人面前,“客官来点什么?”
他的姿态太过于闲散,秋儿皱了皱眉,沉着嗓音说:“这是许家三姑娘,‘许家茶肆’的主人……怎么只你一人,掌柜呢?”
伙计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许栀和:“你若是不认识,去把掌柜叫出来。应天府这间铺子父亲和母亲很重视,每年岁底都要过问营收的,他应当见过我。”
伙计刚准备说话,后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一个角。
一个看着颇为圆润的人打着哈欠走出来,他目光扫过众人,“吵什么吵?”
伙计见掌柜醒了,连忙小步跑到掌柜身边,“掌柜的,站在中间的那位姑娘说是铺子的东家。”
被称为“掌柜的”的男人掀起眼皮,他去年回去,只见到了老爷和大娘子,对这位自称是铺子主人的三姑娘着实没有印象。
许栀和:“今年六月底我成婚,父亲亲自将铺子交给我,应当派人来说过。”
男人眯起眼中想了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个事儿,但是空口白牙,他也不能做真,于是道:“是有这回事,不过娘子不能光靠着一张嘴就证明了自身吧?”
在他目光飘移地拖延时间的功夫,许栀和的视线在茶肆中打量着,看得出来,原先这间铺子曾经富裕过,中梁上彩绘雕花,不过现在没落了,彩绘褪色,只剩下斑驳的印子。
茶室中没什么茶味,反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怪不得冷清至此。
许栀和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太乐观了,照今日所见,岁底的一百六十贯都是个谜。
掌柜看她不理会自己的话,当下就急了,他嚷着道:“我替主家守铺子,若是姑娘拿不出证据,还是快些离去的好。”
许栀和从袖中拿出地契拍在桌上。
掌柜心中其实有数,大抵真是主家过来的人,但是看清地契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瑟缩了一下。
主家迁官至太平州峨桥县,他仗着路远,经营并非十分上心。
良吉紧紧地盯着他的举动,生怕他将地契毁了,等他看完,良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契重新拿回来,交到许栀和的手中。
许栀和将地契好整以暇地折起来,同时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我虽然才接手铺子,却也知道峨桥县上一间好些的茶水铺子,年入也有二百贯出头,虽然比不上粮行布坊,却也不至于这般田地……掌柜的,你若是看顾不好,我便只好换人了。”
掌柜头顶渗出了涔涔冷汗,对上许栀和淡漠的眼眸,半响只能喃喃为自己辩解,“娘子不知道,应天府茶肆酒楼遍地,每年都有数不尽新开的茶楼,渐渐的,这间茶肆的生意就萧条了……”
许栀和声音冷淡:“新来的茶楼没有根基,只能招揽新客,可你们做的好事,连老客都没有?”
掌柜支支吾吾,在脑海中酝酿着还能怎么卖惨,好叫主家不再追究。
上一篇:退婚你提的,我有新欢你醋什么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