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什么?”
这是裴以清没想到的事情。
庾氏便说了些她观察到的,从而又道:“襄王世子虽然在花太妃的安排下和我们舍娘有些相处,但是襄王妃对我的态度有些轻慢,想来襄王府
即便娶咱们女儿,怕也是和郭姑娘差不多。兴许还可能以侍妾的身份先待着,到时候再封个侧妃,那样熬的实在是太委屈我们女儿了。”
裴以清赞同:“是啊,如果真的要做侧妃,何必去襄王府,舍娘的性子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对了,新安侯世子那边的事情你回绝了么?”庾氏问起。
裴以清点头:“放心吧,看时日,现下恐怕是已经到京中了。”
是的,裴霁已经收到他爹的信了,信上他爹是不同意的,说妹妹年纪小,恐怕不适合云云。故而,裴霁也和萧棠透出那么点意思了,萧棠这边人选当然也是很多,他只是觉得舍娘最合适,现在人家回绝了,他也立马挑好了下家,那便是舜娘。
年底正好是念娘过世一周年,周年祭过完他就打算成婚了。
因她们回来都快腊月了,舍娘遂不必再去庆王府,只在家中陪家人。又说新来的同知家中很是清苦,老母妻子女儿这么冷的天还得纺线织布,还不肯收常例钱,所以,庾氏和舍娘常常暗中接济一番。
张淑贤趁着一早,也带了些米糕过来舍娘这里,还道:“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用箬叶包着蒸的,一股清香。母亲让我多谢你们,送了名贵药材来。”
“张姐姐,这远亲不如近邻,本是举手之劳,你来吃我从襄阳带回来的茶叶,若是好,也带一些回去。”
平日在家成日纺线织布,这个时候才能出来一趟,也能抽空打打牙祭,张淑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舍娘想张淑贤这样的人反倒比那种假清高的好多了,故而,又让人上了几样细点,陪着她说话。
其实张大人的清名很响,要不然也不会举人出身,做到同知的地位,就像之前孙璧清的爹也是举人出身,最后做到知县都是顶天了。
虽说他对妻儿算不得好,但是治下百姓却是有福了,因此裴以清和他相处的也很好。
甚至裴以清还帮张淑贤要说亲,说亲的正是邵家儿郎,听闻邵家公子中了举人之后,赴京赶考一次并未中,因此有些颓丧,还是裴以清想着结亲不成,倒是给他介绍了一位好先生,最近看了邵小郎的文章,只夸进益许多。
他还想着邵家有钱,张家有名,二者结合正好。
舍娘还想这位邵状元按照发展,前世应该是舜娘的丈夫,但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不同了。爹这辈子官位更高,娘又还在,她们兄妹也不必托付给老家的人,爹处理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
张同知认为邵家有钱,恐怕让人认为他有爱富之嫌,倒是裴以清笑道:“若是真要说个富户,杭州城的富户可不少,我是看这孩子的确有才,你也不要太迂腐了。”
有裴以清说和,两边亲事就说定了。有这一层意思,裴家和张家也亲近许多,这就是现下这下琐碎的事情了。
又说李琚回去之后,就先跟庆王妃说了他这次能够脱身都是靠舍娘云云,他是个行动派,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拖拉。还对她道:“娘,这次也是因为我要赴任,所以让裴姑娘及笄都没来得及办,您可否帮我送一件及笄礼去?”
这话说出来,他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快,以前这种事情他根本都不会提,因为所有人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
“你倒是对裴家人很上心。”庆王妃道。
李琚倒是没多话,说多了反而对舍娘不好。
自然,他之所以敢这么和庆王妃说,也是因为庆王妃是真心希望他好的,不是一味想着作威作福的人。
当然,除了庆王妃这里,李琚也没闲着,庆王那里他就照实说了,因为父王可并不好糊弄,且他说话还是一言九鼎的。
“人家不计名节安全,帮了儿子这么大的忙,儿子仰慕裴家姑娘,还请父王成全。”
若只是个普通的世子,自然不够资格在父母面前提要求,但是他刚刚办了大案,平时也是很有主见的人,庆王听了也要重视他的意见。
“那裴姑娘之前也救了你妹妹,现在又帮了你,倒是和咱们家有缘分。”庆王淡淡的道。
李琚还道:“爹,其实儿子还有一层意思,咱们家说起尊崇来,已然是宗室第一人了,若是挑一位家世不显的,反而让上头放心,这也是好事。”
“也是,咱们只要能够保持住地位,就已经是贵不可言了,若挑个家世顶好的,反倒是让人怀疑。吴王妃不也只是个指挥佥事的女儿么?”庆王道。
见父王母妃都赞成,李琚也是松了一口气。
舍娘还不知晓这些,她还在家里美美的过年,虽说她在船上的心愿是胡天胡地睡个十天十夜,总得把觉睡好了,可真正在家睡了两日就已然是感觉头重脚轻。
有时候看一本书看的晚上熬夜,白日起来头还疼的紧。
年过完之后,邵家亲自过来向张家姑娘提亲,送的聘礼也是十分丰厚,张家虽然清贫一些,但是也有骨气,这些聘礼到时候都让张姑娘陪嫁过去,也不看着人家富贵,自家就拼命比富,有多少俸禄就置办多少嫁妆。
说起来这还对了邵家的脉了,邵家平日喜欢说文人爱清高,但是张家这般的,他们又觉得有风骨。
庾氏抱怨裴以清:“你还为别人做亲,咱们舍娘都十六了(虚岁),可得想想法子啊。”
“你不是说庆王那边有意吗?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按捺住,倒是霁哥儿的亲事得抓紧了。”裴以清道。
裴霁说的人家是南京国子监司业之女,嫂子当然也不是前世那个嫂子了,裴霁还得赶回来先成亲。
只是没想到三月这个时候,庆王府让她还是去做伴读。
说起庆王府,年节时,庆王妃还赏了自己一对累丝金凤步摇,上面镶嵌的拇指大的明珠,说是为了补偿她及笄。
这也着实太贵重了,舍娘不肯收下,还是庾氏说了,舍娘方才收下了。
“娘,女儿这就要去庆王府了,家里的事情就劳烦您多操心了。”
“这有什么的,是我分内的事情。”庾氏笑道。
回到熟悉的折花院,舍娘发现这次的布置比上一次要更精致了,庆王妃和老太妃也待她更热络一些了。
甚至,她还发现她来老太妃这里请安的时候,辅国公夫人也在,似乎都在打量自己。
这样的眼神表现,舍娘何等聪明的人,已经想到了几分,但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未表现出和杨茉似的那般开始乔张做致。
庆王妃见她这样的稳重大方,丝毫不露端倪,又想千好万好,不如儿子自己觉得好,她倒是能够接受。更何况庆王也和她说:“现如今我们世子原本因为和太子关系好,备受瞩目,京中许多人都盯着呢,若是真的又娶了一位极其显赫的人家,恐怕就得被人留心了。再者,你们之前看好的杨家,布政使杨大人已经有了致仕之意,可见没什么是长久的,裴家好歹仕宦名门,裴以清如今还不到四十,就已经是四品。等到咱们出了孝,他任期也差不多快满了,到时候指不定他还得升官。”
故而,庆王妃倒是愈发看好舍娘了,再不说江都郡主之前就和舍娘关系不错,听舍娘说起襄阳风光,沿途故事,都听的津津有味。
只有辅国公夫人生气,她之前因为儿子跳下河去救了杨茉,以至于杨茉说亲给她儿子了,她还觉得捡漏了,现下,杨布政使准备致仕,杨茉的爹这么多年也就是个二世子,反倒是儿子李琼起初同她说过的裴舍娘,人家嫡亲祖母和襄王府有关系,父亲三十多岁就是知府,才貌俱在杨茉之上。
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要舍娘说这真是世事变幻,总是提醒人,有时候不要只在意脚尖上的那点事情。
裴霁是清明节之前到家的,庾氏好一番关系,又道:“你四妹妹如何?说起来这都快一年了,我们也是担心的紧啊。”
“四妹妹挺好的,我看妹夫对她挺宠爱的。”裴霁见过丽娘几次,见她一次比一次打扮贵气,说话也和以前有点不同了。
庾氏这才放心:“我只盼着她早些生下个孩子,有个依靠,我才放心啊。”
裴霁的亲事很顺利,甚至连庆王妃都亲自过来观礼,庾氏总觉得都有些不真实,最终庆王妃拉她到内室,和她
确认了亲事。
上次杨茉那回还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这次却是庆王妃直接确定,还要提前先开始走流程,“等出了孝期之后,咱们再定成婚的日子。”
舍娘也从芙蓉手里收到李琚的一封信,她看了之后,见李琚信上写了一首词,“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这是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的上阙,抒发的思念之情。
舍娘一看就笑了,果然等晚上,庾氏就告诉她说庆王妃亲口定下此事。
“不管女儿喜不喜欢她,这才是真正求娶的态度。”不是让女方上杆子,而是决定了要娶,就把自己家人搞定,搞定了家人,才给她写这封信。
如果真的那么爱争宠,她还不如嫁给皇上或者东宫呢,那还争的有点意思。一个王府,从次妃升正妃,王爷说了都未必算,还得让上头同意,那争的没意思。
庾氏松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庆王那边如果没有音信,等你哥哥成婚后,咱们也有几个人选。没想到庆王府这般说,我的儿,娘也是为你开心。”
按察使的老二,读书很是不错,按察使夫人人也和气,再有金陵严家老四,亦是世家豪族,叔祖做过首辅,长兄刚入阁。
这都是极好的亲事,也不辱没舍娘。
但显然现在就有更好的了,世袭罔替的庆王世子,一步到位了。
李琚是个有心人,这件事情过了明路,他也不算放下心来,因为前世家中也是定好杨茉,但朝廷却突然下旨赐婚,这辈子便不能这样秘而不宣,还是得快速定亲,到时候即便圣上下旨,他们也有说法。
现在的他,似乎开始擅长去说不,去反抗了。
倒是郡主对李琚道:“哥哥,裴姐姐回去吃喜酒就吃的不来了,她那日还说要同我一起做襕裙的?”
“她这些时候没功夫过来呢。”李琚拿了个小橘子在手里抛来抛去。
郡主狐疑:“她有没有功夫,你怎么知晓的?”
李琚索性岔开话题:“过几日,是三伯的生辰,虽说他爵位没了,但终归是一家子。到时候你还要提醒娘一声。”
话题被李琚带着跑了,郡主还没发现,等他走了,郡主才反应过来道:“什么呀,三伯关这个什么事儿。”
大人们都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但碍于孝期,就没对外宣布,只说出孝后立马定亲。
因此,庾氏这边也就只是暗地里备嫁妆,并没有写信告诉亲友们,倒是花太妃那边,借着中秋送节礼,让人送了一封信过去,花太妃并没有觉得自己努力付诸东流,反而笑着一拍大腿:“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儿了。”
能靠自己的功夫,直接拿下庆王世子妃的位置,这才是有本事的人。
自然这些对于舍娘是后话,哥哥成亲之后,新嫂嫂黄氏就开始在庾氏这里晨昏定省,新妇一个月的规矩,她也不好说什么。
黄氏个头娇小玲珑,虽然出身军户人家,但其父科举在二甲之上,因为与裴家乃是同里之人,倒是比别家亲近,一手面食做的极好。
舍娘正吃着她做的油泼辣子面,忍不住道:“嫂嫂,怎么你这辣子如此正宗,我们从老家带来的东西,没几日就上霉了,南方的天气太潮湿了。”
“这是家中亲戚送的,我们从河东带来的东西也是放不住。”黄氏道。
舍娘听说这位嫂嫂也识得几个字,但是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姑娘,且不说厨艺女红,就是说话行事也自有一股伶俐。
就像现在,她在庾氏这里请完安后,和舍娘前后脚出来,正主动的道:“妹妹,平日都在做什么?”
“不过是读书抚琴,打发光阴罢了。嫂嫂呢?”舍娘笑问。
黄氏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打听舍娘做什么,但所谓小姑子似二婆婆,自当把关系搞好。这样每日请安时,多说几句,自当比陌生的好。
二人在院子中间分手,舍娘昨日练字练了一日,右边的肩膀手臂都酸疼的不行,自然让丫头帮忙按摩。
她这几个丫头中,珊瑚的力气最大,且最有耐力,把舍娘按的是又疼又舒爽。
“姑娘,我给您按半个时辰,保管您身上舒坦。”珊瑚作为舍娘身边人,已经知晓舍娘很快就是庆王府的女主人了,更是伺候的用心。
舍娘在家当然是很舒服,等珊瑚按完,她又开始继续读书写字,下半天陪雱哥儿玩耍。她的字有了显著提高,人也是养的油光水滑起来,甚至每日还能睡个懒觉。
作为嫂子的黄氏当然不会管小姑子的事情,只要小姑子不找自己的麻烦就好了,她怎么有胆子管人家?
只不过裴霁还得去京中考院试,庾氏则对裴霁道:“你若考过了,有了秀才的功名,怕是要进学,若是没考过,就直接回来吧,也不必总在京里。”
“是。”裴霁道。
庾氏又叮嘱道:“京中人多口杂,我们家里虽然和庆王府有默契,但是怕有心人从中破坏,你一定要嘴紧。”
裴霁立马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他甚至连丽娘都没说。
丽娘还同他哥哥道:“说来也真是的,舍娘都多大了啊,她的亲事还未定下。新安侯世子是续弦不好,可也有旁的啊,真是的。”
但她也就这么说一句,裴霁心想四妹妹如今认识这么些贵人,怎么不替舍娘说一门亲事呢?他还以为接下来,丽娘就要介绍了呢。
还好舍娘前程远大,即便不嫁庆王世子,以她的才貌家世,也能说上一等不错的亲事。
不过,裴霁倒是从丽娘这里听说舜娘的亲事定下了。
“不知道定的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