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91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平安触景生情,不敢想象原线中的少年一夕之间痛失所有至亲的痛苦。

他对吕畴的认识又复杂了一些,他贪墨、油滑、谄媚、聪慧、务实、孝顺……

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当他意识到新皇与先帝的区别时,立刻改变了立场和态度,举贤任能、为君分忧,虽从没有明面上支持过现在的太子,却不动声色地卖过多次人情。

他还帮过凌砚父子,举荐过老爹和很多有能力的官员,虽然这家伙经常惹二师祖生气,但也只是政见不同,无伤大雅。

吕畴位居首辅的这几年里,国家机器稳步运转,黄河水患得到了治理,九边防卫得到了整饬、改土归流的政策逐步展开……这些政令的发布大多为皇帝乾纲独断,却离不开这位圆滑的“大管家”跟在后头平衡复杂的利益关系。

平安想,吕畴又何尝不知道“过河拆桥”是注定的结局,但他这些年的作为,积攒了大量人脉,足以保全家族后代,保障自己的晚年,这才是聪明人的生存之道。

……

内阁是论资排辈的地方,吕阁老还未离京,包括皇帝在内,人们已将徐谟视做了实际上的首辅。

徐谟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做人有点端着,执政理念以维护传统秩序为主,缺乏锐气和创新,这一点上时常跟皇帝不太合拍。

但是没办法,从前他作为一根“道德大棒”存在,正是为了制约吕畴,如今收帆停船,他这条船锚就显得有些鸡肋了。而他本人,明明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水准,却必须做道德型官僚,这是比缺乏锐气更大的硬伤。

不过对于一个有主见的皇帝来说,跟谁都是过,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散。

乾清宫中,在皇帝御案的一侧新添了一副桌椅,从前的珉王,如今的太子李泊言,每日上午去博兼堂上课,下午在此处参与政务,学习治国理政。

皇帝令人将中央、地方的重要官职品级汇总起来,整理成一本劄子,每个官职的下方对应着官员的姓名和籍贯,都是可以更换的浮贴。

皇帝对着劄子,耐心地教给太子用人之道。

太子听得很认真,册封仪式后,他很清楚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是一国储君,以后还会成为皇帝,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虽然身体很想偷懒,但良心过不去。

一气儿说了太多话,皇帝有些口干,啜一口茶水,扯起别的话题:“平安最近还在筹备乡试吗?”

“是啊,忙得见不着影。”太子难得有空暇,将平安在国子监参加科试时表现出众,被徐阁老的孙子指为舞弊,挑唆监生闹事,然后当众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狠狠打了徐锡亮的脸的八卦,讲给了父皇听。

皇帝闻言笑了几声:“不愧是平安,这题破得好!”

太子笑道:“平安最近学疯了,看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读书,肯定是怕受二茬罪。”

皇帝反驳道:“或许是发自内心地用功呢。”

“……”太子道:“那倒也是,毕竟臣最近也是发自内心地用功。”

“你那是怕挨揍吧。”皇帝道。

“……”

皇帝又对太子说,徐谟此人是典型的“律人如束湿,待己若春温”,可以把这种人当做阶段性的警示工具,但别把他树立成道德标杆,若是下面的官员胥吏群起效仿,政令就会难以推行。

太子听得出来,徐谟在首辅位置上呆不长的。

……

临近秋闱,平安“打劫”了老爹的考箱,那是十几年前祖母找工匠设计定制的,做工精细,用料上乘,尽管掉了一个插销,依然比市面上售卖的考箱质量要好。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考试用品需要采购,平安做完了一天的功课,去灶房偷了今天的煮鸡腿投喂阿吉,便带着冬青出了门。

进入末伏,天气依然炎热,秋老虎肆虐,街边的茶棚里坐满了歇脚的贩夫走卒,茶棚的背后用木栅围起,是一个正在拆除建筑的工地。

平安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好奇地问旁边喝茶的脚夫:“大叔,这里不是茶楼,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茶棚呢?”

“最近新搭起来的。”那脚夫很敷衍地答道。

眼看快到饭点,平安叫冬青去旁边的烧饼铺,买了一沓咸烧饼,热腾腾地直接用小藤筐端过来,请桌上的几个大叔吃烧饼,还配了一碗酱菜。

几人乐开了花,七嘴八舌地开始分享八卦:“小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常在街上溜达。这里原本是宴月楼的大院子,宴月楼你听说过吧?”

平安故作懵懂地摇摇头。

“就是京城最贵的青楼!”那人神神秘秘地说:“后来听说是拐卖人口,被官府查封了,连地带房充缴了国库,挂牌变卖了三个多月,愣是无人敢买,最后由宫里接手,充作皇店了,紧接着就拆了牌楼搭茶棚,给街上干活的百姓乘凉歇脚,有粗茶凉茶供应,一个大子儿随便喝。”

平安笑道:“这是好事啊。”

“当然是好事了。”另一个脚夫小道:“这不,后面的主楼都要拆掉,盖几排大瓦房,把慈幼局和养济院搬过来,放在一起。”

所谓慈幼局和养济院,是本朝救助孤幼和孤老的官办公益机构,将二者放在一起,让手脚还算灵便的老人帮忙照顾孩子,可以节约人手,收容更多贫苦无依的老幼病残。

这件事平安听太子提过一嘴,是淑妃娘娘在推动,但今日亲眼看见,还是心生感动。

天色不早了,冬青拿着购物清单对了一遍,还有很多要买的东西,去晚了商铺打烊,便催促平安该走了。

笔墨纸砚、字圈烛台家里不缺,还要买门帘和号顶,这个季节不但蚊虫肆虐,还动辄大雨滂沱,若是没有遮挡,不是人被蚊子抬走,就是试卷被雨水打湿,成绩直接作废。

经过一家木材店,平安还顺路购买了一些材料,并去顾家把顾金生偷回家去。

他画了一张简图,让金生帮他在考箱下方装两个轮子,上方装一个拉手,不然进场排队时不能带书童,他要一个人扛着二三十斤的考箱等待搜捡,胳膊都累脱力了,还怎么答题?

两人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到傍晚,吃过晚饭又继续开工,一直忙到入夜。

金生很贴心的帮他改成了可伸缩拉杆,并在考箱顶端绑了个坐垫,等待点名时可以坐下来休息,节省体力。

平安拖着考箱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连声夸赞他手艺好。

陈琰从书房出来看,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平安道:“这是可以拉着走的考箱,我给他取名叫拉杆箱。”

陈琰心里暗叹,这孩子为了偷懒,可是一天比一天勤快了。

正在这时,影壁后想起“咚咚咚”地敲门声,声音急促,显得特别冒失,因此门房的小厮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姑娘,你找谁啊?”

“我找小陈大人陈平安!”门外响起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

平安一脸迷惑,怎么会有女子来找他呢?

“去看看吧,”陈琰道,“怕是真有急事。”

平安扔下考箱绕过影壁,就着房檐下的灯笼,将将看清来人的脸:“小宛姐姐?”

那女子是宴月楼的艺妓之一,阿蛮带到滇州去做小吏的殷小宛,手里抱着个木匣,似乎赶了很久的路,满身风尘,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骑马的泗水府衙的官差。

平安第一反应是阿蛮出了什么事,赶紧将大家让进家里说话,叫人上茶。

殷小宛见到平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连水也顾不上喝,就迫切地对平安说:“我们大人在泗水的一个县里,发现当地村民喜穿一种雨衣,用榕树汁、松脂、蜂蜜,经过硫磺米酒烘烤加工,用拉丝的树胶和苎麻织成布,比蓑衣还要防水。”

她说的“大人”是阿蛮。

平安却听得一头雾水,这样的雨衣他似乎有一件,是小时候淑妃娘娘送的,后来小了穿不下,不知被收去了哪里。

殷小宛接着道:“我们大人想着,做成雨衣能防水,做成管子也能防水,便找了几个工匠,将融化的树胶倒进模具,塞入芯棒,果真做成细长的软管,小陈大人,我们做成了软管!”

她说着,递上手里一直抱着的木匣。

第185章 召陈平安即刻进宫。……

平安激动地接过木匣,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几卷淡黄色的细长软管,比橡胶质地稍硬,可以视作橡胶物的平替,作为输液管完全够了。

“我们大人说,这是小陈大人一直在找的东西,可以治皇上的病,她不放心驿递,让我们快马加鞭用最快的时间送回京城。”殷小宛道:“她还说,皇上是圣君明主,希望小陈大人一定要治好他。”

平安看着木匣眼眶微红,也顾不得已经入夜,立刻去沈家将软管交给清儿。

沈太医今日在太医院当值,白氏母女都已经睡了,只留个伙计在前面的医馆里打盹儿,以备夜间有急症病人上门。

平安火急火燎地登门,对睡眼惺忪的伙计说:“劳烦通禀一声,我有急事要见沈姑娘。”

那伙计困迷糊了,跑回去禀报说:“小陈公子有急症。”

把白氏和沈清儿一起吓了出来。

平安当着白氏不敢说话,将软管交给清儿,两人开始用目光发电报。

白氏看看自己的女儿,再看看平安:“你们两个……别是有什么事瞒着大人吧?”

两人相互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平安解释道:“没有,白婶婶,我明天要去考试,来跟清儿讨些备用药。”

“对,药!”清儿翻找药柜,找出几个瓶子:“驱蚊的、解暑的、提神醒脑的……”

还添了句:“你只管放心考试。”

平安听话听音,松一口气,接过来连连道谢,又向白氏作揖告辞,转身跑了。

“不对,你们俩肯定有事。”白氏警觉地说。

“娘,我们能有什么事,这些药本来就是给平安哥哥准备的,我今天忙忘了,他就来讨要了。”

“这些都是夏秋季很常用的药,陈家难道没有,非要大晚上特意跑一趟?”

“他从小就用我配的药,身体棒棒的,当然只相信我啦。”清儿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娘亲回内宅,还说了句:“我今天回自己房间睡了。”

白氏更是奇怪,丈夫夜里当值,女儿一向要跟她睡的,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她咕哝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景熙九年,八月初九,是秋闱开考的日子。

平安提前一晚整理出各大书店押题的重合部分,共十篇文章,兴奋地拿去给爹娘显摆,只要将这十篇文章吃透,这次秋闱十拿九稳!

陈琰都不想说话了,吃吧,反正都是历科高手的作文,也吃不坏肚子。

看完文章,平安很早就洗漱睡了,陈琰和林月白还在院子里,最后一次清点孩子的考具。

聊起平安小时候干的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坏事,眨眼间小小的一团长成了少年,也要下场参加科举了,都有种光阴如梭的怅然。

或许再一眨眼,他们就老了。

“原来白头偕老是这么快的一件事啊。”林月白感叹道。

两人坐在院子里,只守着一壶茶聊天到深夜,都没什么困意,想到丑时末就要叫平安起床,索性没有回房去睡。

到了丑时末刻,两人刚想敲东厢房的门,门从里面开了,平安已经穿好了一身圆领宽袖的细布直裰,精神百倍地站在门口。

陈琰怔了怔,平安除了送别人进考场的时候,几乎没这么主动早起过。

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属于兴奋型考生,主要表现为遇到大考就信心十足、精力旺盛,主要动力为畅想考试后的美好生活。

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据陈琰观察,这样的考生大多是成绩不错,家境尚可,且没什么世俗压力的,只要不是太得意忘形,写出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就不算坏事。

至于会不会忘形,陈琰也不太确定,考完再说吧。

平安吃过一顿清淡的早饭,带着冬青和考箱,在家人的簇拥下出门,只见二十名便衣锦衣卫再次分成两队,前后拱卫着送考的车队。

卫队长似乎真的很想去送考,笑着解释道:“这次咱们换了衣裳,担保不会吓到人。”

“爹!”平安气得跺脚:“他们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