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除了他之外,其他在场的各大公司负责人也都是五十岁上下,跟他们比,今年才三十多岁的池谨文无论如何都算是年轻的。
商场上,无论斗得是如何的你死我活,见了面都是和气生财的样子,对着他们,池谨文也露出了微笑。
两个小时,余笑大多数时候是个尽忠职守的微笑娃娃,为池谨文挡下些纠缠,或者被他引荐给一些同样做旧改的业内。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估计整个地产行业都知道天池要在旧改方面出新的局面了。
快走的时候,一个港商开口破坏了和谐美好的局面。
“池董事长手里又不是没有新地,总是盯着边边角角老房子和烂尾楼,真是大口吃肉连汤都不给我们留了。”
余笑和池谨文同时看向他。
港嘉的总经理端着庆功香槟笑着圆场:
“吴总不要这么说,年轻人的眼光是和我们不一样的,现在地产生意不好做,谁不是能捞一点是一点?”
吴先生皮笑肉不笑:“捞到别人的碗里,就要小心被打手打到痛。”
“吴先生,我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做人不仅要赚钱,还要学会做点好事,比如,把新港那块闲置了十五年的土地拿出来做开发再利用,惠及民生,总比荒废在那里要好。”
余笑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
这位吴先生十五年前以要兴建影视城的名义在新港划了一大片地,因为港商的身份,政策上一路绿灯,可事实上他划而不建,政府每次因为土地闲置而要收回,他就会象征意义地弄个工程队,然后各种公关,拖了又拖。
说白了,不过是看中了国内市场的房价飞涨,就早早占了地想要囤地赚钱罢了,这也是早些年那些港台地产商人能够在内地赚钱的主要原因。
他们拿了钱进来,买了一张船票,便驶入了黄金海。
只不过近年政策收紧,他们手里囤着的地越发烫手了,就像这位吴先生,因为相关政策,他的那块地即将被政府收回。
国内其他相关行业的公司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接,天池却没这个顾虑。
天池没有,她余笑就没有。
“做好事?”吴先生呵呵一笑,“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老……都死了,不会听见这个话了,怎么,只有你们天池是在做好事,我们这些失了地的可怜人就成了恶商?”
“那个老……都死了”被吞掉的两个字让余笑的手指一缩。
她的手臂一抬一挡,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吴先生您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你想干什么?”
她的微笑不变:“我只是想请您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热热闹闹的会场,以他们两个人为核心,呈辐射状安静了下来。
“说,说什么?保安!怎么这里……”
“吴先生,除了新港,您还有齐南、鲁台、沪市……一共十二块土地,回去之后我就做一个十二面的骰子,只要我们董事长心情不好,就让他扔一下。
您囤在手里的那些地,可以做医院,可以做学校,可以做附带养老中心的综合疗养院……我提前替那些受益于您的人谢谢您利国利民,舍己为人。”
她是在笑的。
说的话却让人心头发凉。
唯有池谨文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愤怒散去,最后变成了微笑。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我的赵子龙!”
回公司的车上,池谨文坐在后座大笑。
余笑坐在前座,也在笑,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下好了,咱们天池,出了一个老疯子,一个小疯子,现在还有一个更小的‘疯子’。”
“董事长,我早就说过,我从来不怕被人当疯子。”
“呼。”
终于笑够了,池谨文身体往后一靠,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口恶气,我憋了快二十年年。”
池谨文垂下眼睛。
“我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几岁,我奶奶本来在国外疗养,飞回来主持大局,那时候,整个房地产行业都说我奶奶已经疯了,是个老疯婆子,其实他们都是想从天池的手里抢下肉吃,不在乎那些人是从别人身上哪里挖下来的。”
还不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只能看着自己孱弱的奶奶在办公室里忙碌着,甚至睡觉休息都是从轮椅上转移到书架旁的椅子上。
“吴兴良,就是当初说这种话的人,还有他身后的港嘉。”
余笑没说话,池谨文的回忆往昔并不需要她打断。
“后来我奶奶退下来,我接了这个位子,我在他们嘴里又成了老疯子教出来的小疯子,现在嘛,也不知道谁会逼疯谁。你说,吴兴良今晚回去能睡着么?”
池谨文又笑了两声。
“我不知道。”余笑诚实地回答,“我只是会认真把新港的项目做好。”
又是一阵快乐的笑声。
池谨文活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爱笑的人。
快到公司的时候,他拍了拍余笑的椅子背说:
“我必须要谢你,说吧,你想要个什么礼物?我给你调一辆阿斯顿马丁吧,那个车比较适合你,你就只管开着就好。”
“董事长。”
余笑抬起了头,回过头去看着池谨文:
“如果您要送我礼物,不如,送我一个机会吧?”
“什么机会?”
池谨文看着面前年轻俊美的男人,表情也被感染得沉着下来。
“我想请您给一个人机会,她学历一般,样貌一般,能力也一般,可……可要是有一天她走到了您的面前,我希望您能像现在这样,听她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给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说话的时候,余笑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发硬。
这是她在为自己争取。
她要的真的不多,只要一个机会。
为那个,现在还没有被人看见的人。
“你总得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吧。”
余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地说:
“常山赵子龙。”
“哈?”
小褚褚的出行计划很顺利,气温10度,天气晴朗,紫外线被小小的童车遮盖了。
刚走到小区门口,褚年的手机响了。
“余笑,小玉有没有找你啊?”
韩大姐的声音都是哑的。
“没有啊,怎么了?”
韩大姐急坏了:“我刚刚和小玉一起送合同,结果看见她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小玉上去跟人吵了两句,哭着拦了辆车跑了。”
哇,这话里信息量也太大了?
褚年瞪大了眼睛。
小玉来找他干嘛?学习劈腿技巧报复回去么?
“笑笑姐!”一看见他,蹲在马路牙子上的女孩子哭得凄惨无比。
第94章 对不起
“呜呜呜呜呜!笑笑姐!我,嗝,我才跟他交往了半年他!他就这么对我!”
小玉平日里是个爱说爱笑的,现在哭得,比小褚褚拉裤裆里之后哭闹样子都难看。
褚年推着小车车,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到了极点。
作为同事,褚年对小玉的观感在80分上下,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只要别人教,她也愿意学,是她的责任她也能担起来,工作中虽然少不了抱怨和偷懒,可也都在让人能忍受的范围内。
至于工作之外的,以褚年男人的眼光看,她也是个会让男人喜欢的姑娘——有点小脾气,却不让人讨厌,对爱情有憧憬,却也没有很高的要求,经常傻白甜,脑子里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知道该如何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她和余笑是完全不同的姑娘。
“别哭了。”
褚年低头翻了翻,拿出一张本来要给孩子擦脸擦手擦屁股的纸递给了小玉。
“笑笑姐!我做错什么了,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擤鼻涕的声音里,夹着小玉无助的质问。
褚年叹了一口气,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
“有些人其实成长得很慢,外表看着年纪很大了,内心还跟一个小孩子一样,你见过只钟情一个玩具的小孩儿么?他们把感情当游戏,甚至把……劈腿后去隐瞒真相都当成了游戏……为了这种幼稚又没有责任感的人去生气,你说你值得么?
小玉还是在哭,一边哭一边说:
“凭什么呀?又亲又抱的时候不说是个孩子了,管着我不准这不准那的时候不是个孩子了,结果他自己脚踩两条船,就成了孩子了?那费劲哄我跟他上床是什么?不应该撒尿和泥吗?”
她的眼睛抬起来看着褚年,是红色的:“笑笑姐,不是这样的。”
手上猛地抓紧了推车的手柄,褚年看着小玉,心里想起了余笑。
那天,她用手指着自己,脸上是嘲讽到了极致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像是要哭了。
可她没哭,或者说,她没当着自己的面儿哭。
小玉抖了一下肩膀,好像是从身体深处找到一点支撑她说话的力量:
“他说他不喜欢女孩子穿得花花绿绿的,我这半年穿得都是黑的白的灰的,他说他不喜欢我看动画,不喜欢我贴小鲜肉的海报,我也都不看不贴了……笑笑姐,他要求别人的时候可不是个孩子,难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责任心都要别人等出来么?那他凭什么来喜欢我?他凭什么让我喜欢?!”
褚年干巴巴地说:
“那你就别喜欢了,哭完了就算了吧。我听韩大姐说,你是送合同的时候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