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徐宝瞧着方如凤姐妹俩睡得熟,就没吵醒她们,自己拿上她妈的粮票菜肉票啥的,打算自己去副食店买点肉菜回来吃。
一下楼,她便就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站在楼下。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只穿了身白衬衣,黑长裤,站在房区外的大门前,似乎正在观看不远处,抓了一对年轻男女,吵吵嚷嚷说他们大街上拉拉扯扯有作风问题,要去斗的小(红)兵们。
半年未见,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乌黑的头发垂在他的额头,让他冷硬的五官柔和不少,看起来温润如玉,一副邻家哥哥的好形象。只是他的站姿依旧笔挺,眉目间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气息,叫人一看就心生畏惧,与那温润的五官成为强烈的对比。
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纵然心里百般思绪滋味,徐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化成又酸又疼的泪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生怕自己看到的是错觉。
陈渊看了一眼那边闹哄哄的人群,回头就看见那个眼红如兔子的女孩儿向他走来。
她依旧是那副娇娇俏俏的模样,但那身原本合身的淡白色收腰短袖长裙,如今宽松了不少,显然是人瘦了一大圈,才显得衣服宽松。
那张本就小巧的脸蛋,此刻更加的瘦小,使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大,更加水灵,看人的时候自带一股欲语还说的委屈劲儿,看得就叫人莫名心疼。
她的头发似乎被修剪过,只有齐肩长的短发,五黑的发梢垂落在那窄瘦的肩膀,使得她整个人迎风弱柳,瘦得让人打心眼里想保护她。
陈渊瞧见她走了几步,倏然停在他的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眼泪,还有无尽的哀怨,胸口猛地一疼,大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怎么了?才多久没见面,就跟我生分成这样?不喊我了?”
他不开口说话还好,一说徐宝就憋不住,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伸出手掌锤他胸口一下,“你死哪去了!不是说好回来娶我的吗?!你看看现在几月份了?!现在都七月份了,我整整等了你大半年!”
“对不起宝儿,是我的错,我的错。”她是第一次在陈渊面前哭,哭的那叫一个委屈,那一个梨花落雨,直把陈渊哭得心疼的不得了。
一边把她抱进怀里,一边笨手笨脚的用手背给她擦拭脸上的眼泪,陈渊轻声哄着,“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实力,以至于被扣留这么久,让你跟着担心。你要心里委屈,打我几下出口气吧。”
“谁想打你啊!”徐宝拍开他的手,红着眼睛瞪他,“我就是气不过,你出了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陈秀跟我发了电报,我都不知道你在北京出了事。害得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要放我鸽子,不娶我了。”
“这事是我做得不对。”陈渊瞧着周遭人来人往,旁边还有几个小(红)兵虎视眈眈,就拉着她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跟她解释,“当初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自觉没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以为两三天就会结束,所以没通知你,没想到着了他们的道。”
到了这个时候,徐宝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脸上挂着眼泪看他,“他们?”
“这话说来话长,现在已经没事了。”陈渊再次伸手给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笑着说:“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拍结婚照,然后去领结婚证。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徐宝楞了一下,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说在结婚上面,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我吃啥都行……不是,我们不是第五大队的人吗?能在北京领结婚证?”
陈渊看她明明眼角挂泪,身形瘦削,想来这些日子没少替他担忧,食不知味,入寝难安所致,却识趣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配合着他的话茬接话,这是一个多么懂事,多么明理的姑娘啊!
一时心中生出万分柔情,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充斥在整个心间。
人的一生真的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明明两人之前毫无交集,年岁又差那么多,不应该会发生别的事儿。
可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谁能想到这个当年被他嗤之以鼻的懒姑娘,居然一转身成为他心心念念的爱人,陪他走过无数灰暗难熬的岁月,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他这两个月遭受的非人调查,其实是他很久以前得罪了军区某位人物所致。
当时他便知道,他出来之时遥遥无期,他本不畏惧,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出来。
他只担心消息传递不出来,这个傻姑娘会胡思乱想,会放心不下自己,如今天这般日夜哭泣,消瘦的不成人形。
今日一看,她虽未明言,却跟他料想的差不多。这样一个心心念念为他着急上火,为他伊人憔悴的姑娘,值得他拿命去疼啊!
陈渊摸了摸徐宝那黝黑发亮的发顶,满腔柔情的道:“早在我进去军队起,我就已经把户口转来北京了。军人结婚只要军人户口在部队之处,经过上头审核,女方户口可随军人移动搬迁至同一个户口。军人结婚规矩多,我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饭,我再跟你细细说一遍。”
两人回到家里,方如凤姐妹俩看见陈渊平安归来,都激动的哭出声来。
陈渊趁机把他和徐宝要结婚的事儿提了一提,两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帮忙的事儿。
陈渊当然也没意见,他的亲爹后娘对他恨之入骨,家里没个长辈给他操劳婚事,有两个岳母帮忙操办,也是个极好的事情。
第64章
这时代跟军人结婚, 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首先军人这方, 要提前跟上头打恋爱报告,接着提交结婚申请, 军队派人查清女方家庭成员成份问题。
如果对方家庭没有问题, 就让男方带女方去军区做个身体检查,确认身体没问题后,要照好照片,提交各种户籍资料证明啥的,这才批准结婚。
等双方领完结婚证后,还要牵扯拥军、分房、女方户口工作等等诸多问题。
陈渊早在半年前就向上头打了恋爱报告和结婚申请, 上头早已查清徐宝家庭往上三代都是贫农成份,所以两人的结婚申请是直接批准了的。
这会儿陈渊把徐宝带去了军区内务科,找到内务科的科长, 以及军区管理家属楼的妇联主席, 带她军区医务科检查身体。
徐宝还真以为是检查身体, 老老实实地跟着医务科的自称任大姐的女军医,进到一间充满消毒水的屋子里,在她的指示下躺在检查台子上。
结果她戴着手套检查了她的下shen,所谓的检查,居然只是检查女方是否还是处……
徐宝当时那个无语啊!总算明白陈渊为什么跟她独处的时候总能憋住, 原来是军区有这项规定在里面。
亏她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原来都是装的!
等出了医务科, 看见任大姐在他和内务科等等重要科种的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上露出一抹如负释重的笑容。
徐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走出军区就锤了他胸口一拳,“这是哪门子检查啊?我要不是处,你就不和我结婚了?”
“当然可以。”陈渊握住她软绵绵的手掌,笑着说:“这其实是走个过场,没有硬性规定。不管你是不是处,我都会娶你。”
话是这么说,徐宝心里还是不舒坦,一把推开他,气鼓鼓的盯着他,“我突然不想结婚了怎么办?我们对彼此都还不了解。”
“现在不结,什么时候结?”陈渊挑眉,脸上带着一抹坏笑,“再过几年,我都老得耕不动田了,你不得怪我办事不利。”
“陈渊!”徐宝脸颊一下通红,跺着脚瞪他,“你再乱开黄腔,我真不嫁了啊!”
“好了,是我错了。”知道她女孩子脸皮薄,陈渊也不能向平时那般跟老兵条子说荤话,走过去一阵好言好语的哄着,“你看,我们都处了四年的对象了,咱们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再要深入了解,就只能往那方面了解了……”
他早前提交的分房申请,在他放出来的那天就给他分配好了。这半年来他该买的家用具全都备齐了,就差一些请客用的花生瓜子糖果等等,到时候让陈秀帮忙去百货店买就好。
她要真着急深入了解,等会领完证,他们今晚就可以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