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裴立省刚刚微翘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他可还没准备好现在就跟宁远侯府的人见真章呢。圣上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看见裴立省脸色变了变,宏宣帝心情十分舒畅。等那内侍出去传旨,宏宣帝又叫了人过来,命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一叙。
裴立省的脸色立时变成了猪肝色。
宏宣帝当没看见,起身走到一旁的偏殿里,对裴立省招手道:“咱们今日只论亲戚,不论君臣,裴卿家也不必多礼,进来坐坐,咱们说说话。”
今日齐聚养心殿的这群人,还都有些亲戚关系,如果在民间,也确实是一家人。——只可惜是在皇室,皇帝对你说是亲戚,不过是客气话,千万别当真。
裴立省当然心知肚明。特别是看见圣上马上就要把这事摆在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圣上对此计十分赞同,以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宁远侯府众人的嘴脸?
裴立省惴惴不安地跟着宏宣帝入了偏殿,陪着宏宣帝天南地北的闲话起来。
而宁远侯府里,裴舒芬同楚华谨还有太夫人一起接了旨,都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赶紧换了朝服,跟着楚华谨一起进到宫里来。
皇后娘娘先他们一步来到养心殿的偏殿里,同宏宣帝共坐到偏殿南墙的大炕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炕桌,对宏宣帝小声说着家常话,不时叫他几句“官人”,如同民间夫妻一样亲昵。
裴立省在下首看见皇后娘娘的样子,坐立不安。忍了半天,终于起身拱手道:“君臣有别,还望圣上容臣去殿外等候。”
宏宣帝脸上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先在外面候着。等着宁远侯府的人过来了,再一起进来吧。”
裴立省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出去,只在心底里诧异不已。不知一向对圣上恭恭敬敬的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摆出这一幅夫妻情深的样子。
皇后笑着看着裴立省出到外殿,对宏宣帝笑道:“裴老夫子今日进宫,可有要事?”
宏宣帝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从炕桌上玉白瓷海棠花样式的点心盘子里拈起一块小点心尝了尝,道:“是有事。跟你们宁远侯府,还有几分关系呢……”
皇后蹙了蹙眉,将那点心盘子往宏宣帝那边推了推,道:“裴家人也管得太多了。”隐隐对裴家有些不满的意思。
宏宣帝偏着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强作镇定的样儿,在心底里失笑了几分,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裴家是宁远侯府的亲家,管自己的女儿,也不算是多事吧?”
皇后知道说得是裴舒芬,不以为然地道:“女儿既然出了嫁,就是婆家的人,哪有娘家人还天天对出了嫁的女儿耳提面命,管头管脚的?也就是这裴家,仗着自己在陛下这里有几分脸面,不把宁远侯府放在眼里。自从裴舒凡去后,裴家人就当宁远侯府是仇敌似地,真不知哪根筋不对。——这裴老夫子真是年纪大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拼命打压。做父母的,也不能偏心到这种地步吧?”暗指裴立省对裴舒凡和裴舒芬差别对待。
宏宣帝默然半晌,有些艰难地道:“话不能这么说。裴家是书香世家,嫡庶看得重。”算是驳了皇后的话,认为重嫡轻庶是应该的。
皇后本想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圣上看重嫡庶,岂不是对自己有利?马上又改口笑道;“官人说得是,是妾身想岔了。”
宏宣帝左额旁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了两下,声音有些发沉,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叫‘官人’倒也无妨。”言下之意便是,等会儿有人来了,可别再“官人”、“官人”的乱叫唤。
皇后笑意盈盈的脸有些僵硬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宏宣帝俊美的侧影,喃喃地用裴舒芬教她的话,企图唤起宏宣帝的共鸣:“官人……陛下,难道忘了我们当日在西南两情相悦的日子?”
宏宣帝说完话,正端了茶杯喝茶,闻言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将身上的缂丝墨色底绣五爪金龙的常服喷了个透湿。
外面伺候的内侍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赶紧进来领着宏宣帝去旁边的屋子换衣裳去。
皇后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招“平等相待,共忆旧情”,好象不起作用。
宏宣帝换上雪青色右衽常服,腰间系了羊脂玉腰带,摘了那些挂坠,缓步回到养心殿的偏殿里坐下,拿起一本杂书翻看,也不再同皇后闲话。
皇后低头坐在一旁,手里翻来覆去地绞着帕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没过多会儿,宁远侯楚华谨、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和宁远侯太夫人,都相继过来了。
裴立省在殿外跟着他们一同进来,又对坐在上首的宏宣帝和皇后娘娘行了大礼。
宏宣帝伸了伸手,让他们平身,又赐了座,便示意裴立省先说话。
裴立省此时已经面色如常,先对宁远侯太夫人见了礼,才将先前对宏宣帝说得话,又说了一遍。
皇后娘娘先就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甩到炕桌上,就想开口说话。
宏宣帝一个眼神扫过来,皇后娘娘知趣地闭了嘴。只是描得小小的樱桃小口抿得紧紧的,让鼻翼两旁的法令纹都明显起来。
宁远侯楚华谨头一个反应过来,有些讪讪地对裴立省行了礼,口称“岳父大人”,又劝道:“岳父大人多虑了。——就算没有岳父大人这番求请,小婿也不会让益儿有事的。”
裴立省笑了笑,束着手站在一旁,并没有接话。
宁远侯太夫人心里倒是觉得此计甚妙,笑着开口道:“亲家老爷此计甚妥,依老身看,就这么做吧。”
这话大出宏宣帝和皇后娘娘的意外。
宏宣帝还没有发话,皇后娘娘再也忍不住道:“娘,这事当从长计议才是。”楚谦益重要,可是在皇后娘娘看来,裴舒芬更重要。若是让她在宁远侯府没了指望,那皇后娘娘和几个皇子以后可要靠谁去?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难过,眼里立时便有了泪,哽咽着对裴立省问道:“爹,我也是您的女儿”
裴立省眼望着裴舒芬,一字一句地道:“就是因为都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不能厚此薄彼。”
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裴舒芬心里一紧,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楚华谨见裴家人如此不把裴舒芬放在眼里,心里气愤,出言道:“岳父大人,舒芬心地良善,仁厚宽宥,就连几个庶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怎么会苛待益儿和谦谦?——再说,如果益儿,益儿……运气不好,又关舒芬什么事?舒芬将来生的孩子,也是我的嫡子啊”
说完,楚华谨对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如果照裴大人所言,我宁远侯府哪还有嫡子承爵?”已经不再称裴立省是岳父,看来是真气着了。
宏宣帝便在上首笑着道:“宁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如果没有嫡子承爵,这个爵位也没有再封下去的必要。”
这话让楚华谨、裴舒芬、太夫人和皇后娘娘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首端立的裴立省却微翘起嘴角,打算再来一手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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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志存高远
听了宏宣帝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的提议,裴立省立时打蛇随棍上,拱手赞道:“陛下所言甚是不如陛下现下就将宁远侯府的爵位收回,我们益儿不做世子正好。微臣正手痒,想亲自教养益儿去考科举,将来也去搏个状元回来,给陛下,给我们裴家,也给他早死没福的娘争个脸面。让世人看看,我们益儿,可不是只会享祖荫的酒囊饭袋,而是能靠自己的本事顶天立地、忠君为国的好男儿——再说,只要有陛下在,益儿和谦谦自然后福不尽,哪里需要同别人一样苟苟营营呢?”没有了爵位,有些人就不会吃饱了撑得,铤而走险去谋害楚谦益了。——倒是跟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不谋而合。
显见是父女,都想到一起去了。
说完这话,裴立省又笑着对宁远侯府的太夫人道:“亲家母,若是圣上许可,我们便不管舒芬的事儿了。我们益儿和谦谦以后的祸福,也跟她无关了。——她是好是歹,都是你们宁远侯府的人,跟我们裴家再无关联。”算是在宏宣帝面前,正式跟宁远侯府划清了界限,为自己的大儿子裴书仁铺平了入文渊阁的路。
宏宣帝听见裴立省的话,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便平复了下来。他的思绪,已经随着裴立省的话,飞到安郡王的缇骑给他顺来的裴舒凡临死时候的陈表上,不由微微闭上了双眼,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
宁远侯府的人和皇后娘娘听了裴立省的话,都是勃然大怒。
太夫人虽然同意将两个孩子的安危着落在裴舒芬身上,可是还没有想过让圣上夺爵。一时间,太夫人也想起了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越发信了是这裴家看不得宁远侯府好,有意使袢子呢。——老宁远侯楚伯赞活着的时候,对裴舒凡十分看重,凡事都愿意跟裴舒凡商榷,却将太夫人屏弃在一旁。太夫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裴舒凡哪有那样大才?不过是有个能干的爹在背后帮衬她而已
如今裴立省的话,不就证明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完全是这老狐狸搞得鬼
太夫人忍了怒气,向裴舒芬看过去。这个媳妇,虽然不得她娘家欢心,可是难得一颗心完全向着婆家,想婆家之所想,急婆家之所急,比她大姐裴舒凡强百倍。——裴舒凡向来只会慷婆家之慨,为她娘家人铺路。
想到这里,太夫人真正对裴舒芬一改以往半利用、半打压的心思,走过去拉了她的手,看着裴舒芬仰着头,泫然欲泣的小脸,真心劝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裴舒芬实在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淌,惹得太夫人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又低声叮嘱道:“陛下面前,不可嚎哭失仪。”
裴舒芬把脸盖在太夫人的帕子下面,微微点了点头,忍住了要脱口的哭声。
楚华谨见裴舒芬委屈成这样,还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心里也很不好受。只是在陛下和皇后面前,也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只好把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歪着头看向偏殿那边大大的紫檀木细棱格窗棂,不去看着那一脸幸灾乐祸样子的裴立省。生怕自己忍不住,在圣上面前口出恶言,留下个“不孝”的坏名声,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皇后本来还微微含笑,现在也板了脸,指着裴立省厉声尖叫道:“放肆”
裴立省赶紧跪下磕头道:“臣不敢——臣乃肺腑之言,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娘娘息怒,且莫惊扰了陛下”
偏殿里面的人都向宏宣帝看去,却见他坐在上首闭目沉思,似乎没有听见刚才殿里众人的争执,就连皇后的尖叫声也没能打扰他的样儿。
宁远侯府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俱等着圣上发话。
过了一会儿,宏宣帝睁开眼睛,偏殿里面的人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跟宏宣帝眼神对视。
“裴爱卿,怎么跪在地上了?——朕早就说过,今日叫大家过来,只论亲戚,不论君臣。你行这样的大礼做什么?”说着,宏宣帝从上首的炕上走下来,将裴立省亲手扶了起来。
裴立省赶紧向宏宣帝道谢,末了低头敛目垂手站在一旁道:“微臣的提议,让皇后娘娘不快。——被罚也是应当的。”
宏宣帝将身子向裴立省那边凑过去,在他耳旁笑着轻声道:“你够了啊……不是你挖了个坑,皇后哪里会往里面跳?”顺手却拍了拍裴立省的肩膀,在旁人看来,好象是在安抚他一样。
裴立省挺得直直的腰又略微垮了下来,并不敢做声。
宏宣帝含笑瞥了裴立省一眼,似在夸他识时务,便转身走回先前坐的炕沿上,对外面伺候的人吩咐了一声“传茶水”。
外面的宫女便鱼贯而入,将早就备好的茶点装了一式椭圆形中规中距的水晶盘子,给偏殿里面的众人送了过来。
宏宣帝又给众人赐了座,摆了高几在各人面前,还真像是一家人团座过节的样子。
偏殿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稍稍淡了一些。
“皇后觉得裴爱卿刚才的提议如何?”宏宣帝见大家都入座了,才偏头看向身旁的皇后,微笑着问道。
皇后不敢直视宏宣帝的眼睛,低了头嗫嚅了半天,道:“……总能生出嫡子的吧。”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宏宣帝笑得肩膀抖了抖,转头又对着楚华谨半开玩笑地道:“若是真的要到休妻那一步,那宁远侯也可以再娶继室,再生嫡子就是了。——上一次,是皇后给你赐的婚。下一次,要不要朕再给你赐一次?”
楚华谨和皇后同时想到了刚被圣上赐婚的曹子爵曹家,忙异口同声地道:“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圣上”
皇后同自己的大哥楚华谨对视一眼,便转开视线,回头掩袖对着宏宣帝笑道:“陛下放心,臣妾担保,世子和乡君一定能顺顺当当长大,承袭宁远侯府。”将裴立省刚才提议,要宏宣帝立时夺爵的话,轻描淡写地驳了回去。
楚华谨和太夫人也赶紧附和道:“娘娘所言正是”
宏宣帝笑着摇了摇头,手里拿着个糖玉镇纸翻来覆去地转动,对着下首的人道:“其实这件事说白了,是宁远侯府的家事。若不是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家、皇子外家,而且宁远侯是朝廷重臣,辖军户数万,老宁远侯当年也是威震一方的名将,至今在军中余威犹在,朕也不会去掺和你们的家务事。”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若是宁远侯府愿意交出军户,退出朝堂,宏宣帝便会放他们一马。
皇后、楚华谨和裴舒芬都听出了这层言外之意。
皇后下意识地向裴舒芬看过去,却看见裴舒芬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迅速低下了头,摆出一幅怯懦不敢说话的样子。
宏宣帝坐在上首,下面的人无论有什么动静都看在眼里。
裴舒芬摇头的动作虽然不大,却也没有逃过心细如尘的宏宣帝的双眼。
“怎么,宁远侯夫人有异议?”宏宣帝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看向了坐在楚华谨旁边的裴舒芬。
裴舒芬是一品侯夫人,穿戴着正式的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坐在那里,很有气派的样子。她身段高挑,同裴舒凡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只是裴舒凡常年病弱,不比裴舒芬纤侬有度,有股子勃勃的生机。
听见宏宣帝的问话,裴舒芬不能不答,只好起身走到偏殿中央,对着宏宣帝和皇后福了一福,垂眸道:“臣妇不敢。”
宏宣帝双眸紧紧锁在裴舒芬身上,追问道:“那你刚才对着皇后摇什么头啊?”居然一步也不肯放过,不像以前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而已。
裴舒芬忍不住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宏宣帝一眼,却看见宏宣帝墨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别人,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便赶紧低了头,轻声道:“陛下误会了。臣妇想着,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置喙的。因此臣妇只是对皇后表示,不用多管,将此事交给圣上裁决便是。——圣上雄才大略,宅心仁厚,当得一个‘仁’字,绝对不会有错的。”
这回答实在挑不出一点儿错。
连裴立省都在一旁抬起头,眼光迅速地在裴舒芬身上打了个转,又收了回来,低下头,默默地想着心事。
皇后也赶紧笑着打圆场:“正是这话,陛下实是多虑了。我这个大嫂,十分守妇道。凡是不该妇人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做。不该妇人走得路,一步也不会多走。——陛下且莫当她是同以前的大嫂一样,事事都要掺一脚,只有她最厉害,别人都是她脚下的泥,手里的傀儡。”又不轻不重地踩了裴舒凡一下。
宏宣帝倒是有些愕然皇后今日的敏锐,忙收了心思,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朕多虑了。——宁远侯,娶妻娶贤,老宁远侯真是为了你寻了门好亲呢”言罢看着裴舒芬那边展颜一笑,神光离合,看得裴舒芬这个在前世见惯美男的人心里都怦怦直跳。
楚华谨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皇后。皇后却笑得云淡风轻,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裴立省见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宏宣帝道:“陛下圣明,如今就端看宁远侯府是愿意除爵,还是愿意让宁远侯夫人做出牺牲了。”
裴立省的话打消了裴舒芬的绮思。她定了定神,又对自己的胡思乱想失笑了几分,摇摇头,把心思放到目前的难题上来。
如今看来,裴家是靠不住了。虽然以前也靠不住,可是宁远侯府的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娘家当虎皮扯大旗。这一次公开撕破了脸,宁远侯府的人就都知道裴家根本不会再为自己撑腰。
没有娘家撑腰,自己要如何在宁远侯府立足呢?
听见裴立省的话,裴舒芬迅速地思考起来。她从前世的一个名人那里知道,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若是让宁远侯府交出军权,退出朝堂,皇后很快就不是皇贵妃的对手。而皇后一倒,宁远侯府还有什么前程希望?——所以军权不能交,楚华谨也不能退。但是暂时避其锋芒是可以的。
不过是让楚谦益顺顺当当地长大而已,裴舒芬在心里冷笑,也太小看她裴舒芬了,她会做出那种不上道的行径,明着去谋害楚谦益?别说她娘家不会答应,就连老谋深算的太夫人,也不会答应。再说了,让他活着还不容易?——况且只是活到成年而已。等他加冠成年之后,就跟她裴舒芬没有干系了。这个世上,也有兄终弟及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