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简飞振有些无奈地跟简飞扬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摇摇头,便请了简士芸和陈亮一起往二门上去了。
贺宁馨在致远阁听说大姑太太简士弘和大姑太爷陈亮一起来了,赶紧从炕上下来,命扶风取了点翠翟凤朝阳四凤钗冠过来戴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取了条梅花纹绢纱披帛过来披上。
简飞扬和简飞振领着简士芸和陈亮往内院里面专门待客的平章院里行去。
贺宁馨在路上碰到简飞怡,笑着和她一起携手过去。
简飞怡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空荡荡的心里终于沉静下来,对贺宁馨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切之意。
看着贺宁馨的身子依旧窈窕,简飞怡有些好奇地问她:“大嫂,可是胃口不好?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些。”比简飞扬出去公干的时候略胖了些,却远远比不上贺宁馨刚嫁进来时身形丰腴的样子。
贺宁馨抿了嘴笑,道:“我的胃口好着呢。能吃能睡,比前一阵子还多长了两斤。就是今儿穿得衣裳大一些,看着不显。”
两人一路说笑,来到平章院里,跟简士芸和陈亮见面行礼。
简士芸一把拉住贺宁馨,笑着嗔道:“快别这么大礼。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好好在内院保养,跑来跑去做什么?我自会去看你的。”
贺宁馨也笑着回道:“姑母客气,我可不能太托大。不说姑母远来是客,就说为了我们二弟的婚事,也要多谢谢姑母才是”
简士芸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一旁站着的简飞振点头道:“飞振也大了,今年秋闺要下场了吧?”简飞振前几年就中了举,后来赶上守孝,没有再下场。今年他大婚之后,就要再次入场。若能中了进士,就能正式授官,也算是能独挡一面了。
简飞振也笑着回道:“正是。秋闺就要下场,劳姑母惦记,此次又亲自前来帮飞振主持婚事,飞振感激不尽。”又担心贺宁馨多心,忙对简士芸解释道:“姑母是贵客,本不应该劳烦姑母。只是我大嫂正好有了身孕,不能操劳。姑母也知道,大哥大嫂成亲多年,才有了这个孩子,又是我们简家下一代的嫡长。不说大哥大嫂看重,就连我这个做叔叔的,都看重几分,不敢劳动大嫂太过,所以请了姑母前来主持大局。”
贺宁馨听了好笑。经过这么多事,简飞振终于懂事些了,说话开始滴水不漏起来,也婉转了许多,更懂得为别人着想。经过这番磨炼,简飞振这次若能秋闺得中,就算外放出去做官也是无碍的,至少不会被手下蒙在鼓里。
简飞怡在旁边默不做声了半天,看见屋里人终于寒暄完毕,也含笑上前对简士芸行了一礼。
简士芸方才看见简飞怡,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举止有度,沉稳了许多,也心下暗自点头,过来拉了她的手,道:“飞怡也大了,好事将近,姑母等办完你二哥的婚事,就帮你将亲事正式定了下来,也让我们家飞怡高高兴兴出嫁”
一席话说得简飞怡红了脸,低着头不断绞弄着衣带,露出闺阁女子应有的羞怯之意,比当初跟着简老夫人时的莽撞无礼,简直判若两人。
长兴侯陈亮见状,笑着上前,站在简士芸身边道:“你们姑母为了你们,将自己家里的一摊子事都丢下了,专程上京来帮你们主持大局,你们要好好孝顺你们姑母才是”
简飞扬忙带着贺宁馨、简飞振和简飞怡又一起给简士芸行了大礼。
简士芸上前扶起贺宁馨,又对简飞扬道:“快起来吧,姑母虽然出了嫁,可依然记得自己是简家的姑娘,一定会好好为你们打算的。”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贺宁馨便指了几个婆子,帮着简士芸和陈亮在内院客房安顿下来。
简士芸和长兴侯陈亮赶着递了牌子进宫,想见第二天去宫里见岚昭仪一面。
岚昭仪听说自己的爹娘来了,喜不自胜,第二天一大早亲自去皇贵妃宫里跪求,希望皇贵妃能网开一面,准许她爹娘入宫探视。
皇贵妃坐在凤栩宫偏殿的罗汉床上,一边照看着四皇子吃早食,一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岚昭仪,漫不经心地道:“妃以下的宫嫔家人入宫探视,需得初一、十五方可。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皇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岚昭仪已经跪在地上给皇贵妃磕起响头来。偏殿的地上铺着大理石水磨青砖,光滑无比,也坚硬无比。岚昭仪的头磕得用力,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偏殿大殿里面,分外响亮。
正在埋头喝着一碗五谷杂粮熬得细粥的四皇子,被这声音吓得一抖,手里的调羹便调调粥碗里面,立时哭丧着脸看着皇贵妃道:“母妃,勺子掉了。”
皇贵妃也被岚昭仪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要下炕去扶了岚昭仪起身,可是四皇子的哀求声又让皇贵妃不忍,便顿了顿,帮四皇子将粥碗里面的勺子先捞了起来,搽拭干净了,才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破涕为笑,接过勺子继续埋头喝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宏宣帝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磕响头的岚昭仪,和坐在上首炕上的皇贵妃母子俩沉默不语。
皇贵妃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小胖脸,正要下炕,回头看见宏宣帝进来了,忙起身屈膝行礼道:“陛下来了。”
宏宣帝如今每日早上这个时辰都要到凤栩宫瞧一瞧四皇子,跟他说会儿话,才去上朝去。六宫里面人尽皆知。
四皇子从粥碗里面抬头,墨黑墨黑的眼眸同宏宣帝一模一样,看向宏宣帝,嘴角边还挂着一粒殷黄的小米粒,小胖手向宏宣帝招了招:“父皇,快过来喝粥。今儿早上的粥十分香甜——母妃说,喝完粥才能吃南瓜糯米糍。”
第六十九章恩宠有加中
宏宣帝的脸色本来有些晦暗不明,可是四皇子小胖手一招之下,任谁都无法抵挡。
宏宣帝哑然失笑,快步走到炕边,对着四皇子的额头轻点了一下,道:“就算好吃,也不用把头都埋到碗里面吧?看你满脸的小米粒儿。”说着,拿了帕子出来,轻轻地给四皇子擦了擦嘴角。
地上跪着的岚昭仪停了磕头,低着头跪在那里,低低地啜泣起来。
宏宣帝似乎方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岚昭仪,温言道:“原来是岚昭仪,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这地上既硬又凉,跪久了对身子不好。”
岚昭仪又伏地给宏宣帝行了大礼,才哽咽着道:“谢主隆恩。”方慢慢起身。
岚昭仪今日许是走得急了,只穿着一身暗金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用一根巴掌宽的五彩如意绦紧紧地系在腰上,露出底下的烟紫色鲛绡翠纹百褶裙。头上绾着朝凤髻,没有任何别的首饰,只在一边鬓上插了一朵粉白茶花,越发显得她眉目清灵,肤色嫩泽。只是额头上刚刚磕出来的青紫,破坏了一脸的柔媚俏丽。
宏宣帝看了岚昭仪一眼,叹了口气,怜惜地道:“有事好好说,用这么大力磕头做什么?看你额头都青紫了。”又看了皇贵妃一眼,道:“皇贵妃也不是那种故意为难人的人,你有什么话,跟皇贵妃说清楚了,她一定会帮你的。”
皇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给宏宣帝也盛了一碗粥过来,放到宏宣帝面前。
岚昭仪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皇贵妃一眼,见她并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咬了咬下唇,柔声道:“陛下盛情。是臣妾心急了,想让臣妾的爹娘今日入宫探视。皇贵妃娘娘原是按宫规办事,并无不妥。还望陛下饶恕臣妾僭越之罪。”说着,又跪了下来。
宏宣帝盯着岚昭仪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座,亲自扶了她起来,温言安慰她道:“朕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是这等小事。”回身看着皇贵妃吩咐道:“论理,岚昭仪的爹娘不到初一、十五不得进宫探视。不过岚昭仪情形特殊,她的爹娘这么些年难得进宫一次,你就开个恩,准了吧。”说着,又安抚似地轻轻捏了捏岚昭仪的手。
岚昭仪晕生双颊,头垂得更低了,那只手却也紧紧得握住了宏宣帝的手。
皇贵妃像是没有看见宏宣帝和岚昭仪十指紧扣的双手,笑着道:“陛下既然有旨,臣妾莫敢不从。”说着,吩咐了自己的宫女道:“拿了牌子出去,给岚昭仪的爹娘送过去。他们拿着牌子,便可以立时进宫了。”算是宏宣帝亲自特许的意思。
岚昭仪喜不自胜,弯腰躬身给皇贵妃行了一礼。
因岚昭仪站在宏宣帝身边,皇贵妃赶紧避开了,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宏宣帝点点头,看了一眼炕上的四皇子,见他刚刚喝完了粥,正捧着一个金黄的南瓜糯米糍,小口小口吃得一脸满足。又笑了笑,对皇贵妃也点点头,道:“这就走了。”说完,拉着岚昭仪的手,一起出了凤栩宫。
皇贵妃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去,回身坐回炕上,继续照顾四皇子吃早食。
四皇子仰起白胖的小脸,看着皇贵妃粲然一笑。
大公主和熙吃完早食,过来寻四皇子,在半路上碰见宏宣帝同岚昭仪手拉着手走出凤栩宫,讶异地张大了嘴。
好在等宏宣帝和岚昭仪两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和熙公主已经恢复了常态,屈膝给宏宣帝行了一礼。
岚昭仪挣开宏宣帝的手,闪身避到一旁,对和熙公主点点头,打招呼:“和熙公主这是要去皇贵妃娘娘的凤栩宫看四皇子去?”
和熙公主笑着点头,让到一旁的道上,道:“不打扰父皇和岚昭仪了。”
宏宣帝笑着跟和熙公主说了几句话,摸了摸她的头,戏噱道:“去让你周母妃给你多打几套头面首饰。你陪着小四这么久,可得让周母妃给你工钱才是。”
和熙公主红了脸,嗫嚅着道:“小四跟和熙最好了,怎么能让周母妃破费?”
宏宣帝笑了笑,摆手让她先去了。
眼看和熙公主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走远了,岚昭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心有所感地道:“和熙公主让臣妾想到自己小时候,娘亲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家里是姨娘当家,只一心捧着她亲生的女儿。臣妾虽然是嫡长女,却要自己洗衣裳,做针线活,拿绣品去帐房换月例。臣妾为了活下来,只好日日趋奉庶长姐,只为了能够活下去……”十分怅惘的样子。
宏宣帝握了她的手,笑着转身向前走:“那些都过去了。”顿了顿,又道:“若不是你姨娘的女儿抢了你的未婚夫,岂不是让朕失去了这样一朵可人意的山茶花?”
岚昭仪吃吃地笑,俯在宏宣帝耳边轻声道:“……为何不是解语花?”
宏宣帝的脸色顿时淡了下来,轻轻松开岚昭仪的手,看着岚昭仪的眼睛,突然翻脸道:“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真是把你宠得不知你是谁了”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岚昭仪一惊,赶紧跪下给宏宣帝请罪,望着宏宣帝远去的背影,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回到自己的岚清宫,岚昭仪着实高兴不起来。今儿早上的一切,都如岚昭仪事先预计得一样,只是没有预料到,自己最后多了一句嘴,就让圣上龙颜大怒起来。——圣上难道是对“解语花”三个字听不得?
等长兴侯陈亮和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入宫探视的时候,岚昭仪依然闷闷不乐,一点都没有乍见爹娘的欣喜若狂。
长兴侯是男人,在后宫不能待得太久,也只是跟岚昭仪见了一面,行了礼,便被内侍带着去外宫排队等着见宏宣帝去了。
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却能在岚昭仪宫里多坐一会儿,母女俩说说悄悄话。
岚昭仪先收敛了思绪,问了问长兴侯府的情形。知道娘已经将通房生得儿子抱过来抚养,岚昭仪有些伤感地点点头,道:“娘,我们怎么这么命苦?都是替别人养儿子。”
简士芸赶紧上前捂住岚昭仪的嘴,低声训斥她道:“昭仪娘娘金尊玉贵,可也不能忘了本份。你能有机会养育皇子,就该尽心尽力,别想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说来说去,都是圣上的血脉,哪有差别?”
岚昭仪拉了简士芸的手,哽咽着道:“娘,我只是不甘心。当日在长兴侯府,我好不容易才在那贱人谢氏手下逃出生天,又有了这么大福。入宫之后,连圣上都对我青眼有加。”
说完这话,岚昭仪左右看了看,见殿里没有别人,便往简士芸身边又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对我,是一日也离不了。除了我的宫里,陛下也只一个月去皇贵妃宫里一次,其余的日子,都是在我宫里。只可惜,如今我虽承受圣上的雨露最多,却生不出孩子。若是能生,这个宫里,有谁能越过我去?”
简士芸听了这话,大急,握着岚昭仪的手道:“你怎么忘了你表嫂跟你说过的话?让你尽守本份,不争不抢。”
岚昭仪却有些不虞,道:“以前圣上没有隆宠过我,我自然没有别的想头,表嫂的话在那时候是管用的。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圣上除了我,就顾不上别人。——既然圣上有心,我为何不能争一争?娘您可知道,在这宫里头过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听表嫂的话退让,迟早让我无立足之地。”
简士芸摇摇头,道:“你有什么好争的?刚才你还不是说,是在替别人养儿子?”
岚昭仪听了娘说得话,跟这些日子经常进宫来趋奉她的那些贵妇说得话都不一样,更是听不进去,嘴硬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圣上真的恼了我,就不会再到我宫里头来了。到时候再听表嫂的话也不迟。”说着,又想起今日宏宣帝对“解语花”三个字的反应,问简士芸:“娘可知道,圣上为何忌讳‘解语花’三个字?”
简士芸皱了眉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沉吟着道:“想是圣上有别的意中人?求而不得,顾而不许别人提及?”
跟岚昭仪想得不谋而合。
只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只因“解语花”三个字,含有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的闺名在里面,所以一直是范氏皇族里面为尊者讳的忌语,不可以随便对人提及的。大齐朝如今,就算是范氏皇族和安郡王府加在一起,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第一代安郡王妃的闺名什么。——一般的老百姓宏宣帝还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宫里头要是有人不自觉,撞到枪口上,只能怪自己倒霉。
“娘若是不知到底是谁,问问表嫂吧。表嫂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是谁。”岚昭仪咬了咬唇,十分不甘心圣上心里头有别人。
第七十章恩宠有加下
简士芸一心为自己的女儿打算,自然无有不从,将此事牢记在心里,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宫门外面,长兴侯陈亮已经等在那里,见简士芸出来,兴高采烈地道:“想不到圣上对我们岚儿这样宠爱。刚才给我们赐了一所宅子,还赐了匾,让我们在京城里头长住呢”
在京城里面做勋贵,当然比在陇西那个偏僻地方做地头蛇要好许多。
简士芸本来满腹心事,现在一听见圣上亲赐了宅子,立时喜出望外起来,问陈亮:“此话当真?”
长兴侯陈亮嗐了一声,道:“过午就有内侍去镇国公府传旨,让我们搬到新宅子里面去。”
简士芸方才放下心来,笑着对着西面“阿弥托佛”了一番,对长兴侯陈亮道:“侯爷,我们的女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长兴侯陈亮此时浑然忘了当初被谢氏挑唆的时候,将自己的这个女儿当作是赔钱货,恨不得打包送给谢氏的娘家侄儿做填房算了,只是昂着头,志得意满地道:“我长兴侯的女儿,自然是德容言功,无一不精的大家闺秀。圣上不宠我女儿,还能宠谁?”
简士芸还有一丝理智,闻言赶紧捂了陈亮的嘴,笑道:“回去再说吧。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小心就给岚昭仪惹麻烦了。”
长兴侯陈亮赶紧闭了嘴,点头称是,跟着简士芸一起回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和简飞扬同时听说了此事,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笑着恭喜简士芸和陈亮,道:“姑父、姑母,圣上对岚昭仪恩宠有加,我们也得进宫谢恩才是。”
长兴侯陈亮此时的腰杆直了许多,闻言大大咧咧地道:“你们就不用进宫添乱去了。岚昭仪如今荣宠正盛,趋奉她的人太多了。你们如今进宫,只会给她添麻烦。”
又以为自己看穿了简飞扬和贺宁馨的用心,对他们安慰道:“你们不用着急。侄儿如今因病赋闲在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等你们表妹在宫里有了大出息,在圣上身边随便说几句话,就能给你官复原职,说不定更上一层楼呢。”
想起这事,长兴侯陈亮又拉着简士芸道:“我要赶紧传信回去,让他们带着孩子上京来。咱们就在京里长住,怎样?岚昭仪的哥哥这些年都没得差使,也得让她帮帮忙,给她哥哥谋个差使才是。”
简士芸唯唯诺诺,十分尴尬,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贺宁馨已经长眉轻挑,问简士芸道:“姑母,岚昭仪的哥哥是谁?”
简士芸满脸通红,狠狠地白了陈亮一眼,才对贺宁馨道:“岚昭仪并没有嫡亲哥哥。——那贱人谢氏生得儿子,早就应该赶出家门了,就你姑父舍不得。这么大岁数了,文不成,武不就,还在家里养着呢”原来说得是长兴侯以前的妾室谢氏所出的庶长子,当年还差一点做了长兴侯世子。
贺宁馨轻笑一声,点头道:“姑母有担待就行。我们都是外人,这些事情,姑父想不到的,姑母应该都帮岚昭仪想到才是。——姑母不知道,这宫里头,各个娘娘都是人精,家里人都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给宫里头的娘娘们添乱。若是如姑父这样,动辄让岚昭仪帮着给娘家人谋差使,我看岚昭仪在宫里头,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这话简士芸却不爱听,讪讪地道:“侄儿媳妇也忒谨慎了。依我看,有时候该争的也要争才是。一味地退让躲避,也不是事。——你看看我,当初就是一味退让,才让那个贱人最后鸠占雀巢,爬到了我头上。”说着,狠狠地瞪了长兴侯一眼。
长兴侯陈亮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我嘱咐人在庄子上看顾于你,你哪里能活到现在,看见女儿荣宠加身的时候呢?”
贺宁馨有些意外。听简士芸这话,明显跟她进宫前的口气大相径庭。看来必是岚昭仪跟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改变了口风。
贺宁馨想起这一年多来,她一直为简飞扬担惊受怕,为他殚精竭虑地谋划相助,对岚昭仪那边就有些顾不上了,更是很少进宫里去跟岚昭仪说话。以前看岚昭仪还是个明白人,如今看来,宏宣帝的“荣宠”,真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忘了自己的初衷,生出好些个不该有的心思。也许,除了那个讳莫如深的皇贵妃以外。——只有皇贵妃当得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字。
帝王明面上的宠,从来就是祸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