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芹酥酒
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能似有所感,居然真的在肚皮上踹出了一个小脚丫印,引得俞锡臣笑弯了眉眼。
轻轻拿手去摸,只与小脚丫隔着层肚皮的距离相碰。
在小脚丫收回去时,还有些舍不得的不愿挪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只是平平常常的触碰,但又好像是多了些别的。
每次都带给他不同的体会和感触。
忍不住抬起眼皮看陈玉娇,人正垂着眼望着肚皮里的孩子,脸上笑得灿烂。
哪怕如今怀了孕,从她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多少风霜与成熟,似乎还像当初结婚时那般娇娇俏俏,活泼灵动的像个孩子。
俞锡臣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要不是有她一直在身边陪着,他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心情都不差。
……
早上,两人没出去吃,昨天俞锡臣从外面买了煤和米回来,起床后,就在院子里生起了炉子,陈玉娇则在旁边洗漱。
水还是昨天晚上接的,出门往前走,巷子那里有个空旷的地方,左边是公共厕所,右边就是一个水槽。
每天早中晚会各有一个时辰来水,这就需要他们去排队接了,这边住了十几户人家,去的晚了还不一定能接的到,有的人不讲理,接了一盆又一盆。
要是等到最后,水会特别小。
陈玉娇对这事格外积极,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心里差不多摸准时间了,每天不等人喊,她就催促着俞锡臣赶紧去。
生怕他们去晚了吃大亏。
洗好后便蹲在一旁看他忙活儿。
俞锡臣弄了半天终于把煤球给点着了了,一边弄还一边嘴里说着话,“北方那里也烧煤,为了方便,我们经常会封火,就是让火不灭,中午做完饭要封到下午,晚上睡觉还会封一宿。”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如果弄不好,不是烧没了就是给灭了。”
他就记得他爸本事不到家,十有八九都给弄灭了,每次都让她妈嫌弃的要死。
“我们那里冬天冷,睡得不是木板床,而是炕,也就是泥糊的床,中间是空的,里面烧着煤,开始烧的时候烫得人睡不着,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但后半夜就不行了,躺在炕上面,后背是热的,但胸口是凉的。”
“我们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不缺煤用,有的人家里穷,就像以前我的一个同学,就一双鞋,大冬天的怕鞋子被雪给弄湿的,直接光着脚跑到学校里来,到了班上才穿上鞋子,家里别说煤了,连被子都不够用。”
陈玉娇听到这些,忍不住好奇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北方她也住过,可没听说过什么炕,不过他说的这些倒是和侯府的壁炉、火墙有些相似,用两块筒瓦相扣,做成管道包在墙的内侧,与灶相连通,哪怕是在冬季,屋子里也是暖和和的。
还有金、银丝炭……烧起来一点气味都没有,后来京都还盛行一种带着香味的梅花炭,用火盆装着放在屋子里,待久了身上还弥漫着一股香味。
不过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忍不住撇撇嘴道:“你可拉倒吧,点个火都要这么久,还在我面前显摆。”
她都不想说他。
真当她没见过世面呢?
想当初她在南方诗会大放异彩,在京都花灯节拔的头筹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俞锡臣听了,没好气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张了张口,突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最后死要面子的丢下一句,“我跟你说不通。”
埋起头直接拿用嘴吹,怕又灭了。
陈玉娇见状,以为是他吹的不够,也凑过去鼓起嘴吹。
早上吃的是粥,俞锡臣吃完后就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去学校,走时还有些不放心,“你一个在家可以吧?”
想了想又道:“周围家里应该有人,要是有什么事就把脸皮放厚点找他们帮忙,我回来就上门去道谢。”
陈玉娇摆摆手,“我可以的,你放心去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记得中午给我带饭。”
可别把她给忘了。
俞锡臣听了笑,“嗯。”
俞锡臣一走,陈玉娇就回了屋里。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当初不管是在陈府还是在侯府,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没事的时候就待在院子里,刺刺绣,发发呆,一天就过去了。
而且她现在有好多事要操心,首先孩子衣服还没做好,都快生了,她得赶紧加把劲儿。
不止孩子,她还想着给俞锡臣外公做件衣服,怎么说她都是孙媳妇,结了婚总得孝顺一下长辈。
她那个朝代,结婚第二天早上都是要送上自己绣的东西,表示孝顺贤惠。
要是让她娘亲知道她什么也不做,肯定要戳着她脑袋说一大通道理。
如今她也不弄什么虚的了,做身衣服就挺好的。
不过,就在陈玉娇专心致志做着针线活儿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吵嚷声。
第63章
陈玉娇下意识停下手中的活儿,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听不大清楚,还好奇的出了门站到院子里去。
“那是我闺女,我闺女是省城的人呀。”
“你们别抓她,我外孙子还小呢。”
“妈,妈……”
……
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吵吵嚷嚷,里面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陈玉娇觉得不对劲儿,想了想,将院子里门开了条缝,然后伸出半个头往外瞅。
巷子是直的,一眼就看到顶前面有户人家门口围着不少人,拉拉扯扯,其中有穿着类似军装的人,和周志军那身军绿色的衣服有点像,但又有些出入,不过也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几个人不顾那家人的阻拦,愣是将一个妇女给扒拉出来绑住,连孩子都不放过。
整个巷子里顿时哀嚎不断。
人一走,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老婆子瘫在地上哭,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哭声戛然而止,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脏不脏,直接就朝这边奔过来。
陈玉娇吓了一跳,赶紧把头缩了回去,但门没关紧,从门缝里看到那婆子快步从门口穿过,直直往后头奔去。
紧接着就传来破口大骂,声音响亮尖锐,用词更是污秽不堪。
揉了揉耳朵,再次伸出头去看,哪知刚好与对门的人四目相对。
对面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妇人,人也怀着孕,不过没她的肚子大,应该只有四五个月份的样子。
妇人看到她时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前几天听到动静了,一直没看到人,你是刘家的亲戚还是?”
这么问其实是差不多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没明说而已。
陈玉娇腼腆的点了点头,简单解释道:“对,这家人是我男人的堂叔,我男人在这边读书,我刚好也过来工作,所以便暂时借住在这里。”
然后不经意转来话题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眼睛看向还在吵嚷不停的巷子后面,意思不言而喻。
妇人听了陈玉娇这么解释倒是松了口气,原以为也是什么盲流,本还想着不多打交道便是,所以这几天在院子里听到动静没敢出去打招呼。
不过现在看她这么正大光明的样子,还有这番说辞,心里便有了数。
脸上的笑容加深,摸了摸肚子为她解惑道:“这两家人有些矛盾。”
见陈玉娇一脸好奇的看着她,顿了顿,也不隐瞒,压低声音指着后头说道:“那个骂人的老婆子有个女儿,如今是盲流,她女婿在六九年的时候被打成了那个,送去劳改。”
说到这里还用手指了指地下,一副不敢明说的样子,紧接着又道:“女儿此前也被错划成了坏分子,所以她女儿和几个年幼的外孙被赶到了女婿在北方农村的老家,户口也一起迁到当地,变成了农村户口。”
“她闺女可是初中毕业,从小在这边长大,哪能干得了农活?根本养不起自己和孩子,所以偷跑回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被抓了。”
陈玉娇听了奇怪,“那她干嘛要去骂别人?”
“那家人举报的呗,不过也怪不了那家人。”
妇女可能是平时没人说话憋的难受,一时兴起跟陈玉娇说起了这事,“别看我们这里人不多,事情倒不少,后头那家人姓展,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出去干不了事,必须得让人养着,好在小儿子不错,人不仅长得俊俏,还会读书,是我们这边唯一一个念了大学的,毕业后被分配到我们这附近的高中去当老师。”
“骂人那家的小儿子当时正好是他学生,那小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上课跑去当□□,展家儿子看在邻居的份上想劝劝他,哪知道那孩子居然带着同学来针对展老师,愣是把人给害的丢了工作不说,还差点精神失常。”
“严重到自己切掉了自己的三根手指……”
说到这里,妇人自己都不敢再往下说,觉得害怕。
“反正他们一家子现在特别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陈玉娇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么多的事,扭过头看向后面的巷子,觉得这还真是一笔孽账。
“那骂人老婆子的儿子呢,现在怎么样了?”
妇女一听,忍不住撇了撇嘴,“能怎么样,人家现在好着呢,在运输厂开车,明年就要娶媳妇了。”
“害得展家日子过不下去,现在又害得他亲姐倒霉吃苦,他倒是越过越好。”
要不是他当初作恶,展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惨,他姐也不会落到三番五次被抓,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孩子在外面,想想都知道有多难。
想到这里,她一个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陈玉娇听了不说话,忍不住有些可怜这个展家人。
妇女看着陈玉娇笑了笑,“你这肚子是要生了吧?看着挺大的。”
多看了两眼陈玉娇的肚子,脸上有些羡慕,“你这肚子尖尖的,应该是个男孩,恭喜。”
说完摸了摸自己肚子,叹了口气难受道:“他们都说我这肚子里的是女孩,都有点不想生了。”
“……”
陈玉娇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被她后面这句话给弄懵了。
忍不住小声道:“女孩也很好,乖乖巧巧的。”
怕她难受,笑着安慰道:“我还想要女孩呢。”
陈妈也说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当时听了还有些不大高兴。
她就想生一个跟她一样好看的闺女。
妇女听了,脸上笑意突然淡了些,没再说话了,可能是觉得陈玉娇因为怀了男孩才这么说,要是也怀了女孩不定怎么难受呢。
陈玉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