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甲申
唉,早知道就该让秀芳进宫的,秀芳要是生了皇子那她家老爷这会儿没准都当上大学士了!哪像威武,不过得了一个区区包衣护军参领一家子就高兴得和什么似的。
王佳氏懊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秀雅是完全不能体会她心里的憋屈,王佳氏新给她了做了身衣裳,她正在穿衣镜前臭美呢。
“额娘,好不好看?”
王佳氏被小女儿这一声娇憨唤回神,看着眼前生得秀美娇俏的小女儿她突然心中一动。
对啊,她这不还有秀雅么?
论长相秀雅可是比秀芳更标致。
这个女儿她原本是盘算着她能借她姐姐的光嫁入勋贵世家的,可看着隔壁那一家子王佳氏现在有了新主意。
珍珍自然是不知道隔壁小奶奶的白日梦,在第一次进宫后一个月,她又一次收到了“进宫”觐见的“通告”。但这一次“通告”发布人并不来自永和宫,而是来自宁寿宫那位得宠的大格格。
珍珍犹记得姐姐关照过她让她别掺和宫里的事,但如今又不能打个电话问姐姐,大格格的召唤又不能弃之不顾。于是珍珍只能在塞和里氏千叮万嘱下,心里感慨着古代通信不便又一次坐上入宫的轿子。
轿子直入宁寿宫,她还没能下轿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惠嫔?
惠嫔长得很清冷但与她说话却是一副热心肠,“你可来了!”
“请惠嫔娘娘安,大格格在何处?”
珍珍回头张望半日也没见到自家姐姐或是大格格,惠嫔拉过她颇具深意地一笑:“大格格有事一会儿就来,我从大格格那知道她叫你来就一直在这等着你呢。你呀先同我进去给太后请安。”
惠嫔领着一头雾水的珍珍走到宁寿宫后院,后院中有一处小亭子,太后正坐在上手,她身边坐着一位珍珍没见过的贵妇,身后站着一个比她还矮的小不点男孩。
“给太后请安。”
一回生二回熟,珍珍口中说着就要跪下,她自嘲自己这个现代人入宫两次后膝盖就软了起来,如今说跪就跪,跪的容易。
“起来吧。”
太后挥手让珍珍走近些,她上下左右打量一遍后朝惠嫔说:“吴贵人长得俊她妹子也长得俊,你眼光好眼光好!”
“太后夸我我就放心了,我呀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明相夫人?”
太后身边的贵妇背脊挺得笔直,在惠嫔热切的眼光下才微动嘴唇,好似是被迫说出那个“是”字。
珍珍听得心惊肉跳,明相夫人?那不就是明珠夫人?什刹海边的人家谁不知道,什刹海边住着的明珠是当朝权臣。她历史不好,可当年电视剧里明珠索额图在康熙朝明争暗斗的剧情她还是看了好几遍的。
明相夫人在吐出那个“是”后,再次开口说:“太后日日为了大格格的事操心,现在还能想到我家小儿,是我们揆叙的福分。”
明珠夫人觉罗氏冰雪聪明,太后让她带着揆叙进宫,现在惠嫔又把吴雅家的孩子带来这,要做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嘛。
“不妨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能替他们这些小孩子操心我乐意着呢。”
太后端着笑一副心满意足兴致高昂之态,可珍珍却读出了明珠夫人的抗拒。
她心道:您老别抗拒,我还抗拒呢!《康熙王朝》我可是看过的,您丈夫最后可是同相爱相杀的老冤家索额图一起戴枷锁上的千叟宴,万贯家财也被抄没,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珍珍的内心哀嚎并没有什么用,太后大约是深宫过于寂寞,于是只能致力于拉郎配事业,一盏茶后就打发珍珍和那个叫揆叙的小男孩去花园里玩。
珍珍现在是幸好自己才十岁还不到满人讲究男女大防的岁数,眼前这孩子看着比她还小,要不他两这孤男寡女共同“赏花”出了宫门就必得订婚。
揆叙个头比珍珍还要挨半个头,男生女相,生得白净秀气,不知道是不是腼腆的缘故一直都不说话。两个被迫“相亲”的半大孩子一齐默默无语地走到花园,揆叙方才糯糯开口说:“这里好像是慈宁宫。”
“嗯。”珍珍简短只回了他一个字。
揆叙接收到这个字后又陷入了沉默,两人大约尴尬了一刻钟,终于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尬局。
太后的另一对“相亲”成果从花园那头走来,也同样是尬局,也同样是无语。
四人打了照面,分别唤了对方:
攸宁对珍珍说:“珍珍,是我叫太后请你的!”
揆叙冲对面的男孩说:“阿灵阿,你也在在这?”
攸宁对阿灵阿说:“这位你还不认识。”
揆叙对珍珍说:“这位你还不认识。”
珍珍看着阿灵阿,阿灵阿看着珍珍,两个本该素不相识的人却异口同声地说:
“这位少爷……好像见过?”
“这位格格……好像见过?”
第30章
珍珍现代的父母同郎清的父母是同一家医院的同事,两家人都住在医院旁最近的一个小区里。两人自小学就认识,之后一直是同学到了大学才各奔东西。珍珍去了一所知名政法大学念了法律系,而阿灵阿则去念了某国际关系学院。
青梅竹马就是用来形容他们两的,若是没有穿越,朗清求婚后他们会按部就班在毕业后的秋天领证。
珍珍犹记两人第一次见面是父母带着她去做客,正巧就是现在的年纪,她一进门她就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哥哥在客厅里弹钢琴。她好奇地走到这个小哥哥的身边,小哥哥停下在黑白键盘上流畅舞动的手指转头对她一笑。
“你也想弹吗?我教你。”
那是郎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而现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孩正分毫不差地顶着当时的那张脸。
对面的男孩眼神也在闪动着,然而珍珍却不敢确定那究竟是同她一样的原因,还只是少年见到陌生人的新鲜感。
珍珍的心一阵狂跳。
可能吗?除了她之外郎清也穿越了?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很想直接张口就问“郎清是不是你”,可当着攸宁和揆叙的面到底不能这样做。
“你们两认识吗?”眼前处处透着怪异的气氛让揆叙秀气的眉毛全拧在了一块,他伸手轻推了阿灵阿一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的?”
阿灵阿没搭理他,出神地盯着珍珍的脸突然说了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攸宁看阿灵阿一直盯着珍珍瞧,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嘴角不由自主地一弯,打趣他说:“哦,见过?那我这位好姐姐姓什名谁你说说。”
阿灵阿似乎是早有腹稿,不慌不忙地说:“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揆叙浑身一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个粗人怎么突然说话文绉绉的,怪恶心人的。”
他这一说珍珍猛地想了起来,阿灵阿刚才的两句话似乎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话。
而现在是康熙朝,她就算再怎么是个历史盲也知道《红楼梦》是乾隆时期才出现的。作为《铁齿铜牙纪晓岚》十级观众,她可还记得和纪CP抢红楼梦书稿的情节呢。
珍珍急急问:“你……你可有玉?”
阿灵阿眼神一闪张嘴正要回答时,几个宫人朝他们走来,打头的一个珍珍认得,是她姐姐宫里的秋华。珍珍暗叫一声不好,果然秋华一见她就说:“二姑娘,娘娘知道二姑娘进宫让奴才来领您去永和宫。”
攸宁喊道:“啊,是了,我把你找进宫来的事没告诉吴贵人,你姐姐这会儿应该担心着呢,你先去见你姐姐吧,回头我再找你说话。”
珍珍也知道姐姐的担忧,可是这会儿她更想弄清楚阿灵阿到底是不是郎清。她望着眼前背着手气定神闲的少年脚下迟迟未动。
攸宁心里暗暗发笑,突然贴到她耳朵边说:“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会同太后娘娘说我没瞧上的,这人啊我就给你留着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
可惜珍珍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秋华牵着手带去了永和宫。
姐姐果然十分焦急,一见着她就问:“惠嫔娘娘领你去见觉罗氏夫人和明相家的二公子了?”
珍珍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大格格叫我进宫的。”
蓁蓁叹着气道:“惠嫔姐姐也是好心,趁大格格叫你进宫的机会把你往太后跟前领,当着太后的面明相夫人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若是你两就此看对了眼,她在太后面前顺水推舟一求情,太后必是会应的,此时明相夫人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认下这门亲。”
珍珍急忙表明心态:“姐姐,我同明相的二少爷没什么,我们就是被逼着在花园里走了一圈,连话都没说几句。”
蓁蓁原本还有些忧心忡忡,一听珍珍这急于撇清关系的话忍俊不禁地笑了。
“我原本还担心你若是真看上了该怎么打算才好,结果到头来你还没看上人二少爷。怎么,揆叙少爷不好么?都说他乖巧懂事,读书甚好。”
珍珍不答反问:“我若看上了二少爷姐姐会担心吗?”
“是呀。”蓁蓁把妹妹搂进怀里,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若真看上了明相的公子就算再难姐姐也要成全你。”
珍珍心里趟过一道暖流,果然这世上姐姐是对她最好的人。一想到这她又鄙视了一番把温柔姐姐抢走的狗皇帝。
“我刚在花园里瞧见大格格也在相亲,那个男孩姐姐可知道?”
“男孩?”
秋华在旁说:“奴才刚在花园里打了个照面,是钮祜禄家的七少爷阿灵阿。听太后身边的哈日伊罕说上回二姑娘进宫的时候太后就想让大格格相看,谁知大格格寻了借口脱身到最后也没见成。七少爷的额娘老福晋不甘心前儿又进宫哭了一回,太后于是就让大格格无论怎么着今儿也要见上一面。还说好不好都随大格格的意思,不勉强她。”
蓁蓁捧着妹妹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幽幽一叹。
珍珍看姐姐神情郁郁寡欢,问:“姐姐怎么了?”
秋华说:“娘娘只是想起从前在坤宁宫的日子了。娘娘同奴才往日跟着故去的孝昭皇后,皇后娘娘是七少爷的姐姐,这位七少爷咱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宽街的一等公府前宅后院不和已久,皇后娘娘体恤生母对老福晋和七少爷难免疏远了些,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七少爷就进宫过一次,咱们不怎么熟。”
蓁蓁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太后娘娘也不知为何突然就看上了七少爷。大格格虽说因为姓耿难免有些亲贵心里介怀,可我看皇上一直只当大格格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从来没想过她是耿逆家的人,将来大格格的婚事皇上是万万不会委屈她的。钮祜禄家虽说家大业大,可我前几日还和惠嫔说笑呢,就是指给我妹妹我都不肯,这进去得吃多少苦。”
珍珍话头还没引到阿灵阿身上,没想到姐姐直接当头就泼了她一盆冷水,“姐姐为何觉得不是一门好亲事?我听说那钮祜禄家不是满洲第一勋贵世家吗?阿爷总挂在嘴边说额宜都巴图鲁如何如何的。”
“就是因为他们是第一勋贵世家才不好,那国公府的墙也就比皇宫和王府矮一点,人多事多,深宅大院里别提有多少难以启齿的肮脏事。尤其如今的小国公爷同这位嫡出的七少爷不和,也就几位少爷们如今还小,等少爷们都到了自立门户分家的时候迟早是要闹些大动静出来。”
蓁蓁轻轻往她脸上捏了一把,“别人家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咱们家底子薄宫里的事得避着点嘛,你怎么还是进宫来了?”
珍珍无奈地说:“大格格派人招我进宫,我又没法告诉姐姐,实在是不敢不来。”
“这样啊……“蓁蓁想了会儿说,“大格格年纪小叫你进宫不会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想找个人一块玩,你总是避着她也不好。我看以后她叫你三次你应一次就是了,其余两次你就说是在学堂读书或者病了推掉。大格格不是骄纵任性的人,你不陪她自然也有能陪她的人,她不会生气的。再有,宁寿宫太后娘娘身边有个服侍的蒙古丫头叫哈日伊罕,姐姐和她往日有些交情,你在宁寿宫遇到急事只管同她说让她来找我。”
珍珍听得频频点头。她本来还想着见过姐姐后就去找大格格,仔仔细细地打听那个阿灵阿的事,结果姐姐说今儿宫里人多又乱,直接就让秋华送她出宫,大格格那就用她身上突然有些不舒服做借口应付过去。
坐在轿子里到了东华门前珍珍还依依不舍地掀开轿帘往回看,她好想再看一眼那个叫阿灵阿的少年,听一听他的回答。
心里悬着这桩事珍珍情绪甚是低落,连日在学堂里无精打采,堂兄弟们平日把珍珍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她小嘴一撅立刻哥哥们就围了上来。
“珍珍妹妹,怎么不高兴了?”说话的是多毕的儿子耿柱,他在一干堂兄弟里同珍珍最好。
珍珍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撑着下巴又叹了口气,巴掌大的小脸上不见一点往日的甜美笑容,这怎么看都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别不高兴了,一会儿下学哥哥们带你去什刹海那钓鱼吧。”
“不成不成。”萨穆哈的小儿子长寿一听连连摇头,“你忘记之前差点同那个七少爷打起来的事么?要是再遇着他怎么办?”
“七少爷?”珍珍一个机灵地抓着长寿问,“什么七少爷?宽街一等公府的七少爷?你们认得他?”
耿柱臭着一张脸说:“这什刹海附近的孩子谁不知道他,天生一个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拳头和石头一样,打架和不要命一样。”
“你们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