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宝玉
所以无论宁兰怎么问,为了不牵连弘安侯府,四叔都不肯说。
其余官员酒杯倾倒,碎瓷乱溅,惶惶然跪了一地。
宁兰本能觉得霍起手里一定还有其他人的证据。
但他只是握着尚方宝剑,淡然道:“知州逼贿,尔等亦有为难。有证据者在明日子时之前呈交御史府文书,将功抵罪。否则以朋党罪论处!”
风向一变,众人酒意清醒,连忙领命。
贺兰筹刚从皇宫出来,挨了父君滔天的怒火。回到书房准备歇息,尚不知这天夜里从江都各道台呈往内苑、弹劾他家族在江南最得力干将薛忠君的奏折已如雪花一样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廉颇老矣,尚能日五:)
第53章
阻拦皇差的泼酒侍女,暗杀御史的江都暗卫,逼贿商贾的江都知州……
与地方官此起彼伏一起上奏的,是巡盐御史霍起将事件上升到侵吞国帑、蔑视尚方宝剑所载皇权的朝奏。
皇帝有心偏袒小儿子,但是为了自己的皇权威严不可侵犯,也不得不狠下心来,褫夺了六皇子的封号,收回封地。甚至连魏贵妃都受牵连,降为四妃,去协理六宫之权,母家武安伯府人人自危。
原先预想地借助江都盐政绊住霍起落了空,但是霍起寻回的七百二十万两盐税银子,还是让皇帝隐隐动了削藩的心思。
魏妃虽被皇帝下了面子,依旧十分乖顺地侍奉君王,昼夜承欢。
皇帝摸着美人汗湿的发髻,满意道:“虽说老六是急了点,但是太子依仗凉州,毫不顾及手足,朕也有些失望。爱妃且委屈几月,待年后开春立赏,从太后这里再提进封的事,最近且忍耐霍氏些。”
“能够为陛下分忧,是筹儿和嫔妾的幸运,哪有什么委屈呢……”魏妃年过三十,美貌依旧,难得的是这份小女孩没有的体贴之意,令皇帝十分受用。
*
霍起提前结束了江都巡盐,一路护送宁兰回洛阳,倒比预计的归程早了一个多月,留了七十多天给她预备及笄礼。
路上两人虽分院,霍起每日晨起练了剑,便摘早冬的腊梅别在她窗前,宁兰一醒就能闻到满室幽香。
因宁兰顾盼双目如水波,且自带一股袅娜风韵,又不同于花楼弱柳。世子虽说是表妹,尹双儿只猜她是世家精心养了献给贵胄攀折娇宠以联姻的义女,并不知她真实身份。
既然少女是要嫁入世子家里做侧室的,自己陪房,兴许在主子有孕时还能有造化。
尹双儿这样想着,便见气度卓然的男人一手收了剑,脸上带着温柔将梅花枝嵌入窗台玉瓶。
她小意捧了手巾上去,温声道:“世子殿下,早风凉,您擦擦汗吧。”
霍起接过巾子,轻笑一声:“她这样体贴。”
尹双儿心里涌上一股不服气,却愈发放柔了声音:“姑娘还没起,是我见殿下辛劳,自己做了主张,请殿下勿怪。”说罢,盈盈美目一抬,水波潋滟地望着世子,还行了一礼。
霍起唇边笑意一凝,将巾子扔了下去:“你伺候曼曼,少自作主张,才能活得长久。”说罢一身冷冽,转身毫不顾念地走了。
尹双儿蹙着眉峰楚楚可怜望着世子离去的身影,只是这美景竟无人欣赏。
宁兰晨起正捏着霍起送的梅花玩,行竹已经将早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尹双儿没有攀上男主人,也做好了被宁兰发落打骂的准备,在自己房里呜呜地哭。
“她竟有这般心思?”宁兰有些惊异,将梅花枝抱在怀里想了想:“倒确实是个心思体贴的,给我做侍女太浪费了。”
行竹不满:“姑娘,我不体贴吗?”
“体贴,体贴,你最好了。”宁兰笑着握了行竹的手,思忖道:“你的体贴和她的不一样。她又会读书,又有这样奉承男人的心思,倒适合另一个还未开化的。”
行竹道:“姑娘,你不恼她吗?”上次对宁莲也是,还推荐她做东宫女官。
宁兰侧头看着枝丫上蓬勃生命的嫣红花瓣,轻巧道:“世子又不喜欢她,我恼什么?不是她来,也会有别人,怪只怪有人好好的大冬天里又开屏了。”
霍起练完剑正沐浴,对面院子送来了一套常服。
沈厉转述着,忍不住眼睛带上了笑:“侯女让行竹姑娘送了一套衣服来,还您牡丹金丝裙的礼。让您以后练完剑好好裹起来,大冬天的别闪了腰。”
霍起哭笑不得起身,净身接过衣服试着穿了起来。
衣料和他送她的那件有些差距,但亦是名贵舒适的,难得的是……
霍起摸着衣袖内角,那里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圆圆的眼睛瞪着他,正是宁兰自己贴身手绢的针脚。
*
霍起知道宁兰那样懒,必不会一针一线给自己做衣服,但能得她一只小老虎的刺绣,亦是珍视得不行,穿给她看了一眼便脱下来小心存好。
宁兰在驿站看了邸报,仰头问霍起:“我四叔的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因为江都知州逼贿在先,商贾不得不从,并未重判。宁兰的四叔补齐了被官员贪墨的盐税,又领了三个月的牢狱,小惩大诫,事情便了了。
霍起接过她递的小米参粥尝了一口,是驿站特意给宁兰开的小厨房,她还算吃得下。霍起不由想,她来江都的路上四天赶了五天的路,难免风餐露宿,就是吃干粮赶得路么?
他安慰:“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四叔。送贿在江都已成惯例,他不送,别人都送,天香楼就会被针对。源头还在薛忠君身上。”
说罢,他一笑:“忠君,这个名字真是讽刺。”
宁兰又问:“那薛知州背后是谁?这么下手,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背后是贺兰筹。”霍起垂头喝了一口粥,淡淡道:“他不来找我,我还有账要和他算。”
且不说他背后的贺兰筹对曼曼何等觊觎窥伺,就说薛忠君那个自封“江南第一才女”的女儿薛韫,敢在御史府说他的曼曼是千人骑万人弄的妓|女……
他非弄死他们不可。
*
夜里马车歇息,霍起又有应酬,宁兰一行人住在别院。
梳洗毕,惴惴等待了一天少女发落的尹双儿被带到里屋,跪在宁兰面前,却并无求情惧怕之言。
宁兰笑了一声:“双儿,你胆子不小。也不为自己说说情?”
尹双儿垂目道:“我既然做出了这种事,就有落得这个下场的觉悟。求情姑娘就会放过我吗?”
“那倒是。”宁兰道:“不过我手头正缺银子,要将你卖个好价钱,却不想打坏了皮相。”
尹双儿闻言双目闭了片刻,缓缓睁开,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宁兰道:“你是觉得命运不公,兜兜转转了这些日子,又回那种地方去了?既然不愿意回去,为什么非要挑衅我,勾我的人呢?”
“你的人?”尹双儿道:“姑娘可知道在你来到江都之前,有多少人夜以继日往御史府投怀送抱?薛韫自称江南才女,根本虚名难符。我与她一同受课,替她写诗做赋,对外流传的都是她的名声,多少江南才子对她予取予求,唯有世子……”
宁兰一想明白了:“你是不甘心,想拿下她拿不下的男人,好出这口替身写诗的恶气?”
尹双儿垂目不语,算是默认。
宁兰笑了一声:“但是不论是她,还是你,世子恐怕都是勾不到的。实话实说,不是你不够美,或者不够有才华,世子是武将出身,左右认识几个字,对诗文真的没什么兴趣,你们用错了方向。”
“世子在江都诗会上做的【洛都赋】浪漫真挚,艳逸绝伦,江左风传,你说他只是‘左右认识几个字’?”
宁兰:“……”
她不喜欢写诗文,霍起又没在给她的信里提到过,她是隐约听说最近有一首炙手可热的关于洛阳的赋,但是完全没往脑子里去过啊。
宁兰道:“你这小姑娘,就是倔强。”她收起没文化的尴尬,勾了勾行竹:“让世子喝完酒来后院武场,我有几招霍氏剑法想和他讨教讨教。”
作者有话要说: 双儿不是恶毒女配,是重要助攻。
但是曼曼得先收服她哈哈。
《洛都赋》就是柿子人在江都,思念洛阳的一首赋,啧!闷骚!
第54章
尹双儿想,世子清俊超逸,笔墨生香,能写出那么好的赋,怎么会喜欢舞刀弄枪呢?
后来世子饮完酒,来到后院,接过宁兰手中的剑,在月色下耐心演示了一遍给她看。
尹双儿站在黑乎乎的廊檐外面,呆滞了。
原来“矫若游龙,超逾集乌”的身姿是真实存在的,武人所说的剑气她虽然看不到,但是世子一剑破开冬日霜气的凛冽白痕她看得分明。
仿佛极细的霜花被从中破开,炸破霜雪。男人张弛有度,力量充满美感,每一个起落都利落干净。
尹双儿想,如果是这样赏心随欲的境界,世子喜爱武艺也不奇怪。
但是世子本人造诣至此,又怎么可能看中小姑娘的小打小闹?少女肌肤柔嫩,纤腰丰胸,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来应承男人欲|望的,假模假式扎个样子……
宁兰从霍起手中一挑将剑柄收回手中,当胸一立,轻叱一声“承让”,右肩一矮,将剑光送了出去。
霍起徒手与她拆招,侧身指尖在剑锋上一按,宁兰收手压剑,先从他腰线划了回来。
几个回合后,霍起轻笑一声,拈樟叶弹至剑上:“好快的身法。”叶片阻了来势,宁兰剑花一转,居然使出了他刚刚才示范给她的那一式沧浪濯剑。剑气到处,叶片尽皆一条直线碎裂。
霍起退后让出剑式收放的空间,轻抒一口气:“我打不过了,我认输。”
宁兰嗔怒道:“认真点!”
霍起闻言,抬臂忽然看不清身形地靠近,错手捏住她腕子拉进怀里,低头笑道:“都使出我霍氏剑法了,就是我霍家人,可不是打不过了?”
宁兰还要锤他胸膛,被霍起摩住发丝将小脸往上轻轻一托,松柏清淡的气息渡入她唇齿间。
男人长身玉立,女子娇媚撩人,一对璧人亲密的样子应是极美好的。尹双儿在廊外看了一会,默默流出了眼泪。
会诗文也许可以和世子唱和,会剑术原来可以被世子抱在怀中。她们怎么这么傻,要勾搭男人还是要有肢体接触啊!
可是武艺要从小练习,她们现在都来不及了,没希望了。
*
霍起将人送回别院又要去忙了,走之前低声在宁兰耳畔道:“没想到曼曼竟然有让别人围观我们亲热的癖好。”
宁兰急道:“才没有,只是亲……哎呀。”她抬眼看霍起。
霍起忍不住笑着摸她发顶:“早发现了。别心软,若是下不了手……就交给我罢。”
“你别看不起人!”
送走了大忙人,一进客室,尹双儿哭得双眼通红跪在她书案旁。
宁兰问:“你现在知道世子为什么喜欢我了吗!”
尹双儿抽噎着回答:“他瞎了。”
宁兰:“……”
小丫头片子嘴还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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