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麋鹿
她蹦跶着跳了一圈,不停地说着,“真神奇,想来这个梦无论去哪都不改变。”跳够了,她停了下来,跟着黑兔子吃了一会儿草,“明日盼春节,虽然没有郎君帮忙系彩条。但是愿望还是要许的。”她顿了顿,“希望阿父不要为了升官把我送给人做妾。”
她曾想过偷偷离开家。但也明白这是不现实的事。她面容姣好且年纪小,是人贩子最心仪的目标。而且没有过所,哪也去不了。过所可不是想开就能开出来的。
垂头丧气之间,她低下头啃了两口草,做人怎么这么难啊,还不如真的做只兔子。
第二日,吃过朝食曹月牙就催着出门。曹氏知道她们是去参加盼春节,笑着问,“想来除了燕女太小以外,你们都有约好的郎君帮忙系彩条了。”
“纤阿姊没有。”曹月牙笑着说。她昨日问了陈小郎君,陈小郎君说自己的好友得空。因此莲女今天也有伴。
“那怎么行?”曹氏有点着急,“没有郎君帮忙系,会被别的女郎嘲笑的。”她扭头责怪曹月牙,“知道你的表姊要来,为什么不提前帮忙找好?”
“祖母,”曹月牙一副被冤枉了的神情,“莲女阿姊就有,纤阿姊没有,可见不是我的错。郎君们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按着头啊。”
曹氏不认同,“显见是你在作怪。”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女一直嫉妒顾阿纤的容貌。
曹月牙红了眼眶,祖母就是偏心。怎么顾阿纤的爹爹是官,顾阿纤也跟着了不起了吗?
顾阿纤忙道,“外祖母不打紧,全在各人心诚。我自己系就好。”
“唉,”曹氏叹口气,“原本没什么。但是现在愈加攀比起来。你没有肯定是要被人嘲笑的。”
顾阿纤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出了家门,隔壁的陈小郎跟他的友人正站在门口等着。两个人一个跟豆芽一样细,一个像木墩子一样矮胖。陈小郎脸上抹着细白的粉,耳边簪着朵绸花,看见她们来了,蹙着眉细声细气地抱怨道,“怎么这么晚?让人好等,腿都站麻了。”
顾阿纤恶寒地抖了抖,她知道时下流行男子阴柔美,胡子剃光,傅粉施朱。但是因为周围都是讨生活的平民,穿戴都以保暖方便干活为主。所以,猛然见了这么一个活的美人,有点接受不了。
曹月牙有些害羞地不敢看陈小郎,“别生气嘛,一会儿请你吃水引。”
陈小郎这才勉为其难地露出点笑脸。曹月牙脸更红了。
莲女不太高兴地看着木墩子郎君。木墩子郎君则眼睛放光的盯着顾阿纤,粗声粗气地问道,“这位小娘子是谁,怎地从未见过?若不嫌弃,一会儿我也帮小娘子系丝带吧。”
顾阿纤险些笑出来,个子还没她高,怕不是一会儿还得她帮忙。
几人走出巷子朝河边走去。今日全城的女郎都会去系彩条祈福。
到了河边,到处都是衣着靓丽的郎君女郎。莲女虽然嫌弃木墩子郎君,但是当人人都成双成对时,木墩子就显得比较重要了。而孤单单的顾阿纤就很异类了。
第8章
阳光徐徐地洒向河畔,风很轻,到处都是欢笑的身影。
曹月牙把准备好的彩条交给陈小郎,莲女也忙把彩条拿出。两个人顾盼神采地看着单身的女郎自己系彩条。优越感油然而生。
“阿纤,你怎么还不系彩条?一会儿我们去吃水引了。”莲女掩嘴笑道。
“阿姊,我听人说,彩条绑的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顾阿纤目光注视着木墩君。
莲女也瞧见了,她的彩条被绑在最低的枝头,松松垮垮。感觉随便一阵风就能吹下来。她眉头一拧,但是看到木墩君不耐烦的神情,就放弃了。
那也好过自己系,莲女心道。
顾阿纤笑了笑,从荷包里取出彩条。找了一处比较高挑的枝杈,踮着脚把彩条举了起来。
一双洁白修长的手将彩条抽走,选了更高的地方。
顾阿纤惊讶地回头,入眼就是卫宴的一张俊脸,无比认真地系彩条。
周围的女郎都看傻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俊美的郎君,好像天神下凡。
莲女微张着嘴,不停地揉着眼。觉得自己大概是瞎了。
卫宴系完后,微微清了一下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说,“过来办私事,正好瞧见你一脸费劲的系丝带。”
他等了等,见顾阿纤仍呆呆地看着自己,表情更不自然了,转身便走。
旁边一个瞧热闹的女郎忙问,“这是谁?”
曹月牙脸色僵硬道:“只是好心的过路郎君罢了,我阿姊哪能认识这样的贵人。”
顾阿纤终于回过神,听到这话抿嘴一笑,“我认得的,是汉安侯府的世子。
众女郎惊讶,“汉安侯府世子,卫宴卫郎君?”
“胡说,卫郎在建康,怎能到咱们这儿来?”一个女郎发出疑问。
“为何不能?建康离这里很远吗?”另一个女郎反驳道。
“确是卫郎。我曾有幸见过他。”一个颇有见识的女郎点点头。
众女郎立刻哗然,“原来真是他啊!”纷纷笑着说自己好运,竟然见到了江左风华第一。
曹月牙脸色难看极了,小声嘟囔着,“才不是,骗人的。”
一旁的莲女叹口气,“是真的,阿母带我去过汉安侯府。”同时直冒酸水,刚才不应该让木墩君系彩条的。不然,出风头的就该是她了。
“那样的贵人,为何会帮她系?”接受了事实的曹月牙,仍不死心的找理由。
莲女又叹口气,“那是因为卫郎心地好啊,才让她捡了一个便宜。”
曹月牙这才舒服了一点。
经过这次小小的风波,几人都无心待在河边玩耍。
“不是说好请我吃水引吗?”路过水引摊时,陈小郎突然问道。
曹月牙翻了个白眼。吃吃,就知道吃。吃的满脸都是痘痘。
她自打见过卫宴,陈小郎就不够看了。豆芽似的身材顶个大脑袋。涂脂抹粉的,比她还娘们。
“行吧,拿五碗肉臛水引。”她不情愿的掏出荷包。再怎么说,也是她找来的两位郎君。再另外,莲女和顾阿纤是客也不能付钱。
“六碗。”陈小郎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下。
“怎地六碗?”曹月牙瞪大眼睛又数了一遍。五个人啊。
“我吃两碗。”陈小郎掏出帕子掸了掸席子上的灰。
撑不死你!
曹月牙气呼呼地去付钱。
*
卫宴回到犊车里,心砰砰直跳。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彩条的粗糙仍停留在手上。
真的是她。
果然是她。
他唇角勾起,眸光中印出浅浅笑意。
*
几人回到家,燕女年纪太小没有去,自在家里玩耍。刘氏早就把饭预备好了。
“饿了吧,收拾一下就吃饭了。”
“不吃了,刚在外面吃过水引。”曹月牙硬邦邦地说。那个陈小郎能吃,他的木墩友人也能吃。吃完还继续要,吃大户吗?
“啊,是那两位郎君请客吗?”刘氏笑眯眯地问。
“不是,是我付的钱。”
刘氏立刻眼睛一瞪,“你又装大方,回头买不起绢花胭脂,别跟我诉苦。”
顾阿纤垂眸,阿母真是扶弟魔。明明对方家里日子比她们过得好多了,还成天贴补。得到点什么好的,忙不迭往过送。
刘氏瞧曹月牙还是一脸不高兴,一边择菜一边说,“你也学学你的两位阿姊,举动文静。你这么闹闹渣渣,将来哪家要你?”
曹月牙立刻酸意十足地跳脚,“我如何和阿姊比?人家有贵人。我有什么?”
刘氏听这话没头没尾,一头雾水道,“什么贵人?”
“你们都说我不给纤阿姊约郎君系彩条。谁知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自有世家门阀的勋贵来帮忙。”
刘氏还是不明白。莲女只好忍着酸意讲了一番,末了道,“卫郎只是心眼好。”
刘氏立刻心动起来,热络地问,“阿纤,怎么没领你妹妹过去认一下?”
“舅母,”顾阿纤眼中都是无奈,“就像阿姊说的,世子只是心眼好。碰巧遇到的的。”
刘氏满眼不信,只当顾阿纤藏着私心。
余下的几日,刘氏总拿言语挤兑顾阿纤。正巧曹武青去建康办事,顾阿纤便要跟着回去。莲女燕女见她回,也只得跟着一块回。
回去后,曹素娥没料到她们回的这样早,惊讶道,“好不容易去一次,还不住段日子?”
“还不是她,”莲女指着顾阿纤,“舅母不过略略说她两句,便受不了了。”
一听惹着了娘家人,曹素娥忙道,“阿纤,为何惹你舅母生气?”
“舅母话里话外总说我,回嘴不得,还不能躲躲了?”顾阿纤几日的火憋得难受,扭头便回自己房里了。
曹素娥瞪大眼睛,“这才几日,脾气就这样大了?改明儿你要得了势,还不爬我头上去?”
“阿母,你莫说她了,”莲女掩嘴笑,“她得了桩奇事,就神气起来了。”她添油加醋的把盼春节讲了一遍。
曹素娥听后却眼睛一亮,“当真?”她一点也没有信莲女的话。什么心地良善。卫家那样的顶级门阀若心地良善早就不复存在了。他们那样的人,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是有原因的。
若是送进汉安侯府为妾,也能帮上夫君的忙。
快到三月,天气一下变得暖和起来。
这日顾胡图在家,曹素娥把三女都叫了过去。从箱柜中拿出三块布,“这是我自己体己,快到春日了,你们各自选一块拿去做袄裙。除了燕女年幼尚得我来做以外。你们两个,”她指着莲女和顾阿纤,“这些年来女红也学了,自己裁衣吧。过几日上巳节踏青好穿。”
顾阿纤心道,真是天下红雨,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她转头看向那三块布。
两块绢,一粉一黄绣着花草,绣工非常粗糙。还有一块浅蓝色的葛麻布什么花样也无。
就说嘛,这块麻布自然就是给她准备的了。
“阿纤,你先挑。”曹素娥温和地说。
顾阿纤踌躇一下,一旁的莲女不满挑选的顺序,脸上带出了些许不满。
“你阿母让你先挑你便先挑,自己家人不必扭捏。”顾胡图以为女儿是害臊。
顾阿纤故意盯着那块黄色的,才刚要说话,曹素娥立刻道,“你肤色白,艳色压不住。须选些冷清的颜色方显得气质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