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弗夏
翌日,魏郇挥军北上追剿恪能。
魏府里又只余妇老。
齐瑄在魏府里经过几日细观,愈发察觉魏老夫人对刘莘的不喜,于此,对自己是大利。齐瑄愈发讨好魏老夫人。
魏郇离家第三日,魏老夫人一大清早蓦然将刘莘叫到西院。
刘莘垂首恭礼听从魏老妇人发话。
魏老妇人神色淡漠开口道:“刘氏,你入奉渊房已一年,却身无动静。奉渊已廿有三,耽搁不起,老身亦等不起。今下我收到一封齐姬父亲的来信,齐公想与我魏府联姻。齐姬于奉渊有救命之恩,奉渊也曾两次三番搭救齐家,不论何说,这都是缘分。齐公有意,我亦有意。我方才询问了齐姬,她亦心仪奉渊,且她与你还有幼时之宜,将她许给奉渊做个平妻,最是合适不过。现下,奉渊外出剿倭,我便与你商议,待奉渊回来后,你说服奉渊。”
刘莘闻言,犹如惊雷灌耳,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接口,该来的仍旧未躲过,在这么个男子妻妾成群的时代,魏郇内宅只有她一人本就稀罕。魏老夫人绝对不会乐见其成。
魏老夫人见刘莘臻首垂眸,半垂着眼睑,半晌不说话,语气陡然厉色起来:“你莫不是还想独占奉渊?女子戒妒,适可而止。为让齐姬及早熟悉奉渊起居,今日起,我便让齐姬搬去西院,西院静春堂旁不是还有一隅清本堂空着吗?!今日齐姬便搬去清本堂。”
魏老夫人言语咄咄,不容刘莘拒绝。
刘莘也不欲与魏老夫人正面杠上,这档子糟心子的事儿,她自是不会插手,齐瑄爱住西院就住,一切自等魏郇回来解决。
第六十章
刘莘上午接到魏老夫人不容置疑的“通知”, 晌午一过,齐瑄就大动干戈的搬进了西院清本堂。
还未收置妥当齐瑄便携礼隆重拜谒刘莘,刘莘心下虽堵,却也没撂她脸面,将她迎了入堂。
齐瑄一入静春堂正堂,便双膝向刘莘下跪, 故作内疚哀怜向刘莘请恕:“阿莘,我知晓你现下定是恼我恼得很,可是魏侯将来是要成大事,位及大宝之人,他身边定不会只有你一人。我家兄已故,家父庸懦,想在这乱世下生存, 不被蚕食,只能依靠魏侯……是以, 我……我只能听从家父,前来与魏府联姻。阿莘, 请你原谅我, 我真的不是有意和你抢夫君的。我不求平妻, 只求为妾便好。阿莘, 只望你别因此事与我生分了。往后魏侯再有别的女人, 我一定是跟你站在一起的。”
听完齐瑄这番表白,刘莘内心暗自抛了几百个白眼,她还真就没见过如此白莲花的绿茶婊, 这种低段位的宅斗她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也不打算斗,谁人挑起的事端谁人解决,她才不去替魏郇头疼这档子麻烦事儿。
“起来吧,我也没怨你,没得让下人看笑话。既然老夫人让你过来西院住,那你便安心在清本堂住下。有啥缺失的你尽管跟下人开口问她们要,定是不会委屈你的。”
“阿莘……”齐瑄闻言,激动的起身一步过去拉起刘莘的手,颇有感激的说:“我就晓得,阿莘和我儿时之宜,定不会恼我的。”
刘莘颇有些无奈,亦有些头疼,实在是有些不大想搭理她了,正愁怎么找个借口打发她走的时候平妪满面喜色,一改往日的沉稳,脚步轻快小跑进堂禀告:“夫人,刚刚魏管家刚来告知奴婢,菊娘已有了一月的身孕。”
刘莘一听顿扫因齐瑄带来的阴霾,欣喜应声:“真的?这菊娘也是个有福气的,这才新婚不过一个多月便有了身子。这是个多大个喜事呀?!”
“快,平妪,带我去库房去,我要去挑些东西看望菊娘。”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齐瑄闻言,亦亦步亦趋的追了上来,连连道喜,“阿莘是个命好的,连带着婢女命理也不差,这么快便有了身子,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齐瑄这话含沙射影的说刘莘,刘莘倒是不怎在意,平妪当即就耷下脸,甩了齐瑄一记脸子,隧又调整情绪,挂上欣悦的笑容迎着刘莘去往库房。
西院刘莘的小私库里有不少好东西,为方便查阅,每一件物品菊娘和平妪都认真整理在册。
坐在库房靠南窗牖下的案几后,刘莘仔细翻阅着她的小库房账本。
“这,这批云锦蚕丝最是清爽透气,拿出几匹;这,稯布,棉织品,最是合适给新生儿制尿片巾子,拿出几稯;还有这南海燕窝,最是养生……还有,还有这琼弁玉蕤佩,拿去交给工匠,让工匠制一套玉蕤长命圈,我要送给菊娘的孩儿……”
刘莘兴致高涨的挑选着贺礼,齐瑄在旁静静聆听,陡一听刘莘提到琼弁玉蕤佩,心下一动,想起上回魏郇问她要回玉佩一事,踌躇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小心探问道:“阿莘……九年前……你可曾于建康救过何人?”
“嗯?无!”刘莘正一心扎在给菊娘挑礼的兴头上,并不曾仔细琢磨齐瑄话里有话,随意问道:“你何故此问?”
“哦!无甚大事……只是,前些年,有位身手及佳的青年郎君找上齐府,说九年前于建康被贼人所害,曾借我齐家车马救助过他,想报答齐家,投靠在齐家门下。只是,我齐家这么些年并不曾在建康救助过何人,想来想去,九年前只有你乘坐过我齐家马车回宫,我在想是不是你救助的他。”
刘莘听完齐瑄所述,顿了顿,脑海深处属于原主刘莘的一个模糊的画面闪现在脑海,刘莘心不在焉的咕喃:“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年头太久,我已记不清了。”
齐瑄心下猜疑得到验证,心头大震,果真刘莘才是魏郇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事,她如何才能继续掩盖下去,不让真相明了才好?
齐瑄暗暗深呼吸几口,抑制下上翻的恐慌情绪,努力让自己声线听起来平静自如开口问道:“那……他可有赠于你何物?比如……玉佩?他已娶妇,觉得玉佩这种贴身之物在外女手中不妥,曾向我开口询问讨要过玉佩,但我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以无法归还于他,若阿莘你扔留有玉佩,能否交还于我,我替你托人送回颍川还于他。”
刘莘闻言,微微蹙了蹙眉,觉得齐瑄这番话有些说不太通,却也未及多思,随口应道:“我不记得是否有甚物件了,再说年头这么久了,我又是逃难出的建康,就算很有何玉佩,也早丢了,我怎可能逃难还随身携难外男之物?”
齐瑄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刘莘没了玉佩,只要自己不说,就无人知晓刘莘才是魏郇真正的救命恩人。
*
入夜后,刘莘一人躺在床上,静静望着透过窗牖,被窗棱分割成若干块棱形的冷清月光,仔细思寻着白日里齐瑄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刘莘直觉里绝对事情绝不是齐瑄所述那般简单。
九年前……建康……救命恩人……魏郇父母长兄被戕害……魏郇……逃出生天……齐瑄……救命恩人……玉佩……
刘莘努力的在属于原主刘莘的记忆里搜寻这一点一滴信息的关联……她虽有原主刘莘身前模糊的记忆,但是她不刻意凝神去回忆,她也是未知的。
穿成刘莘这四年,刘馨从未主动忆寻过属于原主刘莘的记忆。
今夜属首次。
刘莘的记忆里,九年前四月望日那日夜黑风高,微风轻拂……鼻尖漾过浓烈的血腥味……一名身型清瘦挺拔的少年郎君将原主刘莘错认为齐家女君,原主刘莘想开口解释,但少年郎君行色匆忙,并未曾给原主刘莘开口的机会,原主刘莘救他只是出于五分善心五分自保,并不真求他报答,是以也收回了解释。
少年郎自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玉佩,掰下一半塞入原主刘莘手中,便匆忙自狗洞钻出离城。
少年郎始终黑稠蒙面,虽月色明媚,亦看不太清他的相貌。
属于原主刘莘的记忆本就模糊,现下的刘莘如何回忆,都忆不清这位少年郎到底何样。
但是,那日若记忆无差错,便是她刘氏与魏氏血海深仇初始的那一日,魏郇自修罗场逃出生天……救命恩人……齐瑄……
刘莘猛然拥衾坐起,瞳孔圆睁,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脑海里那个真相呼之欲出——魏郇真正的救命恩人,其实应该是……真主刘莘!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
刘莘心跳鄹速,肾上腺素狂飙,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推测感到无比刺激。
原来书里的齐瑄之所以能得魏郇青睐,登顶后位,全是踩在原主刘莘肩上爬上去的。
刘莘一面为原主惋惜,一面暗骂魏郇就是一头猪,连救命恩人都能认错。
至于那枚玉佩……刘莘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日原主刘莘偷偷溜回了宫,随手便将玉佩搁在妆匣上,后来菊娘收到那枚玉佩,见玉佩水头雕工都是上乘,以为是刘莘母君赐给刘莘的玉佩,便将玉佩打了个络子,缝在了一枚香囊上,原主刘莘睡眠不好,白日里总无精神,是以香囊里塞有些许提神草药,刘莘时刻都携带着。
那年逃出生天,香囊恰巧揣在怀里,应是被带了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