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泽时若
魔物如潮水,群涌而至,群涌而退,殷岁晏犹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大坝,阻拦住了所有的袭击,穆自宜最后所见的一幕,就是父亲望着天空上重新落下的阳光,很高兴地笑了一下,然后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安静地闭上了眼,面上一片平和,似乎只是太过疲惫,所以才在此小憩片刻。
——力量耗尽的仙人甚至无法玉化留骨,先是袍袖拂入风中,皮肤跟着失去色彩,最终整个身躯都彻底崩落成碎沙般的灵光,连最后一丝存留于世的印迹,都化为天地
间无所不在的清净灵气。
与好友不同,殷岁晏的性格并不张扬,平和的生,平和的离开。
其实对他而言,这辈子早就圆满的过了分。
成长的过程已经让殷岁晏重新得到所有失去的珍贵宝物,那么所经历过一切的磋磨都值得承受,他其实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有些抱歉,终究还是让朋友失去了朋友,让家人失去了家人。
画幕徐徐落下,穆自宜身侧的青囊忽的动了动,接着从中飞出一截指骨,随着指骨的升空,三道灵光各自从不同的塑像中逸出,穿透空间的屏障,依次融入指骨当中,然后在接近穹顶的地方,裂开了一堵虚实不定的大门。
空间发生了扭曲和错位,此时此刻,许多正在在不同画壁中穿梭的人,都同时看见了那道突兀出现的古怪入口。
大门逐渐开启,可以从中窥探到一座手掌大小的人物塑像,似乎也是青琅闹实兀欢胫暗娜啾龋丈由钆ǎ缸旁謇嘤胩旱挠陌抵校掌膊四谋浠坪醭溆鹆四持执用沃写吹奈⒚钕闫竺派系窨套挪菽镜姆备次坡罚疵挥胁菽咎赜械纳猓禽尤谱耪诒斡爰昝氐闹矢校路鹗堑弁醯乃皆罚切┗蚱沛痘蛳讼傅穆掷窃艿侥澄幌扇饲囗姆祷晔饔氩凰啦荨�
不等主动接触,新的画卷就以无可抗拒的拢合姿态,罗罩住了所有望向它的好奇视线。
*
天上的太阳凝固了,所有的风景都镀上了一层浓郁金色。
这样柔和缱绻的光芒,又像朝阳又像黄昏,却并没有前两者的短暂,反而漫长的宛如一个不见边际的怪幻梦境,哪怕是不通修炼的凡人见到了,也能逐渐察觉到天时中异状。
今夕何夕,海市蜃楼。
来自灵府的修士眼中带着遮掩不住的愁意,早些时日,殷氏以防备魔族的袭击为理由,开启秘宝“金缕衣”,绮丽的流光恍若凡人对仙界最华美的幻想,将整个京洛笼罩于其中。
很快,此地的修士又得到新的消息——金缕衣真正要防备的,并非魔主,而是北洲青帝。
一些人略觉惊讶,另一些人则保持住了情绪的平静,显然是提前得到了通知。
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瑰景让模糊了人们对时间的感知,舜华公主一向有礼贤下士的美名,允许灵府的真人在轮值的空隙里,举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型宴会来调剂情绪。
“鄙人让坊里不成器的小孩子们,练了两首西洲那边的清净曲子,请诸位鉴赏,酒便暂时不饮了,免得遇到意外时反应迟钝,待得尘埃落定,再请诸位喝个尽兴。”
轻扬的管弦声飘荡在风里,宾客当中,有一位灵府修士露出不安的神色,极力忍耐着坐了一会,就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席。
他走在往常甚少有机会涉足的天家禁苑当中,空中偶尔有微光轻闪,似乎是飘过了一点金粉和玉屑,因为结界存在的缘故,来客无法外放神识,只能像凡人一样,用双眼做出判断。
隶属于灵府的修士忽然停住了脚步,面带疑惑地仰起头——纵然是以奇花异草闻名内苑,周围草木是不是也葱茏的过了分?他走在其间,居然像是行于深山之中,逐渐看不清前路……
好容易听到一阵人语声,修
递上来,美丽的女子和俊俏的少年正在载歌载舞,华艳的舞裙飞旋而起,越转越快,盈耳的丝竹乐声是那样甜美动人,宾客们仿佛是泡在装满鲜花与糖浆的古井当中,令人沉醉的玉液从喉咙,鼻孔,耳窍中灌入,让人软绵绵地不断下沉。
灵府的修士望着殿前的舞伎,他们的脸上都描绘着灿烂妩媚的妆容,肢体修长轻盈,仿佛被风一吹就摇摇欲飞,然而那样秾华的美丽,却令人感到出奇的违和与不安,鲛绡织成的衣裳让人看起来格外单薄,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厚度。
杯中的酒水是渐深的红色,或许是被酿的太久,居然能在真人的喉咙和胃部带起难以磨灭的灼痛感,灵府的修士不甚清醒的看着那些气味芬芳的液体,捕捉到了其中一丝闪瞬即逝的光华,凛冽又锋锐。
宾客们接连醉倒,舞伎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跟着飘摇落地。
看着眼前这一幕,思绪即将彻底沉醉的灵府修士,识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骇人的惊电——
今日的宴席,究竟从何时开始提供酒水的?
那些匍匐卧倒的美人,几乎完全与地面贴合在一起,他们并非真实的人类,而是人形的剪纸,雪青色的玉杯中,盛放着能够刺痛人眼的锐利鲜红——若是将禁宫卫的佩刀碎成一片片,然后再沾上血液,便酿成了他们饮下的苦果。
流萤般的微光自空中飘过,不是金粉,不是玉屑,而是蜃珠的粉末,它们在仙人的掌控下,悄然化作无形的丝线,摇曳着织就了眼前这片异常真实的甘美幻境。
*
金缕衣笼罩下的京洛,与往常并不相同,原本君王所在的万玄宫不知去向,而属于舜华公主的棠棣宫则升上了天际,周围悬着的浮岛上,驻扎着训练有素的禁宫卫,和相对重要一些的宗室子弟。
穿着皇子服饰的青年人坐在蒲团上,不断用灵光浸润着手中的宝剑。
比起京洛的其他人,身具殷氏血脉又侥幸得到舜华公主关注的自己,知道的事情能比旁人略多一些。
殷氏的独门功法跟《内府经》有些关联,血脉群体越庞大,修炼的速度越快,在吴后倒台之前,殷长济的儿女就近乎千人之众,等吴后的势力彻底被连根拔除,更是多如牛羊,纵然是兄弟姐妹之亲,也有可能终生都不曾碰面。
青年人沉默地感受着宝剑的状态,他出生于吴后身亡后的第三年,当时殷长济大权在握,新到来的子女也跟着过了一段极其优渥的生活,就算修炼的不够用功,资质太过平凡,也可以借助足有的天材地宝提升到真人的境界,他们中的大多数,比起父亲早些年的子女,都要年轻气盛的多。
而青年却是其中的异类。
他从未问过,失去了父亲宠眷,又没有出色子女傍身的后宫嫔妃们都去向了何处,而那些在吴后身故前出生的皇子公主,又为什么只有舜华公主常年现身于人前,甚至连原先的太子,都躲入了文贤书院中隐居避世,不再返回京洛。
青年甚至记不住,上一次见到那些面目陌生的兄姐,都是在什么时候。
第150章
虽然身为皇子,但对于皇位,青年并没什么渴求,但他依然希望能够出人头地,所以甘心受到摄政公主的驱使,将对方当做主君而非姐姐,对他来说,能够算是手足的,只有同母而生的几位年轻兄弟,其他都不过是拥有相近血脉的陌生人。
青年忽然抬起头,面上带了浓浓的惊惧之色。
悄然抵达的外人没有发出任何异样的声响,唇边还带着闲庭信步的微笑,若非衣角被宝剑的寒光照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守卫察觉。
——为何直到敌人杀上门来,棠棣宫都没有收到警报?
来不及思索,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潜藏于心底的蛊惑一般,青年拔出宝剑,果断地刺向青帝的胸膛。
“嗤——”
宝剑穿心而过,青年愈发讶异,他对青帝了解不多,但若是随便一个殷氏弟子就能伤到对方,京洛又何必忙不迭地启动金缕衣?
血迹从伤口处涌出,面前的来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青年,脸颊依旧是白色的,却变为了石灰一样毫无光泽的惨白,而唇边的弧度越弯越大,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之色。
怪诞的违和感迅速般消退,犹如遇见阳光的薄雪,而等到笼罩在“青帝”外表上的幻象全然消失后,露出的竟然是青年弟弟不能瞑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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