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就青山
“陈掌柜这一趟可还顺利?”幼金笑吟吟地点点头,跟在陈姓行商后头进了铺子,陈掌柜这两年年纪渐渐大了,外出行商的活儿也交给了儿子,如今只在洛河州守着铺子做生意,往来客人要些什么,都是南北两头跑的儿子或者自己带回来,或者托镖局捎带回来,倒也十分便利。
陈掌柜笑呵呵地应到:“托苏姑娘的福,一切都顺利。”先是给幼金上了茶水,才叫铺子里的小伙计把幼金要的东西扛了上来:“苏姑娘瞧是不是这种谷子?”陈掌柜这回找到的是幼金寻了许久的糯米种子,虽然陈掌柜也不知道这糯米派什么用场,想来也是粮食而已,不过苏家姑娘有银子,他自然也是顾客至上。
陈掌柜的儿子这回托熟识的行商带回来了两□□袋糯米,小伙计们将糯米谷种扛上来后,不用吩咐就机灵地解开捆着麻袋的麻绳,而后才出去。
幼金上前去抓了一把金灿灿的糯米谷种捧在手里仔细地瞧了好一会儿,也不嫌脏就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咬开了谷种的外壳,细细品尝过后,确认是生糯米的味道,才满意点点头:“不错,这是我要的。”与陈掌柜结了尾款以后,小伙计们将客人要的两□□袋谷子扛到骡车上,陈掌柜才笑呵呵地送走了又下了一单的苏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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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儿越发地冷,幼荷姐姐身子重,外头铺子上的事儿就让家里人操心得了,幼荷姐姐还是多多保养为宜。”幼金手里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红枣茶,浅啜了一口,笑着与幼荷说着话:“前些日子得了些皮子,娘特意交代了送些过来给姐姐,赶明儿就叫人赶制两件袄子出来才是。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儿,万事可都要注意这些才是,若是柳家人敢让姐姐受委屈,姐姐可不要瞒着我们才是。”
“你这妮子嘴皮子越发利了,你瞧我这入了冬以来,脸盘子都圆了一大圈,哪里就受了委屈了?公婆跟小姑子都十分善待我,每日汤汤水水的没断过,如今铺子上的事儿我也不操心了,都由我婆母打理,我只天儿好的时候溜达过去瞧瞧,一切尽好着呢!”幼荷坐在烧得十分暖和的炕上,腰间还垫了一个软枕分担重量,面若桃花,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十分舒心的模样:“倒是这皮子,年中我成亲之时伯娘就给添了不少,如今又给我送这么些,我怎么好意思要?”
幼金今儿个给送来的是灰、白兔皮各两张,还有一张毛色极好的水貂皮,兔皮还好,这貂皮一看就值不少钱,幼荷自觉自打来了洛河州以后就一直靠着伯娘一家的大树乘凉,就连自己的嫁妆单子都全是伯娘一家给准备的,对苏家一家一直是心怀感恩,如今她一个外嫁女,跟苏家这些妹妹们也都是隔了一层的血亲,这堂妹还给自己送东西,她哪里好意思要?
虽然幼荷之前性子弱了些,不过从骨子里透出的都是韩氏这般拎得清的娘亲教导出来的大方明理,这近一年发生了的许多事倒是让她的性子强了不少,如今与苏家众人相处得也越发融洽,幼金是真心喜欢这个堂姐,也十分愿意照拂远离母亲家人的她,姐妹俩都存了交好的心思,自然关系越发融洽。
从书院下学回来的柳卓亭听说妻子的娘家堂妹今日过来了,也到正房这边跟这个十分厉害的堂妹寒暄了几句,把空间留给妻子与苏家堂妹二人,自己则赶忙到厨房去垫吧两口,便回房读书去了。
“开年就是春试了,你姐夫心里着急,你且别介意。”幼荷笑着为自家相公说了几句话就跑的行为解释了几句:“春试过后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乡试,若是不能,就要在等三年,如今家里人都生怕吵着他,他自己倒不觉什么,每日只是埋头苦读。”
幼金笑着应到:“姐姐不必说这么多,我能理解的,再者姐夫要是在这我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呢!”说罢还朝着幼荷挤眉弄眼一番,逗得幼荷捧着肚子直笑。东厢房中正捧着书埋头苦读的柳卓亭听到正房那边传来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不觉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心神却不曾跑偏。
姐妹俩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幼金临走前又往幼荷手里塞了十两银子:“姐姐拿着,就当是我给小外甥买零嘴儿吃了。”
“幼金你这是做什么?”幼荷却是不肯收这个钱的:“我的嫁妆银子且有不少呢,手里不缺钱,你快拿回去才是。”仿佛那一大锭银子是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也不肯收。
“姐姐如今身子重,一大家子上下嚼用都是钱,总不能一点傍身钱都没有,伸手管公公婆婆要银子吧?”幼金将银锭子紧紧按在幼荷手里:“姐姐若是真把我当妹子,就收下罢!”
见幼金话已至此,幼荷无可奈何,只能嗔怪一句:“你这丫头啊!”不过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的,因为她知道,幼金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人看了。送走了妹子以后,幼荷才□□花将幼金今日送来的东西都搬回东厢房,又跟趁机松快会儿的柳卓亭说了幼金给自己塞银子的事儿:“你说这鬼灵精的,总是这般想尽法子的补贴我,反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直占便宜,真真是汗颜!”
第104章 动荡消息
“许久不见, 三爷越发福相了。”幼金见到黄三爷就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
“苏家丫头, 许久不见, 倒是长大了不少。”黄三爷刚从京城回来, 才缓过旅途劳累, 一听说是苏家的丫头来找他, 就忙不迭地让下头的人将她带到二楼厢房来说话了:“你消息倒是灵通,我才不过回来两日, 你就上门来了。”黄三爷自然也是知道主家大少爷小少爷都与苏家丫头交好, 加上苏家也是自己眼看着在这个小丫头的带领下就发家起来的, 不由自主地对苏家丫头也高看了一眼。
幼金坐在下首, 脸上挂着浅笑,道:“三爷这话说得倒叫我汗颜,今日上门叨扰主要是知道三爷南来北往的消息灵通,想跟三爷打探些消息。”幼金也不拐弯抹角, 上来就直奔主题。
虽然如今苏家主要靠点心铺子为生,不过平日里还是有种植不少蔬菜, 冬日里还给云味轩供应难得一见的新鲜蔬菜:豆芽跟豆苗, 是以跟黄三爷这边也一直维持着较好的往来关系,幼金也不是第一回 找他打探消息。
黄三爷搁下茶杯, 道:“我都快成包打听了, 说说看这回又要打听什么消息?”虽然苏家小姑娘喜欢找他打探消息, 不过黄三爷也没有私藏,一直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黄三爷一直很欣赏这个小姑娘,敢想敢做, 若是自己家里有儿子,他一定要把这小姑娘娶回家来当儿媳妇才是,有这样的儿媳妇,还怕他们家不能一代比一代好?想想自家只有三个女儿,黄三爷只能默默叹息。
“我前些日子听说北方要开始打仗了?”幼金自打前几日听到这个消息,就一直惴惴不安,洛河州虽然离边境不算近,可若真是攻破了北境,不过半月,铁骑就能攻到洛河州,到时她苏家上下数十口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幼金前世本就是行伍出身之人,自然知道战争有多残酷。
听到苏家小丫头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黄三爷有些吓到,干咳了几声,略微顺了顺气后才道:“我也是前不久才收到消息,倒也不是大规模的战争,只是边境那边儿爆发了几场游兵强抢物资的小战,今年北方春夏大旱,本就没多少农作物的,全然给旱死了,入了冬以来,又连着下了好长时间的大雪,你也知道北边儿的游牧民族都是养什么牛羊马的,这不冻死了不少嘛!口粮不足,自然就打起了大丰边境老百姓的主意。”
话是这么说,不过黄三爷还是面色惴惴,未尽之言里,他也是在害怕着万一爆发了战争,洛河州地处大丰国土偏北,物产丰饶、又是重要关口之一,自然是敌军的主要目标之一。
黄三爷想到的,幼金自然也想到了。寂静的厢房内,一老一少相对而坐,面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黄三爷才打破一室寂静:“苏家丫头你也别想太多,咱们大丰如今也算得上国富力强,若是真打起来,咱们未必会输。”话是这么说,可若是在北边作战,寒冬腊月的,大丰的军队定然没有北边敌军的优势,黄三爷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得是虚应了几句。
幼金也是心不在焉的,又问了一些京城的消息。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收到肖临瑜的来信了,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便忍不住又打探了几句。
“我这回入京没见到大少爷,不过倒是听京城的管事说起,大少爷好像订下了一门亲事,小少爷也开始到京中的官学读书了,怕是三五年都不会再到洛河州来了。”黄三爷不知道其中关窍,只以为苏家丫头是与小少爷交好,便多提了几句少爷的事儿:“我倒是有一日在朱雀大街上见到小少爷骑着白马从街上过,那京城的小姑娘暗送秋波送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呢!”说到这个黄三爷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
幼金脸上的凝重表情也都收了起来,露出浅浅的笑,应道:“想不到京城中民风这般开放,将来有机会定要去见识见识。”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北境之事翻篇,又说了一会子话,幼金便起身告辞了:“今日多有叨扰,多谢三爷了。”
“无事,左右如今入了冬,我闲来无事跟你说说话,倒也算是打发时日了。”黄三爷将人送到楼梯口,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幼金才出了云味轩,最后才回到苏家香点心铺子去。
苏家香如今生意做得越发大了,幼金一脚迈进自家铺子大门口的时候,前头七八个招呼客人的小丫头竟无一人是空闲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挂着热情的笑,莺声燕语,上门买点心的客人也都被哄得开开心心,是以不能怪苏家香的生意越做越好。
掌柜的倒是见到幼金了,赶忙处理完手上的事儿,迎了上来:“大姑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二姑娘在楼上呢!”平日里大姑娘不常来铺子上,有什么事儿都是二姑娘三姑娘商量着就能处理好,若实在是解决不了的,才会烦到大姑娘那边儿去,所以掌柜的一下子见到大姑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有些不安。
“无事,我去谈事儿正巧路过,就进来瞧一瞧,你且去忙你的吧。”幼金打发了掌柜的,自己径直上了二楼苏家人专用的厢房,透过窗看了看铺子里迎来送往,又与幼银说了一会子话。
如今苏家香的铺子足够大,幼金还在二楼开辟了雅舍,已经为有条件又有需要的富贵人家的女眷提供会友、逛街歇脚的好选择。
苏家香二楼的雅舍共有十二间,设有最低消费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在富贵人家的女眷眼中倒也不值什么,加上苏家香如今好几样都是现烤出来的点心,就是要热气腾腾的时候才好吃,是以不少有钱人家的女眷出来逛街游玩,歇脚时都会选择苏家香点心铺子。
是以这十二间雅舍倒也带来了一月近百两的收益,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幼银也再次为长姐做出的决定折服,正在二楼厢房盘账的幼银一见到长姐来了就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长姐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去谈生意?”
摸了摸幼银如今已然养得十分有光泽的青丝,幼金笑眯眯地说到:“我谈完事情,见时辰还早就过来瞧瞧你们,最近生意如何?”
听到长姐问起,幼银便将账册捧到长姐面前:“这月已经用了上等精面粉两石又八斗,鸡蛋三百余枚,红豆、绿豆等豆类一石,支出二百一十九两,收入八百二十三两四钱。”这个月才过完中旬,苏家点心铺子已经赚了六百余两,可以说是生意十分火爆。
“你如今账目做得越发明晰了。”幼金满意地点点头:“铺子上的事儿你多跟掌柜跟幼珠商量着来,若是拿不准的就立时跟我说。”
如今苏家香有知府夫人的照拂,洛河州众多有钱人家也都是苏家香的死忠顾客,自然不会像刚开始那时候那样有不长眼的敢上门来敲诈碰瓷,不过要运营一个铺子,琐事还是多,幼银性子还是绵软了些,幼金也是存了要改改她的性子的心,是以哪怕家中如今不乏人手,也还是要幼银在背后管理苏家香的经营事宜。
“长姐放心,我晓得的。”幼银得到长姐的肯定,心里也高兴,知道长姐这话并无恶意,也十分受教。
放下账本,幼金喝了口热茶,又问到:“如今仓库里原料还有多少?”点心铺子是自有仓库的,也有固定的供货商定期送货上门,是以原料屯得并不算多,最多也就一月左右的原料。
果然,幼银回答道:“约莫还有半个月的分量,宋掌柜那边过两日就会送新的原料过来。”
“我一会儿叫人给宋掌柜的送个口信儿,这次咱们就多准备几个月的原料。”幼金想了想,还是决定有备无患,万一到时候真的战乱,起码这些粮食能够支撑自家一家渡过难关:“你到时候做好入库登记,另外仓库的钥匙一定要保管好。”
“我晓得的,仓库的钥匙只有我跟幼珠才有,连掌柜的我都不曾让她拿过钥匙。”幼银点点头应到,她自然也是知道自家仓库的重要性,钥匙都是贴身保管的:“长姐怎么好好儿想着要多准备粮食了?”
“听人说北方有雪灾,怕粮价有波动,先存着倒也无妨,左右都是粮食,一两年都放不坏。”幼金看了眼有些疑惑的幼银,笑着解释到。她面上淡淡的,幼银也就深以为然,不再多问什么了。
幼金虽然心里没底,不过这北方动荡的消息从黄三爷嘴里说出来,那就有八分的可能是真的,就算知道这是真的,幼金也不敢将此事跟家里人说,只自己暗暗开始准备,万一战争真的开始,总要为一家老小铺好活命的路才是。
五里桥苏家与城里苏家香的铺子的仓库里都堆满了粮食,幼金又是买棉花、买皮子,又着人从侯家湾山上的养猪场那里杀了两头猪,全部熏成腊肉以备不时之需。苏家上下只以为她是为了过年做准备,没有人知道她是悄悄开始做好战前准备。
苏家买完粮不过数日,果然北方开始打仗的消息如同无处不到的寒风一般在洛河州悄悄传散开来了,一时间到处人心惶惶,粮油、布料这些都是战时必备的物资纷纷应声开始涨价。
就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氏都听说了北边儿在打仗的消息,愁得不行,仿佛明日天一亮,北边游牧民族的铁骑就要踏破洛河州的城门一般。
第105章 定远的亲戚
北边儿的局势从一开始只是游兵偶尔南下抢粮, 随着北边又连着下了一个月大雪, 终于在腊月中旬爆发了大规模的南下掠夺战争。洛河州距离北边边关快马加鞭要半个月左右, 加之洛河州本就是一省要塞, 关口之处有军队驻扎, 战争一时还影响不到这边来。
游牧民族天生骁勇善战, 加上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打起仗来个个都是不要命的, 入冬以来大丰的军队本就粮饷不足, 这一对比就落了下乘, 竟然真的攻破了边境线, 一路长驱直下,不过十几日就打到了定远县北不过一日的嘉兴关。
数日前
月家众人如今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大家子上蹿下跳地收拾行囊要往南边逃。虽然月家的房屋、田地都在翠峰村,可跟性命比起来, 这些身外之物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两年月文涛、月文伟都已成亲,月长寿也学着他二哥那般享了齐人之福, 韩氏这两年来整个人迅速老了下去, 也不愿意跟月长寿亲近,月长寿自打岳丈没了以后, 再无桎梏, 每日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后来更是荒诞到为窑姐儿赎了身, 一个窑姐儿登堂入室,成了他心尖尖儿上的人,两个儿子因着这事儿已经不知道被月长寿打了多少次, 几年前最让人羡慕的一家子,如今早已分崩离析。
月文涛中了童生后,倒是娶了个商户家独生的闺女儿,因着新媳妇带来的嫁妆银子不少,也有岳丈的提携,月家大房又渐渐变成三兄弟间最得脸的,这回张罗着要往南边儿逃便是月长福一大家子。
可月家如今上下一大家子加起来有二十几口人,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大房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肯让老二老三两家蹭着自己的银钱?大房那边关起门来商量,殊不知二房跟三房也各自商量了一番。当夜,二房三房两家一起趁着大房跟老两口不注意,悄悄把家里的牛车赶走了。月长寿早就把定远的铺子给卖了,卷了家里所有的银子,只带了那窑姐儿跟两个儿子,把韩氏留在了翠峰村。
三房的两个儿子这两年早已被父亲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若不是娘亲以死相逼,他们就是宁愿与母亲一同死在定远也断不会跟着父亲走的。悄悄跟着月长寿等人的牛车从月家出来走到村口,韩氏看着沉沉夜色中向南走的牛车,两眼发红。她可以死,她也想月长寿死,可她的两个儿子还在,为了孩子,她只能看着月长寿等人离去。
等到第二日一早,月家大房的人起来后,才发现家里的牛车都不见了,只有韩氏一人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慢慢飘落的雪花。
“老二老三这两个畜生!”月大富气得倒仰,他虽然是存了抛下两个儿子的心,可没想到两个儿子竟也生出了跟自己一样的心思,坐在炕上连骂了好几句:“两个白眼狼,不孝子!”
“爹,您现在再怎么骂,老二老三也早就走了,咱们是不是也得赶紧走才是,这晚一日,北边儿指不定就打过来了!”月长福虽然也很想将这两个老不死的抛下,不过他知道老不死的这么些年肯定存下了不少银子,若是带着他们,一路上的嚼用那就都有了,是以只能忍气吞声,舔着脸问到。
“你快去镇上雇个骡车回来,多花些银子就花了,咱们也赶紧走。”月大富一听说马上要打到翠峰村来了,便赶忙拍了拍炕,开始吩咐家里人干活:“老太婆赶紧带着老大家的,蒸几屉馒头出来带着路上吃,还有该收拾的衣衫被褥,赶紧都收拾好,带不走的就都锁起来。”
众人虽然都乱成一团,不过月大富一家之主的威严还在,他一发话,众人便都忙不迭地开始张罗起来。
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的,只有韩氏一人,仿佛一切繁杂都与她无关一般。小陈氏进进出出忙活时不知道用眼睛剜了她多少回也视若无睹,把小陈氏气得立马又去跟婆婆告状兼出馊主意。
“娘,这老三家的老三自己都不带走,留着难不成还要跟咱们一起走?”小陈氏一边揉面一边跟老陈氏嚼舌根:“我方才看她在那跟石头一般杵着,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真真是个白吃白拿的累赘!”
小陈氏是给老陈氏上惯了眼药的,果然,老陈氏一听完她的话,立时嘴里就骂了起来:“个扫把星、小娼妇,自己家老子死了整天就哭丧着脸!要不是她,当时老三家的嫁给城里的员外,如今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大好的家业都被她糟践了,还想跟着老娘白吃白喝!做她的白日梦去!”
听到老陈氏这般说,小陈氏心里暗喜,少一个老三家的就少一个拖累,也少一个人跟自家抢两个老东西的积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喜意。一旁蹲着烧火的文涛媳妇儿听到婆母跟祖母这般,一个大气儿都不敢出,只垂着头生火。
月长福很快就雇好了一辆正好也是要往南逃的骡车,那人只是夫妇二人,见月长福给的价高,便同意了接上月家老小,一同往南去。
如今整个翠峰村已然走了十之八九的人,只有老族长跟几个族老誓死不肯走,其余人都纷纷往南逃了。
月大富在正房上头背着所有人将银子、房屋地契全都贴身藏好以后,才从正房出来,一一将各处门都落了锁,最后才是锁住了大门,一家老小上了骡车,大青骡便撒开蹄子往南跑了。月家大门口站着的,是拎着一个小破包袱,不知何去何从的韩氏。月家众人最后还是丢下了韩氏。
***
“大姑娘!接到人了!”大年初二,是月幼荷回娘家的日子,月家正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外头宋叔三步并作两步进来,然后伏在幼金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
幼金点点头:“把人先带进来吧。”宋叔得令,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把什么人带进来?”苏氏正与幼荷说说笑笑的,听到幼金这般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苏氏便随口问了一句。
幼金坐到幼荷身边,拉着幼荷的手,且笑不语。幼荷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没由得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到:“是我娘吗?”
“人没事,幼荷姐姐先别激动,你如今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子了。”幼金这话便是证实了幼荷的猜测,幼荷瞬间美眸中泪光盈盈,不过还是顾忌着幼金的话,两手紧紧抱着肚子,生怕自己太激动引得孩子也激动起来。
出去的宋叔很快又回转进来了,这回后面还跟着已经瘦脱相的韩氏。韩氏本以为自己是注定要死在定远了,那曾想到月家那起子人走了当日下午,一个架着骡车,操着外地口音,怀里还揣着一封笔迹有些熟悉的书信的年轻小伙子寻到了自己。看完信以后,她便上了骡车,一路披星戴月地赶路,终于在大年初二这日赶到了洛河州。
“娘!”幼荷站在正院里头,看到宋叔身后的韩氏,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往前走了几步,扑到韩氏怀里,已然哭成了泪人儿。
“好孩子,娘一切都好。”韩氏抱着分别了许久的女儿,柔声安慰之余,看向幼金,以眼神表示感谢。
苏氏原也是好哭的人,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幼金见事情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赶忙打断道:“幼荷姐姐如今有了身孕,万万不可太过激动,三婶赶了好几日的路,不若先坐下来歇会儿,咱们往后有的是日子相聚呢!”
听到幼金这般说,韩氏才发现女儿已经挺了个大肚子,赶忙嗔怪道:“你这孩子,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好哭,等来日孩子生下来变成个小哭包可怎么好?”嘴里一边怪女儿,一边还是小心地扶着她坐了下来。自己则在苏氏的示意下坐到了苏氏身边。
一旁局促地站了许久的柳卓亭这才上前去见礼:“小婿柳卓亭,见过岳母。”
韩氏细细打量了一番二房为女儿选的夫婿,最后满意地点点头,这年轻人一看就是个正派的好孩子,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幼荷了,有什么不是还要你多担待一二。”
“岳母严重。”柳卓亭虽然有些一板一眼,不过在丈母娘眼里就是这个年轻人懂礼节的表现,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幼荷接过苏家小丫头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绪,母女俩虽然分别了许久,不过血缘天性还在,亲昵地说到:“娘偏心!一来就光顾着看女婿,都忘了女儿了!”虽然说着撒娇的话,不过幼荷看着比去岁自己离开定远时已经老了七八岁模样的韩氏,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酸:“娘既来了洛河州,往后可不许走了。”
韩氏欣慰地拍了拍幼荷的手,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幼金见母女俩都没那么激动了,才缓缓问到:“三婶,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文生哥俩呢?”幼金打发人去接韩氏,是想着把韩氏跟两个堂弟都接过来的,毕竟韩氏不可能把两个儿子扔下不管。
韩氏叹了口气,才将数日前翠峰村月家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韩氏的话,幼荷只觉得被气得胸口砰砰跳:“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弟弟们跟着爹会不会出什么事?”幼荷自幼与两个弟弟感情也十分要好,如今外头动荡不安,她自然也是揪心的。
幼金听到倒是不知该笑还是如何,这月家的男人还真的是一家人啊,大难临头各自飞。微微拍了拍幼荷的手,沉声安慰道:“幼荷姐姐跟三婶且放心,既然是往南逃的,指不定也会到洛河州来,我会叫人打听打听,找到了就把人接回来,不让他们跟着我三叔受苦。”
韩氏激动地站起身来,然后朝幼金与苏氏方向跪了下去,连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嫂子跟幼金,若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家幼荷还有我,指不定连命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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