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岁
好端端的,他和她吵什么呢?
姜予辞看重南绍,他不是早就知道吗?更何况,她又是一国公主,还是姜珏的独女,爱护南绍和家族本就无可厚非,而他前世也的确是灭了南绍和姜氏一族。虽然屠宫灭族之事并非他下的命令,但在毫不知情的姜予辞眼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想来就是他了。她前世想要复仇、这一世想要自救,也属实正常,他完全不用这般大动肝火。至于动没动心……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得姜予辞亲口承认,偶尔还是会自我怀疑罢了,其实实在没必要。
他轻轻叹息一声,走进了屋子。
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燕华眼里的无奈越来越重。他一撩衣袍,半蹲在了姜予辞面前,望着她犹带泪痕的眼睛,神情也变得恳切:“对不起,先前的确是我瞒了你。我的确……是上一世的那个燕华,我是在你到北昭的那天到了这一世的。”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发誓,从今往后对你绝对不会再有半点隐瞒。”
姜予辞早已放下了手,此刻有点儿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燕华会过来和自己道歉。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想起他这些日子这样劳累,自己还要和他大闹一场……姜予辞心里越发愧疚起来。不等话音落下,她便呜咽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把抱住了燕华,环着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声音里的哭腔还没散去:“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我保证不会。”
“真的?”
“真的。”
“……其实,我也有错。”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如果是我,也会很生气的。”
燕华的声音温和而包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趁着姜予辞松开手微微后仰,睁大了眼睛看他,问“你真的不生气吗”的时候,他倾身吻去了她眼角滑落的一颗泪珠。
微苦微涩的味道淌过舌尖,燕华无奈地扯出一个笑:“不生气。”
其实还是生气的。
但是……还是等他自己慢慢消化吧。看到姜予辞现在这副模样,他是真的不愿说出来,怕她伤心。
燕华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还会有剧情彻底解开心结的,不用担心
第38章 清早
柔软温热的唇贴上她有点儿凉的面颊, 姜予辞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看着眼前容貌昳丽的少年那副无奈而又包容的模样。她轻轻咬了咬下唇, 低低地应了一声。
燕华摸了摸她乌鸦鸦的发:“时候不早了, 洗漱洗漱睡吧。”
“好。”她轻声应下。
按理说,她今天又是惶恐害怕又是和燕华吵架的,末了还哭了这么一通, 应当是很累的。可是等到真正躺在床上了, 姜予辞却是半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燕华倒是真的累得狠了, 躺下没多久就迅速地进入了梦乡,轻浅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从耳边传来。姜予辞转过头,借着透过床帐的浅浅月光注视他的侧脸。
鼻梁高挺,皮肤白皙, 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垂下来, 遮住了那好看的一双黑眸。然而许是因为这些日子脑力体力都消耗过大了,燕华的唇色微微泛白, 眼下带着一抹青黑之色, 但这些于他的风华相貌丝毫无损, 反倒更添了几分苍白憔悴的病弱美感。
实在是漂亮到了极点。
他都这么累了, 自己还和他吵架……
姜予辞看着看着, 刚刚消退下去的愧疚之心又如同涨潮一般,再度涌了上来。
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不仅仅吵架是不对的,而且,她吵架的内容又真的对吗?
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拯救南绍,把前世的勾引当成复仇的手段, 今生的撩拨当作自保的方法,这样子对燕华公平吗?
更何况……南绍,真的需要她来拯救吗?
姜予辞再一次回想起之前那个在驿站时想到的长痛和短痛的问题。她根本没有资格替南绍的百姓做出选择。
她收回目光,注视着帐顶的团簇弯折的瓜瓞绵延纹良久,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想救下的并非南绍吧。毕竟,她明知道南绍在如今的姜氏的统治下,百姓的生活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回想起南绍那奢华精巧的宫室、各色贵重的装饰摆设,姜予辞的口中微微有些苦涩。
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再想想她自己,自幼便是金银珠玉堆里娇养大的,听的是歌舞升平,看的是花团锦簇,那百姓的疾苦与悲欢竟是一概不知——前几日还未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她便已经面色微白,深觉此地是人间炼狱了。
她根本就不了解他们想要什么,只是在一厢情愿地代替他们做出判断和选择。
那就让南绍的百姓们自己做出选择吧。
她想要拯救的,需要她拯救的,从来都只是姜氏一族而已。
姜予辞默默闭上了眼睛,不再多想。
-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竟然放晴了。
清晨温暖的阳光下,鸟雀在枝头唱着清脆宛转的歌谣,绿油油的叶子挤挤挨挨地待在一处,在地面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凉处。推开窗,微凉而清新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花木扶疏,细碎的阳光透过垂下的竹帘中细微的缝隙零零散散地跌落在地上,勾画出一片交织错落的明明暗暗。姜予辞坐在妆台前,挥退了拣枝的服侍,自个儿拿着牛角梳,一下一下地梳着那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眼神四处游移,就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毕竟昨天夜里刚刚吵了这么大一架,哪怕最后算是和好了,可再这么相见,总归还是有几分尴尬的。而燕华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去的比平日里晚了些。她原本以为自己起床的时候该看不到他了,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燕华躺在她边上。
二人还几乎是同时起的床。
于是此刻姜予辞坐在妆台前,便能看见身后的燕华洗漱更衣打理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慌张了起来,一时间几乎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连忙挥退了拣枝的服侍,自个儿拿起梳子梳头,好歹给手上找点儿事做,免得她太过无措。
可是燕华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就这么一直在她的梳妆镜里晃来晃去,姜予辞抿唇暗恼,却又无可奈何。一时间眼神四处乱飘,无处安放,心里和手下都越发慌张起来。头发梳了半天,竟然还没给挽成发髻。
还是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拣枝不动声色地上前了一步,轻轻拍了拍她,姜予辞这才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面上微微发红。
她看了镜子一眼,燕华已经换上了外裳,此刻正在一边束冠一边对下人吩咐着什么——
他怎么看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只有她一个人在尴尬无措吗?
姜予辞愤愤地想着,随手把梳子递给了拣枝。拣枝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开始替她绾发。
然而燕华其实只是表面冷静罢了。
昨天那架其实算是吵得有些大的了,两个人的情绪几乎都是到了要爆炸的地步。更何况,昨天是他和姜予辞成亲,不,两辈子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在此之前,燕华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姜予辞吵架。
是以今日起床之后,他也难免有些……尴尬,甚至都不敢往姜予辞的方向看。
等燕华收拾打理完走出内室,堂屋里已经支起了饭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道接着一道地送上来,不多时就摆满了一张桌子。
燕华刚刚落座,姜予辞就来了。
她穿着家常的月白衫裙,梳着螺髻缀着簪钗,妆容也简单素雅——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一听到燕华出了屋子,她就忙不迭地想要追过来,就连梳妆打扮也都是力求精简,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弄完了。
可分明现下一见到燕华她就又手足无措了。
姜予辞僵硬地冲着燕华扯了个笑容,僵硬地入座,僵硬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春卷,僵硬地偷偷抬眼去瞟燕华……
嗯?
姜予辞突然惊讶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不禁又瞟了一眼。这下,她是看得一清二楚。
燕华的耳朵尖又一次微微发红了。
她被惊得手一抖,春卷啪嗒一声掉进盘子里,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燕华的耳朵,仿佛是着了魔一般。
真的是红的,她没有看错。
难道说,燕华现在也和她一样,有些慌张和无措?
心里头这个大胆的猜想一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而这个假设又给了姜予辞几分莫名其妙的自信,反倒让她没有这么慌张了。她定了定神,又夹了一个春卷放到燕华面前的空盘子里,在燕华诧异地抬起头看她的时候,微微笑着地对他眨了眨眼。
姜予辞生的一双杏子眼,圆润而可爱,眼尾自然向下,无端端就带了几分无辜的清纯娇憨,而那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更是水润通透,实在是妙绝。此刻她冲着燕华轻轻眨了几下眼,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仿佛是在他的心尖上扫来又扫去,直勾得他心上发痒。
燕华愣了一愣,慌忙低下头,只觉得耳朵烫得厉害。可此刻他也分不出心神去遮掩了,满脑子都是那双眼睛,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她怎么就能这样勾人!
昨夜心间留下的郁气和今早起来时那淡淡的尴尬意味似乎都在这一眼对视中渐渐消散。燕华低下头夹起那个春卷吃了,这才定了定神,稳住了心绪,又给姜予辞夹了个象眼小馒头,笑意浅浅:“别光顾着我,你也快吃吧。”
姜予辞也察觉到氛围有所变化,虽然她面色不改,心里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听到燕华这话,她欢快地应了声,继续低头用起了早饭。
吃过早饭,燕华便又要去衙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吵了架之后消除了不少误会,方才用饭时气氛又回暖了,二人之间看起来竟是比往日还要甜蜜恩爱不少。姜予辞站在堂屋门口,伸手替燕华整了衣襟又理袍袖。燕华也不动,就这么任由她折腾,只含笑低头看着。清风纠缠着二人的袖角衣摆,吹得颊边一点碎发也微微晃动。
好半晌,姜予辞才有点怅然地开口:“那你走吧。”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事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吗?那今天可别再让自己太累了。”
“好。”燕华俯下身,轻轻点了点姜予辞的鼻尖,语带笑意,“我走了。”
“嗯。”姜予辞目送着他走远,自己在原地站着,慢慢的,手就不由自主地碰上了鼻尖,轻轻点了点。
一个灿烂的笑容缓缓地在她唇边绽放,美得甚至有些不像话。
看着燕华渐渐走远,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姜予辞背着手转过身,虽然碍着礼仪要求没有蹦蹦跳跳起来,但无论是语气还是步伐都带着一种雀跃的味道:“拣枝拣枝,我们今天去湖上划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点糖
第39章 拣枝
一方碧湖, 重重绿叶, 姜予辞和拣枝坐在船上, 解开了小舟的系绳, 任由它随着水流缓缓飘荡。
拣枝有几分诧异:“王妃怎么会忽然想到要来划船?”
虽然说这些日子她们一直待在府上,又因为阴雨连绵而几乎每天都被困在屋子里,的确是无聊。但大清早的过来划船, 也实在有些奇怪了。
姜予辞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先伸出手去划弄了一下清澈的湖水。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 她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收回手,随意地甩了甩上头的水珠,轻轻开口:“拣枝, 你觉得……”
在拣枝投来的疑惑目光下, 姜予辞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问了出来:“你觉得, 姜氏如何?”
拣枝神情微变。
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怀疑她对南绍的忠心?可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或者, 是有小人在公主面前说了什么?想要栽赃陷害?想要挑拨她和公主的关系?她难不成是碍着谁的路了吗……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飞快地出现, 拣枝的神情也随之不断变化, 而这一切都被姜予辞尽收眼底。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问话可能会让人误会, 她连忙补充:“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南绍人对姜氏的看法。”
拣枝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姜予辞。
她是打小就在公主身边贴身服侍的,与公主一道长大,彼此都再了解不过, 自然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公主的神情没有半分作伪,可见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何况,依着姜予辞一贯的性子和对待下人的态度,哪怕刚开始或许有那么几分畏惧害怕,这么多年下来,拣枝在她面前也早就比原先放得开得多了。对于姜予辞,她还是比较信任的。
拣枝思考了好一会儿,随后缓缓道:“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极好的人,体恤宫人,也温柔和善。您和太子殿下也都是好伺候的主子,宫里头的人,似乎很少有什么不满的。只是……”
说到这儿,拣枝顿住了,她似乎迟疑了一下。姜予辞被她最后的那个转折说得心都提起来了,但她也不催,只是安静地低眼凝视着湖面。
此刻湖上只有她们二人,清风送荷香,四下远近皆是澄碧的湖水和重重叠叠的绿叶玉荷,旁的服侍的人都在岸边侯着,一派寂静无声。
好半晌,拣枝才硬着头皮开口:“只是,接下来奴婢要说的,还望公主勿怪。”
“宫人们常说,陛下倒是像个隐士。”这其实是拣枝特意说得委婉些的了,实际上说的就是姜珏不适合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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