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慕鱼
荆望几次进出她的破屋,凭着荆望的本事,若是她破屋附近有人监视,荆望早就发现端倪并告诉她了,不可能每一次行事都如此顺利。
北夷人身强体壮,力道是惊人的,速度和灵敏度却是不济,本就不善于做些藏匿盯梢的事儿。
但裴朗的马棚却不一样,林诗懿这两日夜里留意观察过,总能发现外面偶尔出来异常的响动。
北夷人不善藏匿盯梢。
但斯木里定然信不过一个反了自己的人。
裴朗看着行动不受什么拘束,只是斯木里要全丹城的人看看反了自己的人会活成什么样子。
但暗地里,他半点也信不过裴朗。
林诗懿刚才听完荆望的话便早已成计于胸。
既然斯木里信不过任何人,那便想法子让他听见些“不该听见的东西”;只要斯木里信了她是齐钺的正妻,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荆望:我什么时候能不做VX?
阿鱼:快了!
第40章 状似狂将军拒旨
卫达早早地迎在北境大营的正门口, 瞧着朝廷护送旨意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队伍最前面的华丽马车在营门口停下,车夫拽紧了缰绳, 跟在马车后的太监便马上小跑向前掀开了半边车帘。
卫达抱拳行礼,“末将见过左谏议大夫, 大人一路辛苦了。”
“卫少将不必多礼。”秦韫谦由太监搀扶着下了马车, “定北候的身子可还安好?圣上那边可是记挂得紧。”
“不、不太好……”卫达按着齐钺的吩咐仔细答话,表情凝重的样子是荆望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本事, “侯爷在袭营一役中旧伤复发,之后便是沉珂难愈, 再也没能下来过床榻。”
“竟是这般严重!”秦韫谦也皱起了眉头, 转身打手掀开车帘便要重返车驾,“圣上自有先见之明,派了隗都御医一路随行, 快快引我去瞧瞧定北候。”
“这……”卫达面露难色, 瞧了瞧秦韫谦身后的那辆马车, “依着侯爷的规矩,入营的车马器物……甚至人, 都需得着人细细盘查过才是。”
“原来如此,是韫谦唐突了。”秦韫谦停了手上稍显急躁的动作, 转身对着卫达谦和一笑, “这车是我私人的车驾,车内都是些我个人的行礼物件,读书人没有旁的东西,只盼卫少将找两个妥帖些的人细查, 别弄坏了我那几本书卷便是了。”
“是。”
卫达顺着秦韫谦微微掀开的一角帘缝瞧进去,费劲压住了心内一阵冷哼,想起齐钺早前的吩咐——无论如何不可与送旨的队伍起了冲突。
“秦大人现在也算是侯爷的兄长了,自是挂心着妹婿的身体,这关心则乱的事儿如何能算唐突。”他抬手躬身指向将军大帐的方向,“末将这便先引了秦大人与宫中的御医大人去瞧侯爷。”
齐钺正百无聊赖地躺在行军榻上,他的人生至九岁那年起,便甚少这般的清闲,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前两天府里来的信笺,听卫达说还有你的私信?”他无聊地跟身旁的荆望打趣儿道:“那样厚厚的一沓,那小书生都同你说了些什么隗都秘辛?”
“别提了,他们读书人可能都有病!这大老远的,寄几朵花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荆望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他小心翼翼地把封口拆开,帐内便飘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打开信封内厚厚的一沓宣纸递给齐钺,“这老厚的一沓宣纸就包着几朵破花,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齐钺接过信纸大略地翻了翻,当真全是白纸,没着半点墨迹;他复又把信纸凑到鼻尖细细地闻了闻,确定这宣纸曾今包着的就是茉莉。
这沓宣纸用的都是定北候府他之前惯用的那一种,再熟悉不过了,但此刻他手指轻轻地的抚过纸面,却总觉得有种异样陌生的艰涩。
“大约是怕这一路上太远,香味儿跑没了罢。”他随口敷衍道:“北境也长不出茉莉,夫人回来了没准喜欢这味儿,你包起来好生收着便是。”
荆望恹恹地接过信纸,不大精神地随口应了一声,重新叠好了信笺塞回胸口里。
此时门外的近卫突然打帘小跑进大帐,不待对方说话,帐内各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荆望点点头示意来人退下;齐钺已经拉好被角合上了眼睛。
秦韫谦快步入账,一眼便瞧见了行军榻上“气息奄奄”的定北大将军。
定北大将军眼下黑青,双唇皲裂泛白,探出被角的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白娟,白娟上还渗出点点血迹。
“怎就伤得如此重……”秦韫谦眉头紧蹙,抬手拦下了大帐内众人的见礼,扭头对身后的太医焦急地嘱咐道:“皇甫大人,有劳了。”
“是是是。”太医接过太监手里的药匣子,拎着官服袍摆一溜小跑去到了行军榻前。
将军帐内一时噤声,帐内诸人各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立刻老僧入定,魂游天外。
秦韫谦左手拿着圣旨,右手跟着太医,进了北境大营片刻未歇便领着太医来到了齐钺跟前;那太医好巧不巧算得上林诗懿之前的半个师父,正是圣上最信任的太医院右院判,皇甫弥。
就算是荆望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也能瞧得出来,这是左谏议大夫得了圣上的吩咐,要探探屡屡借伤延战的定北大将军的虚实。
跟着秦韫谦进帐的人都怕老太医瞧出什么端倪,深怕自己这时候出点动静便触了定北候的霉头,早前齐钺的“光辉事迹”已经在隗都传遍,这人敢在御前宽衣解带、冲撞圣驾,焉知道此刻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提剑砍人。
与皇城隗都不同,北境大营可是齐钺的地盘儿。
至于守着齐钺的近卫也各个都紧张兮兮。
林诗懿的本事他们已经瞧过了,无不叹服;现在来人可是林诗懿的师父,要是真瞧出点什么该要如何收场。
“这……这……”皇甫弥上了年纪,走两步道儿都颤,搭脉的手也微颤,现在的声音更是颤抖得断断续续。
满大帐的人尽皆闭口噤声,齐钺在行军榻上紧紧地阖着眼皮,刚才瞧着像是管事儿的卫达也没有跟进大帐,他现在有话也不知道要与谁讲。
“可是定北候有恙?”照着大帐内的品阶,答话的自然得是秦韫谦,“皇甫大人莫急,可慢慢道来。”
“侯爷,侯爷这左手……”皇甫弥移开搭脉的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齐钺的左肩,“这是被何利器所伤啊!侯爷这左手怕是不成了……”
“你说什么!”帐内第一个大惊出声的人是荆望,他就站在行军榻边,挨着皇甫弥很近,两步上前便搭上了对方的肩膀,“可夫人之前明明说……”
林诗懿说过给卫达留下了药,足够齐钺应付这场攻城之战,荆望一时情急险些道明实情,忽而想起来这话不知道能不能说,便又咽了回去。
“夫人?”皇甫弥迟疑了半刻才反应过来,“是了,老朽记着懿宁郡主当初是随定北候一起上的北境。不知道郡主现下人在何处?若是能劳烦郡主来同老朽一道商议,或许能想个法子?”
帐内没有人答话,秦韫谦上前问道:“懿宁郡主呢?定北候伤得这样重,郡主没有坐镇帐中?”
此后账内便再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荆望焦急的朝帐外望,好在卫达处理完帐外送旨队伍的杂事,这时候打帘入帐。
“见过秦大人。”他朝着秦韫谦抱拳行礼,立刻发现了帐中气氛诡异,他大步走到荆望身边,悄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说将军的左手怕是要不成了。”荆望低声回道,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处,一个劲儿朝卫达递眼色,“这会正寻旁的大夫来一道会诊呢。”
卫达心领神会,“郡主她衣不解带侍候了侯爷月余,终是体力不支倒下了,头前儿刚复了药歇下,这会怕是不便去搅扰吧?”
“郡主也染疾了?”秦韫谦眸中的淡定从容散了散,又很快聚拢,“可要皇甫大人去瞧瞧?”
“太医是奉圣上天恩来照料侯爷的,郡主自己便是良医,就不劳烦了罢。”卫达对着秦韫谦又欠了欠身,“况且,郡主歇下了,这么多外男,总是不方便。”
“卫少将说的是。”秦韫谦也欠身回了个礼,“是韫谦思虑不周了。”
帐内一顿言语来回,半点没提到圣旨的事儿,现下又是一片寂静,可急坏了传旨的太监,他上前伏在秦韫谦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卫少将——”秦韫谦上前两步,“侯爷一病不起,连郡主也抱恙在身,这圣旨……”
“是谁在诅咒内子抱恙在身?是我将她送走了。”行军榻上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略带嘶哑,“怎么?还让她留在这让你们来肆意作践?”
“将军!”眼见齐钺要挣扎着要起身,卫达赶紧上前将人扶住,“您这是病糊涂了!”
“我哪里有病?是谁在盼着我有病!”齐钺起身牵着嘴角,眼神阴狠诡谲,“我要是倒了,谁来接这圣旨,圣上一片心意不都叫一群狗东西吞了去!”
齐钺拖着病躯还想要颤颤巍巍起身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的皇甫弥更加迟暮腐朽,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一定会一头栽倒下去。
皇甫弥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恨不能逃到帐外去。
荆望见卫达扶着人吃力,也赶紧上前帮忙,一左一右将齐钺从行军榻上架了起来。
秦韫谦见齐钺脚步虚浮,躬身驼背地朝大帐一侧走去,忙要抬手拦阻,“圣上在千里之外悬心北境,侯爷身系江山社稷,还万望珍重自身才是!”
“江山社稷?秦韫谦——”齐钺打眼睨着秦韫谦,目似含刃,“你这是说我反了吗!”
齐钺这话说得重,帐内立刻“噗噗通通”跪倒一片,秦韫谦也难得的面色不佳,急忙行礼道:“侯爷言重,是下官失言了。”
齐钺眼下就快要走到帐边,却被秦韫谦绊住了脚步,他冷声道:“圣旨呢?你们不是急死了吗?怎的我醒了这半天也不见人请出来?”
帐中的齐钺俨然已经疯了大半,送旨的太监这会子冷不丁被点了名字,吓得抱着圣旨连滚带爬地来到齐钺跟前。
他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勉强在齐钺身前站定,双腿抖似筛糠,险些连圣旨都捧不住。
“奉、奉天承运……”太监宣旨的声音也在打颤,“皇帝诏曰……”
……
“望定北候早日开战,平定河山,成不世之功业……”
太监的声音在阒静一片的将军大帐内甚至可以听见回响。
“望定北候早日开战,平定河山。”齐钺一边冷笑着一边小声地重复着宣旨太监的话,“成不世之功业……”
他一步步朝帐边挂着的佩剑走去。
突然帐中一点金石寒芒划开一道弧线——
“去他妈的不世功业!”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那叠宣纸要考的!后期搬到幕后黑手的重要证据,你们不要想歪了。
第41章 大戏终场破真相
齐钺已经竭力演出好了一名身残的将军被一道催战的圣旨逼成疯狗的戏码, 他相当懂得见好就收。
见宣旨的太监几乎要被那一剑吓得当场尿了□□,他“从善如流”地表现了自己的衰颓, 久经沙场的身手为重伤所累,那一剑堪堪劈歪, 及时被一旁的荆望和卫达及时联手拦了下来。
帐内众人都惊出了一脑门子虚汗, 卫达赶紧把已经为急怒攻心而又再次“昏厥”的定北候交给荆望扶回行军榻上。
他连忙上前行礼道歉,“侯爷这些天时睡时醒, 只怕是也时常忧心着丹城战局,脑子已经糊涂了, 各位大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秦大人。”他又对着秦韫谦拜了拜, “圣上那边……”
“定北候忧思过重,损了心神也是难免的。”秦韫谦回礼,“韫谦当是知道何事说得, 何事说不得, 卫少将不必忧心。只是……”
他看了眼跌坐在地、惊魂未定的传旨太监, 递去了个眼色,那太监愣了半晌才算是心领神会, 由着身边的小太监将自己扶了起来。
“那卫大人瞧这圣旨……”传旨太监哆哆嗦嗦地又瞧了眼行军榻上一动不动的齐钺,“谁来接?”
“欸……”卫达夸张地叹了口气, 沉思半晌才道:“圣上的旨意公公刚才也是宣读过了, 侯爷和在场诸位都听见了,只是目下侯爷这身子已然这样了,要不卫达先代侯爷收下,待侯爷醒来卫达定当即刻转达。”
“是、是、是。”传旨太监能交出着烫手的山芋当真是求之不得, 急忙把怀里的圣旨往卫达手里递,“有卫大人担待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卫达接过圣旨,余光与行军榻旁的荆望交换了个眼神,见对方微微地点了下头,他才接着道:“现在天色见晚,侯爷今日的情况怕是不好,只怕是去不了之前为几位大人备下的接风宴了。”
他上前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刚才的事儿教诸位大人受惊了,就先由卫达代侯爷敬上一杯薄酒,赔个不是。”
待帐内牛鬼蛇神皆去,荆望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还出帐子巡视了一圈后才推了推行军榻上“昏迷”的齐钺,“将军,都走了,别演了。还上瘾了是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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