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这么一搞,她已经不知道下次见到太子,应该什么面目见他,是上去感谢他给自己送粽子,还是冷着脸表示,我不想嫁给你。
怎么都不太合适啊!
正想着,突然间,一股浓郁熟悉的香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微怔了下。
轻轻地嚼了一下,果然是的。
这是肉干粽。
燕京城这里,馅料多为红枣红豆粽,只有陇西那里,才会把陈年晒的肉干拿来做肉粽子。
肉干粽在燕京城怕是寻常没人吃,也没有人做,但是顾锦沅偏偏爱那个滋味,往年她外祖母总是要包上一锅,留着慢慢地给顾锦沅吃。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
第50章 太子的粽子
顾锦沅坐在窗棂前, 慢慢地品味着那粽子的滋味,陇西的肉粽子,并不是简单地把肉干包起来, 是要经过晾晒熏蒸。
顾锦沅小时候, 每每会坐在门前的草凳子上, 守着那晾晒中的肉干, 若是有什么猫儿狗儿过来要偷吃肉, 她就用竹竿把猫儿狗儿轰走。
之后她还会乖巧地守在一边,看着外祖母忙活,熏蒸过后, 入了滋味,再剁碎了,才能包进粽子里, 做工繁琐, 不过做出来后粽子的滋味自然好。
后来她外祖母去世了, 隔壁阿蒙娘在端午节给自己送过这种干肉粽, 但是滋味却和外祖母不一样,她不知道外祖母做的,自己尝试做,也做不出来。
如今远离故乡, 她偎依在窗棂前, 品着这干肉粽,竟是多少吃出来当年外祖母做出的滋味。
心里泛起疑惑来,恨不得现在就过去问他,他怎么会有这种粽子, 又怎么会恰好做出这种滋味?
不过到底是忍住了,捧着那粽子, 小口小口地吃过了,又兀自瞎想了一番,才洗漱睡去。
到了第二天,她过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却是见老太太跟前的嬷嬷脸色不太对劲,当下只装不知道,之后陪着二太太出来,问起,二太太才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昨天大太太回来后,把兰馥叫过去,好一番打骂,母女两个闹了半响!兰馥昨夜里寻死觅活的,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顾锦沅听着,越发诧异了,心想这顾兰馥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为了男色而迷失心思的人,怎么飞要逆着胡芷云的性子去勾搭二皇子呢?
两个人说话间,恰好顾瑜政过来,却是要和老太太请安的,当下见礼,二太太看顾瑜政那样子,仿佛有话要和顾锦沅说,当即就要回避,推说有事先回去了。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个人影扑过来,定睛看时正是顾兰馥。
顾兰馥跌跌撞撞地哭着走到近前,却是噗通跪在了顾瑜政面前,哭求道:“爹,女儿和二皇子的婚事,本是早就定下的,既已许婚,女儿便只认定了二皇子,万万不可毁婚再嫁别人,如今母亲强逼,女儿如之奈何,还请父亲为女儿做主,不然女儿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顾锦沅诧异,心想还能这样?这母女两个竟然闹到这般田地?
之前看那样子,顾瑜政素来不管家事,顾兰馥竟然舍弃她母亲求到了顾瑜政面前?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讳地将事情道出,这是连遮丑都懒得了!
而旁边的二太太,更是尴尬难受,她愿意看到这种场面吗,她愿意知道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吗?她不想。
她刚才就该早早地跑回去,但是现在再跑,却是不行了,只能是立在那里装傻当柱子了。
顾兰馥什么都不顾了,跪倒在顾瑜政面前,啜泣道:“父亲,女儿愿意以死明志,还望父亲成全。”
她哭得鼻子眼泪齐下,看上去着实可怜。
只是顾瑜政却是面上凉淡得很,垂首望向顾兰馥的眸光,竟是不带任何的怜惜,甚至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兰馥,起来。”顾兰馥哭求了那么多,他却只有这么简洁的几个字。
父亲,顾兰馥仰面,抓住他的袍角:“可是母亲想悔婚二殿下,明明早就说订下的,总不能因为姐姐来了,就由姐姐替我!”
然而顾瑜政却是抬手,冷静地将自己的袍角自顾兰馥手中扯出,之后后退一步。
他负手而立,淡声道:“你的婚事,当由你母亲做主,你想嫁谁,自是由你母亲来决定。”
这话一出,顾兰馥失望至极,眼泪就落了下来。
顾锦沅听着这话,自然是诧异,看过去时,只觉顾瑜政冷峻威严的脸上尽是寡淡,沉静的眸中是一派的漠然,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个跪在他面前哭泣的女儿。
一时记起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顾兰馥带自己过去他的万象阁,那是她少数几次看到顾兰馥出现在顾瑜政跟前,当时她就觉得,她虽不懂父女之间应该如何,但他们到底是彼此太过生疏了。
现在看来,竟是真的,女儿哭成那样,他竟然可以说出这种完全与己无关的话,连装一下都懒得。
这位爹,可真是难以琢磨。
顾瑜政一撩袍子,转身离开了,背影决然得很,是丝毫没有给顾兰馥任何希望。
顾兰馥坐在那里颓然绝望地哭着,旁边的二太太只好过去劝说。
顾锦沅也随意劝了几句,这个时候胡芷云来了,气势汹汹,带着几个嬷嬷,直接把顾兰馥拽起来,乱糟糟的,又把顾兰馥一顿责骂。
老太太自然被惊动了,哭着过来,抱着顾兰馥心疼,又说好好的宁国公府,怎么乱成这般,只说自己命苦,顾锦沅只好和二太太又一起劝,劝了半响,将老太太扶回房中。
老太太哭得不成声:“我一把年纪,怎么这般命苦!”
接着便开始哭诉,说是顾瑜政已经不是当年她的那个儿子了,说这个儿子眼里根本没她这个当娘的,也没有宁国公府,说他怕是不知道被谁上了身!
又开始说顾瑜政如何如何不孝,就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遍,甚至提起来:“当年我让他不娶青岫,难不成也错了,他那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一个陆青岫,竟抛家舍业!”
顾锦沅看着老人家哭成这样,本来还要劝一劝的,听到这个,陡然顿在那里。
二太太也感觉到了,赶紧给老夫人使眼色,但是老夫人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哪里注意到这个。
顾锦沅挑挑眉,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想必她没来时,或者不在跟前时,老太太经常这么说,说习惯了,今天难过上来,竟顺嘴说出来了。
二太太越发尴尬了,看看老太太,看看顾锦沅,简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顾锦沅当即话也不说,直接出去了。
她既是想说,那就让她说吧,自己耳不听为净。
其实想想也是,当年顾瑜政不要爵位,求皇上成全了这门婚事,估计老天太这当娘的都要恨死了,平时不知道咒了自己娘多少次,如今只是说这个而已,倒是说轻了。
她这么兀自回去清影阁,一路上想着发生的这些事,好笑又好气,回去后,恰好是用膳时间,问起来那粽子还有几个,染丝说还有三个,极好,顾锦沅表示:“把三个都给我热了,我要吃。”
染丝微惊讶,一口气吃三个?虽然那粽子小巧,但到底是粽子,不好克化。
顾锦沅:“怎么,不可以吗?”
染丝哪敢说什么,当即赶紧去热粽子了。
当日晚间,顾锦沅正在品尝着自己美味的粽子,谁知道顾瑜政突然来了。
他站在那里,也不怎么吭声,就盯着紫藤看。
顾锦沅多少猜到,这紫藤有些年头了,或许和自己母亲有关系,他看紫藤,说明他还在怀念母亲。
但是人都死了,现在怀念,有用吗?
顾锦沅继续低头吃粽子,也没有提一嘴让顾瑜政吃。
之前还装一装做做姿势,现在却是懒得装了。
顾瑜政却突然道:“你心仪之人,到底是哪个?”
顾锦沅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道:“不是和父亲提过,女儿心仪之人在陇西。”
顾瑜政:“是吗?”
顾锦沅起身:“怎么,父亲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瑜政:“唯一可能做你心仪之人的,就是你隔壁的阿蒙了。”
顾锦沅一听,顿时扬眉,好一番把顾瑜政打量,之后冷笑:“原来父亲派人过去陇西了,好快的行程!”
这才没多少日子,他已经一个来回了?
还是说,他早就在陇西有眼线?
顾瑜政盯着顾锦沅,眸光锐利而充满威势,仿佛能看穿一切。
顾锦沅若无其事,一脸无辜。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顾锦沅甚至听到了外面花瓣掉落的声音。
良久,顾瑜政轻叹了口气:“锦沅,你要告诉我,你和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顾锦沅抿唇,垂下了眼。
顾瑜政:“太子已经向皇上求娶,皇上和我提起,说是你和太子两情相悦。”
他背着手,望着眼前的女儿,语气中颇有些无奈:“我也想说一个你的心仪之人出来,回绝了这门亲事,所以你得告诉爹啊。”
就是没有,所以才说不出来啊!
顾瑜政看顾锦沅不说话:“那你告诉我,你想嫁给太子吗?”
顾锦沅抿了抿唇,抬头坦然地看着他,无奈地道:“父亲,女儿真得不知道。”
她本来正准备着一边吃着太子给的粽子,一边想想这个关系到自己接下来命运的事情,结果他这就来了,所以她还没来得及想。
顾瑜政一怔,他看到了女儿清澈的眸子中流露出的那丝迷惘,那是这个女儿出现在他面前后第一次这样。
他放软了声音,温声道:“那不用急,你……先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第51章 竹林里的埙声
那天晚上, 顾锦沅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思。
最初她来燕京城,是不服气,是心存怨愤的, 看似平静的外表和心境, 其实隐隐存着一种愤懑, 她想知道为什么她娘会死, 想知道为什么外祖母临死前自始至终不提及父亲一句,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甚至于当年外祖母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沦落到那个地步,她也想知道。
当然她又是自私现实的,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并不能在这燕京城里翻云覆雨,所以也仅仅是想知道而已。
她想着, 自己看过外祖母和母亲长大的这燕京城, 尝一尝外祖母口中所提及的丰益楼点心, 如果还能活着,最后还是要离开,离开去哪里,干什么,没想过。
或许还是应该回陇西, 一个人守着母亲和外祖母的坟茔, 以后或许会嫁给一个打猎的汉子,一个不知道燕京城,也没到过燕京城的人,然后安静地了此一生。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但是现在, 却有一个太子,莫名地要娶她。
而她竟然在认真地思考是不是要嫁给他的问题。
顾锦沅抱着脑袋, 苦闷地坐在矮榻上,她心里明白,当自己竟然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而是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嫁给他的时候,其实自己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顾锦沅了。
想了这么一晚上,她还是挣扎,整个人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一个顾锦沅说,她想回陇西,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另一个顾锦沅说,其实太子也不错,甚至心底浮现出一个羞耻的想法,当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感觉还挺好的。
如此半宿没睡着,睡着后,恍惚中都是梦,梦一个比一个光怪陆离,她梦到了太子那双荒芜到仿佛万里冰封的眼睛,梦到太子抱着自己亲得不能自已,梦到了自己站在护城河堤上为他饯行。
到了最后,她竟然梦到了许多的羽箭,那些羽箭全都飞向太子,而太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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