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晓镜
蓝依白听了,亦道:“我先前听说,郡王妃到那戏子宅子里闹,平昌郡王反倒说她善妒,自己忍了许多年云云,还要用犯了七出休妻。连圣人同皇后娘娘听了都扼腕,我想平昌郡王能糊涂一回,定要糊涂两回,还是和离了干净。”
荣安听了伙伴们的安慰,心下高兴了些,夸她们道:“听说蓝娘子你饱读诗书,还是你们懂道理,旁人都说我娘不知好歹,哼,她们算什么东西。”
江苒同蓝依白对视了一眼,不觉莞尔,心说荣安这孩子脾气,可真是叫人惯出来的,好在熟了也不觉得有多惹人讨厌。
未及,徐循来了,她行色匆匆,边上跟着面色略有憔悴的徐菁。
两姐妹也是坐下,见了蓝依白和荣安,都破有些惊讶,便略寒暄了两句,旋即才对着江苒道:“我阿娘叫我下学了,劳烦你问问你兄长,那束修是怎么算的好,是按月结呢,还是日结,我们府上只是代为收缴,一概束修,都交给他才是。”
江苒不明所以,“什么束修?”
徐循诧异道:“你家大公子来授课,学生给他交的束修呀。”
江苒听了,震惊地转身回头。
江锦正夹了一本书走进来,他今日未束玉冠,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衫,未有矫饰,只将一头如墨长发用同色发带系好,瞧着有一种温润的妥帖。
学堂里头的众娘子齐齐顿住,一时堂中鸦雀无声。
江锦莫名地瞧了瞧众人,见连江苒都是一脸茫然,便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去,施施然放了书,方才彬彬有礼地同众人道:“今日起,便由我先为诸位娘子讲习经纶,劳请诸位多多赐教。”
大公子便是说话,也是清清淡淡,温温柔柔,叫众娘子在震惊之余,纷纷交换起了狂热的眼神。
江锦!这可是探花郎江锦!京城美男榜如今稳居第二位的江家大公子!
他来上课,姐妹们也太赚了吧!
江锦是正经科举出身,圣人亲点的探花郎,论学识简直能甩前头的赵修明一条街;论风度,论容貌,更叫旁的先生大感羞惭
因此娘子们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就在江锦的微笑示意之下,纷纷掏出了书本。
先生都这么好看了,怎么能不好好读书!
江苒左顾右盼,发觉便连边上的荣安县主都乖乖地听着课,她不由震惊地问边上的徐循,“为什么会是我大哥哥来上课!”
“我以为太子殿下同你说了呢,”徐循想了想,小声道,“据你大哥说,是太子殿下叫他来的,因着怕娘子们听了他的名号都挤着来报名,先头我并不曾对旁人说过。”
才说了两句话,蓝依白忽然用胳膊肘顶了顶江苒,她这才回神,然后就看见自家兄长正停下了讲课,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苒:“……”
先头叫江锦给自个儿写作业的时候,她断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的。
好在江锦只是上一堂课,他奉了太子之命,得暇便来上一节课,还是要赶回去轮值干活儿的。娘子们表现了极度的惋惜,却只能依依不舍地将他送走,“江先生再见。”
江锦一出学堂,江苒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娘子们闪着星星眼儿,纷纷表示自己仰慕江四娘子久矣,又问她边上还能不能加椅子,能够让自己也一道坐着听课。
“四娘子今儿穿得真好看,这粉色娇嫩,极衬您的肤色。”
“四娘子的这首饰也搭得别出心裁,丝毫不流于俗套!”
“您真是谈吐不凡、气度高洁,不愧是大公子的妹妹!”
在一片恭迎声中,江苒满头雾水,“……?”发生了什么?
蓝依白“啪”得一声合上书籍,才悠悠然道:“她们都想当你的大嫂罢。”
江苒:“……”
……
江锦回到翰林院的时候,太子殿下正纡尊降贵地在翰林院入口处等他,见了他来,轻轻挑眉,“怎么样,那些娘子们可还好教?”
江锦叹了口气。
眼前的太子殿下,昨儿忽然突发奇想,说江苒如今瞧着不愿意换学堂,可是出过前头的事儿之后,再叫她继续在那儿上学,难免有些操心。
江锦那会儿,只是客套了两句,旋即裴云起却问他愿不愿意在徐家请来的新老师赶路赶到之前,替她好好上一段时日的课。
太子殿下开口,他哪能拒绝哦。
他诚恳地道:“瞧着都是乖巧柔顺的,看苒苒也同她们处得不错呢。”
裴云起点了点头,似乎这才放下心来。
江锦试探着道:“……您没同苒苒说这件事儿?”
裴云起淡道:“没有。”
他有心想问一问江锦,江苒今日瞧着如何,可话都到了嘴边了,又撤了回来。
他不愿叫自己的软弱与关怀过分暴露出来,似乎这样对他来说,不自在极了。
江锦看在眼里,不由在心里叹口气。
殿下啊,您不信那些老师们,叫我去上课,我堂堂一个朝廷命官都为您做到这个份儿上了,眼见着那些娘子们看着我都恨不得扒我的衣服,我牺牲至此,您能不能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
第73章
由于江锦的到来, 京中掀起了一波新的上学热潮,奈何归仁学堂地方实在不大,短短时间, 又不得不婉拒了一大波新的学生。
为此徐循特地谢了江苒,江苒只是摆摆手道:“无妨, 无妨的,你家又是读书又是打马球的,可比那些成日关着刺绣描花样子的学堂有趣, 她们原就想来读, 如今我阿兄不过给她们找了个借口罢了。”
徐循微笑起来。
边上的蓝依白也凑过来,她好奇地道:“今儿到底是什么课, 我见你们一个个都穿胡服来, 难不成要出去上课么?”
江苒笑道:“先前在定州, 虽然民风开放, 可娘子们却少有离经叛道的, 到了京里头便不太一样, 许多公主贵女最爱骑马踏春, 打球狩猎,因而他家府上开了一门这个马术课。”
蓝依白一惊, 惊讶地道:“你们竟是要去打马球!”
“正是, ”江苒解释说,“每周都有一回的, 说是马术课, 其实不过娘子们嬉笑打闹, 算是出去放风。”
这头江锦才叫下课, 娘子们就纷纷动了起来,她们吩咐自己的丫鬟检查好自己要带的月杖, 以及作为彩头的艳色宫绦是否别正了,一时间好不热闹。
江锦想了想,便往自家妹妹跟前去,吩咐道:“玩闹的时候,不要太疯,仔细坠马。”
江苒正往头上扣了一定锦帽,闻言只是胡乱应了,江锦见她不上心,不由有些无奈,只同边上的蓝依白道:“蓝娘子若是不上场,还请一会儿仔细看顾她,她玩疯起来便什么都顾不上。”
蓝依白含笑应了。江锦又道:“娘子瞧着,仿佛不打算上场?”
蓝依白倒是坦荡,只道:“我一贯倦怠这些,不似苒苒喜欢学些骑射,平日不过读书写字,如今见她们要去玩了,倒有些可惜起来。”
她说着,又好奇地问江锦,“大公子今儿不休沐么?怎么不同我们一道去玩。”
江锦温然道:“手头的公文尚且看不完,哪有这样的闲心。”他待谁都彬彬有礼,对着蓝依白也是一样的温润妥帖,蓝依白听了,不由怔了怔,便福身道:“既然如此,便不叨扰了。”
江锦轻轻颔首,拍了拍妹妹的头又吩咐两句,又说,“江熠今日似乎也同他那群好友去了,你一会儿若是碰见,便叫他一道回家,省得他晚饭又不归家吃,惹阿娘唠叨。”
听江苒应了,他才放心下来,悠然转身去了。
江苒戴好帽子,一抬头,便见蓝依白垂着眼睛有些怔仲的样子,她忙拉了她一把,“咦,难过什么?——你若是想学骑马,改明儿换身衣裳来我便教你嘛,怎么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蓝依白勉强打起精神,见她无忧无虑的样子,也是轻轻笑道:“无他,想些琐事罢了。”
娘子们收拾好了行装,便在马术课夫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京郊马球场赶。
京城地贵,除了皇帝能大手笔地在宫中开设球场,官员们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如今马球运动风头颇盛,城外不少庄子里头,有头有脸些的人家都会置办一个马球场。其中又以一名姓卢的富商家中马球场最为宽敞,是京中娘子郎君们都爱去的地方。
今儿天气晴朗,又是休沐,到京郊马球场时,已然有不少郎君们在了。
马术课的夫子上前去同郎君们交涉,要他们让出场地,郎君们纷纷抱怨起来,还有人说,“小娘子们不过耍个花枪,打球又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乖乖坐在一边看着我们打球喝彩得好。”
夫子正要辩驳,然而娘子们经过先头的事情,已然十分团结,闻言纷纷反驳,“凭什么让给你们,这球场本就是我们租下来上课的!”
郎君们嬉笑道:“上课?上什么课,你们家里人叫你们上课,是为了来日你们能寻个好夫君,可不是叫你们学着同人顶嘴寻衅的!”
蓝依白听得皱眉,她看了一眼对方,发觉那人穿着紫袍,瞧着算是风流倜傥,可这样说话,着实叫她不齿。她便冷然开口道:“你家爹娘叫你们休沐出来打球,是为了叫你们强身健体,也不是为了叫你们这样语言轻鄙,毫无教养的!”
那郎君见她瞧着柔弱,愈发嘲讽大声起来,说便是他们让了场地,你们这些人也打不起来,球杖都拎不动,还不如回家拈绣花针。
荣安在众人之中一贯身份最高,闻言也是冷笑说:“你这纸片儿身板,瞧着也不是能打的,我们这边能一个打你十个!”
紫袍郎君叫她这样挑衅,心下不喜,只是冷笑道:“好好好,你们且叫那个能打的出来,叫我们看看?”
这头众人起了口角,江苒原是不太在意,正悠然地四处看风景,可等到这句话一出,她才觉得不对劲。
江苒默默抬头。
旋即便发觉同伴们纷纷回身看自己,眼露信任与鼓励。
荣安小声道:“苒苒加油,我们相信你?”
江苒:“……”
郎君们见了江苒便是那位据说能一打十的,不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哄堂大笑。
眼前的江四娘漂亮得像一朵山崖边开着的柔弱兰花,美则美矣,可极为纤细柔弱,胳膊都还没球杖粗。
别说一打十了,只怕一会儿碰她一下,她就能哭出来!
那位寻衅的紫衣郎君一面笑,一面擦着眼泪,只道:“我们不同你们计较,识相的还是赶紧让开罢,不然你们难道真要叫江四娘一打十?”
江苒闻言,微微眯起眼睛。
她身后的娘子们被这话气得皆是满脸通红,江苒却还十分镇定,她看了看对面的人马,忽地道:“你们不也没凑齐二十个人,这马球不嫌打得没意思么?”
紫衣郎君诧异地道:“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江苒抬手,面无表情地把球杖背到了自个儿的肩膀上,冲着他们微微一扬下巴,“你们一队,我们一队,比一比,不就知道谁厉害了?”
紫衣郎君一怔,旋即神情古怪了起来,“你认真的?”
后头娘子们忙抓紧时机嘲笑,“这怕不是不敢了罢?!若是不敢,赶紧让开!”
郎君们哪里愿意接受这样的挑衅,回头一顿交涉,旋即便挑了十人出来,个个都瞧着十分高挑健壮,衬得这头的娘子们愈发羸弱纤瘦了些。
徐循看得皱眉,低声问江苒,“我听说这些都是京中世家子弟,想来十分精通这些,咱们平日虽然也练过,只怕不敌。”
江苒道:“这些都是文官子弟,我先头在宫里头见江熠同文七郎对峙那会儿,见过这些人,要论能打,那群纨绔想来能打一些,眼前这些都是成日在家苦读的,未必娴熟。”
徐循这才放了几分心,依着江苒的意思,往后又点了几位娘子出来,两头一凑,恰好是两支十人的队伍。
蓝依白虽然面露忧色,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着江苒到一边,替她整了整衣裳,悄声道:“你阿兄才叫我看着你,你就这样闹,你家人会不会苛责你?”
江苒安慰道:“他们一贯是知晓我的性子的,今儿算是他们挑衅在先,我代姐妹们应下,若是要输,也不会逞强,你到一边坐着罢。”
蓝依白忧心地离开了场中,到了一旁的席上。
马球场除却正中一草地外,四周搭起高位,休沐日来踏青的人不少,如今忽见一个个千姿百态、俏丽非常的小娘子翩翩进场,旋即又是一队穿了同色衣裳的郎君们骑马进场,不由瞧得愣住了。
没一会儿,场上的人就都知道了,归仁学府的娘子们要同那头郎君们的队伍一道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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