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淮琅
更勿论她为了突出“新鲜”,还增加了许多后世元素,绣娘能否绣得出精髓,陈姜管不了,她只卖样子,求一个出奇制胜。
掌柜的到底也没有露面,那年轻女子亦是显而易见的情绪不高,出来后对陈姜勉强一笑:“二十两,你的花样子有多少张算一算,本店收了,以后若画了新的,还可送来,都按这个价儿收。”
草纸拍在台面上,她翻了翻,轻轻颔首,随即从柜里摸出两个银锭子,称好重量,递给了陈姜。小伙计的眼睛瞪得溜圆。
“没白教你娘。”老头在旁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几十年的铺子,乍一丢开没着没落的,也不知地府里头有没有生意可做,真想把我的黄花梨老算盘带下去,赚赚阎王老爷的银子。”
这个可以有,陈姜忍俊不禁,抿了抿嘴。
廖氏见了,只当她拿了银子开心,自个儿的心脏也砰砰地跳,压不住抖动的嘴角,想笑,又想哭。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她活了三十多年第一回 见到这么多钱。
有了银子,我可以去府城找......脑中刚冒出半个念头,廖氏浑身一哆嗦,忙摇了摇头,不,我在想啥?该想的不是这个!有了银子,闺女就有细粮猪肉吃,有新衣新鞋穿,想添置点啥就添置点啥,想送她哥去学堂也送得起,打算过的事都有了着落,她心里就会舒坦,她心里舒坦了,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闺女,是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人啊。
加上之前从巧掌柜那儿挣来的钱,陈姜荷包里现在有了二十三两银子。出门亮给陈百安看一眼,把他激动地直攥拳头。
“姜儿,你教教我,我也想学画,挣,挣银子。”
“如果书院里的先生愿意教你,我不反对,别指望我,以后我也不会再卖花样子了。”
“为啥?你画得这么好……”
“把爱好和生计混为一谈的人,最后都抛弃了旧爱,培养了新欢。我喜欢画画,但是是随心所欲的那种。”
陈百安挠挠头,似懂非懂。陈姜微微笑,没笔没纸没颜料,绞尽脑汁地想创意,要美,要精,要鲜,还要避开忌讳烘托吉祥,挣这点钱累死了都,再也不画了!
临近午时,天上日头炎炎,地面热浪滚滚,街道两边酒楼的伙计吆喝客人都不愿站到房檐以外,阳光灿烂得让人头晕眼花。
绣坊百步开外是凤来县的县衙公署,斜对面一排饭馆茶楼,三人选了一家门脸稍小,但看起来很干净的小面馆吃了午饭,歇了歇晌,便打算去把该买的东西置办了。
一出门,陈姜就听见影子飘在绣坊门里叫唤:“都怪你这老头拉着我说话,我娘他们走了,没人给我挡太阳,我还怎么逛县城嘛!”
老头捋须呵呵笑:“当鬼的哪有大白天出去游荡的,你就在这儿陪我聊会儿,待太阳下山了,你再逛不迟。来来来小丫头,再跟我说说那七天投胎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能不受头七约束呢?”
“太阳下山还逛个屁!反正你明天就要下地府了,问那么多干啥?”影子可不傻,见了个鬼子扯扯闲篇也罢,又不是能与她长久作伴的主儿,逛县城开眼界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末日更了番外一,粗肥圆长的挺好。
第33章 绣坊上门女婿
陈姜见日头着实毒辣,心道若今天影子没能如愿,晚上不定要发牢骚发到几时,于是带着廖氏母子折返从绣坊门口经过。影子见人大喜,招呼也不与老头打一个,悍不畏死地冲过来,抱着脑袋嗷嗷叫痛,火速飘进陈百安背后的竹筐隐匿了绿光。
“哥,筐给我,我去买点东西。”陈姜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交给陈百安,“你俩随意逛逛,想买什么就买,一个时辰后在这里碰面。”
“我啥也不买,你要买啥,哥给你背着就是。”
廖氏见陈百安捏了银子又推回去,咬咬嘴唇没说话。
陈姜冲她一挑眉:“你不买,怎么不问问娘要不要买。”
廖氏忙摇头:“我也不买。”
“行了,别推来推去的,随便你们吧,钱你拿着,爱买不买。”
大热的天,陈姜不愿多说废话,背起竹筐就自顾朝衙前街西边走去。走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怒吼:“王西观,你这混蛋还敢来!”
是那绣坊老鬼的声音,但陈姜没有回头。影子从竹筐壁上洇出一张小鬼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叫道:“嘿嘿,老头,你家坏女婿来啦!快把他打出去啊!”
陈姜不知一中午的时间,这一老一少都聊了些什么。影子愿意主动说,她就听着,不说,她对此也不感兴趣。
离绣坊越来越远,老头的声音听不见了,影子在背后兀自嘀嘀咕咕:“奶奶早说了,上门的女婿没有一块好瓦,都窝着坏心眼呢,老头眼瞎,真没用!”
陈姜心说那也不能一概而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可是死了就别瞎操心了,多余。
一路走来时已经记下了要去的店铺位置,有了钱,陈姜买起东西来讲究个速战速决。能在一家铺子里解决的事,宁愿多费些口水砍价,也不愿冒着高温货比三家。不消半个时辰,竹筐半满。
听着影子叽哇乱叫着没有逛够,陈姜快步来到一家小作坊。作坊门的左边各色灯笼一个摞一个高高垒起,右边,则垂着几把油纸伞。
喊醒冲盹的伙计,陈姜用一两半银子买下了一把黄骨白底皮宣纸伞,素,且贵。但料好结实,竹质手柄打磨得润泽光滑,既可防雨也可遮阳,贵有贵的道理。
其实作坊里还有一把更贵的,檀皮宣面,七十二根伞骨,伞面上饰有油封的水墨画,质感好的令人爱不释手。可是太沉了,举一会儿手臂发酸,陈姜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四十九根伞骨的这把。
影子见她一两半银子买了一把伞,很是不忿:“下雨披个蓑衣不就好了,买它干啥,败家精!”
陈姜一出作坊就撑起了伞,在一众裸头暴晒或草帽挡脸的行人中十分显眼,惹得侧目纷纷。瘦小的少女,大大的伞,热还是热的,可避免了阳光直射,自有独享一片荫影的爽快。
影子的不忿来得快去得更快,她飘在伞下,自由地伸展身躯,绕着陈姜打转,嘿嘿傻笑:“原来还能挡太阳,便宜我了,败家精,你好好败家吧,便宜我了!”
陈姜面色如常,暗道是啊,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会失心疯地花那么多钱买伞。
回到绣坊门前,廖氏和陈百安早就等在小飞檐下,或者,他们压根没挪过地方。
陈姜撑伞,二人没说什么。即便猜了贵贱,也不会往一两半银子上猜去,毕竟这玩意儿除了能挡阳挡雨也没有别的用处,能多贵?不定就是陈姜买着玩的。
他们不问,陈姜自不会说,见二人两手空空,同样没有多问,钱已经给了陈百安,她没打算再要回来。
“我东西买齐了,你们还逛吗?不逛就回去了。”
“回吧回吧,天儿太热。”廖氏道。
娘仨往城门方向走去,大约走出百来步模样,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一声紧过一声,惨叫中还掺杂着呼喊“大仙”的声音。
陈姜听出还是那绣坊老鬼,但仍然没有回头,大仙是谁啊?反正不是她。
不多时廖氏发现陈姜有些不对劲,她走一步打个顿,走两步忽然偏移身体绕个半圈,像是遇上了什么障碍物似的,可面前的街道明明平平坦坦,连个小石子也不曾有。
又走了几十步后,陈姜终于原地停下,烦躁甩开躲着影子的竹筐交给陈百安:“我想起还有点东西没买,你们到前面茶棚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不管娘俩的反应,转身往来路走去。
回到衙前街,路过绣坊门口,陈姜拐进了一条小巷。巷子两侧的民居院中植树,给窄窄的巷道投下一片荫凉。
站在树影下,陈姜收伞,不耐烦地开口:“明儿头七就好好下去了,今日还作什么怪?想灰飞烟灭就在你家门口使劲晒,非跑到我跟前来打滚干啥,涨人眼珠子烦死了!”
绣坊老鬼虚弱恹恹,白光淡得只余蒙蒙一层,老脸上涕泪横流,缓了半晌才跪下:“大仙......”
“你再磕头我走了啊!”陈姜恨恨,这老鬼刚刚不顾烈日剧晒,哪怕痛到满地打滚也一定要拦住她的去路。她不理,他就不停地磕头,磕完了再打滚,滚完了起身坚持磕。陈姜实在看不下去,这才给他个交流机会。
古代鬼子怎么都那么喜欢磕头呢?现代时她就从来没遇过这样的状况。虽然是鬼,却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鬼,她受不起啊。
老鬼不敢再跪,哭道:“求大仙救我女儿一命,老朽来世结草衔环......”
“停停停停,”陈姜打断他:“不可能,别妄想了,我没空跟你解释,但是可以明白告诉你,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做不到。你若是倾诉点什么苦衷我可以听听,想用我在你和活人之间搭桥牵线,绝无可能。”
她态度极其强硬,转着伞把望着树梢:“十分......半柱香,给你半柱香时间,说吧,诉完了苦就安心下去吧。”
“大仙,我不是要诉苦,我的女儿真的有危险,天杀的王西观想害她,我听见了我亲耳听见了!他临走的时候自言自语说,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他肯定是想杀了我的女儿,谋夺我的家产!”
“嗯。”陈姜点点头,“接着说。”
“求大仙你去给我女儿说一声,那王西观包藏祸心啊!我一直没有告诉她,王西观早就家外有家,置了一房外室在城东观湖街上,被我发现之后王西观说他只是一时糊涂,答应我去将外室处置。后来我再去观湖街查看,那外室果然已经不见了,我女儿身体一向不好,我不想她难过,也不想孙女没了爹,便替他瞒下此事。但那时我已经不再相信他的人品,将账上的事情都收拢到自己手里,王西观看似改过自新老老实实,但没想到他对我怀恨在心哪。半年前我精力不济,有脑风之兆,便把柜上交给女儿孙女回家养病,王西观日夜侍奉床前,做足孝子面貌,我还对他有所改观,打算病愈后让他重掌绣坊。哪里知道,我明明觉得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却在六日前喝了王西观送来的一碗药汤后一命归西。做了鬼之后,我看见王西观对着我的尸身笑,骂着老东西,没白花老子一百两银子!是他害我!是他害我啊!”
“哦,原来你不是寿终正寝,是被女婿害死,没事,下了地府总会给你点补偿的。”陈姜又点点头,“然后呢。”
老鬼伤心不已:“我女儿做生意倒是精明,偏偏对那王西观一往情深,说什么信什么,听他找来的一个游方郎中编造我前几日日渐好转是回光返照,便也未曾怀疑我的死因。出殡那日王西观就假意关心,劝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过问铺子的事,幸好女儿没有答应。”
说到这老鬼显露几分自豪:“我从小到大都教导她天大地大不如生意事大,四十年老字号兴盛至今,凭得就是一个勤字,别说家中死人,就是天上下了刀子,只要没把我绣坊砸塌,门一定要开,钱一定要赚!几十个绣娘还指着我家吃饭呢!”
陈姜翻个白眼,老财迷。
“王西观一劝不成,第二日又来游说,女儿还是没有答应,坚持开了铺子照常做起生意。我心想应该可以放心了,有女儿坐镇,王西观不能得逞。他今日来,我本想再看他碰壁的笑话,哪知他出门就说了这句话,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这杀千刀的王西观,他是我家招进门的赘婿,当初只是我铺子里的一个小学徒,我被他忠厚模样所骗,供他吃穿住,还把女儿许配给他,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他的来历。我老了,不中用了,守着他的秘密他不放心也属情理之中,被他害死也就算了,可他害死我不够,还想害死我的女儿,以后说不定还会害死他的女儿,彻底夺走如意绣坊。丈人一家死绝,他就不怕惹人疑心吗?”
有时候人急了,还真能干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来。老头已经死了,那个王西观只要耐下性子温言软语地哄好老婆,将来拿下绣坊也不是难事,他这么火烧火燎的,肯定是遇到了急需用钱的麻烦。
可是,凶杀谋害,人伦惨剧每天都在发生,这跟陈姜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浮起一个虚伪的笑容:“是啊是啊,还有想说的吗?”
“这......”老头急了:“大仙,你行行好啊,提点我女儿几句,告诉她我是被王西观害死的,让她报官!让仵作挖了我的尸身查验,一定能查出毒药来的。把王西观抓进大牢,他就不能害我女儿了!”
“嗯。”陈姜心不在焉地看着树影子,默默算着半柱香的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道:“行,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不行啊大仙,听那小丫头说,明日老朽头七就会被地府接走,此一去阴阳两隔,再不能见女儿一面,不能知晓她安危与否,叫老朽如何放得下心!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陈姜嗤笑:“我现在跑去跟你闺女说,你爹被你相公害死了,快去把你爹从土里刨出来,开肠破肚验验毒吧,你觉得你闺女会怎么对我?”
老头语结:“呃...倒也不必这般直白,能叫她小心王西观就好。”
“怎么说呢?”陈姜一脸请教老财迷的表情,“你教教我。素昧平生,我一个乡下黄毛丫头去让绣坊大掌柜小心自己夫君,证据呢?我是谁啊?我用意何在?我怎么认识的王西观,又是如何得知他想害妻的?”
“你...你是仙人。”
装神弄鬼被绑起来点天灯的事儿古时候可不少见。陈姜指指头顶:“要不是这儿凉快,我才不跟你耽误工夫说废话,半柱香到了,你的苦也诉完了,我该走了。”
“大仙!大仙啊!行行好吧!我就这一个女儿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铺子还收了你的花样子让你赚了银子呢,你救我女儿,我送你半副身家都行,行行好吧!”
陈姜一动步,老头撕心裂肺哭起来,又开始打滚,又开始拦路,又开始磕头。这次陈姜硬起心肠,任他在自己脚前磕头如捣蒜,也再不停下步伐。
死鬼的半副身家,我呸!
第三次从绣坊门口路过,陈姜目不斜视撑着伞悠哉而去。就在这时,斜对面的酒馆里步出一人,站在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身影。
陈姜察觉,转头瞧去,当即便是一愣。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黑靴墨衫,面白须短,五官端正,不胖不瘦,发髻绾了玉冠,看起来像个有几分家底的人。
他单手置于腰间,另手负于后,阳光照在他身上,短短的人影踩在脚下,站得稳稳当当。
陈姜直直看他,他也直直看着陈姜,两人眼神交汇,皆无躲避,足足五息有余,才被一声恨叫打破对视。
“王西观!你这个畜生,偷偷摸摸躲在对面转什么害人的心思呢!”
绣坊老鬼从陈姜身后扑上来,对着那中年男子张牙舞爪,破口大骂。
男子似无所觉,还在盯着陈姜,唇边忽然勾出个微笑。
陈姜笑不出来,他就是王西观?毒杀丈人的上门女婿,急迫夺产的掌柜夫君?
他为什么满身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第34章 鬼子闪现绝技
前世陈姜天生阴阳眼,从小到大见鬼无数,幼年不知掩饰,致使这份特殊传到了许多“高人”的耳朵里。那些人一直关注着陈姜成长,十几岁时就有人找上门来,要试她道行深浅。
这拨人里欺世盗名者占大多数,往往都是不知在哪儿学了点堪舆术数就摇身一变自封某门派某大师的神棍,说白了就是靠嘴皮子和好记性混饭吃的。他们用各种手段引诱陈姜,想将她收为己用,利用她的天赋去提升社会地位,骗得更多钱财。
陈姜也曾心动过,吃过几次五弊三缺的亏后才学乖了。敢情好处都让大师得了,报应却是自己担着,多傻!
她不干了,但实打实能见鬼这件事却已传得神棍业内无人不知。离开了一个大师,还有无数大师等着给她挖坑,不跳就报复她,谣传她装神弄鬼,报警说她是精神病人。陈姜无法,从此过上了背井离乡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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