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淮琅
在宫中滞留了一天一夜,陈姜回到郭家时,郭纯嘉已经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她回来喜出望外:“天师,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
陈姜瞅他一眼:“以为什么?以为我得罪皇上被砍了脑袋?”
郭纯嘉讪笑着,将她请进正厅,吩咐人上茶备饭,小心翼翼道:“那您昨日进宫,如何?”
陈姜眼睛在他左右一扫,郭纯嘉马上挥手把长随婢女赶了出去。
“挣了四百万两银子,得了个司天台少监的官。”
“啊呀!”郭纯嘉笑开了花,忙起身向陈姜作揖:“那可是与在下一样,正五品的官位啊!恭喜天师,贺喜天师,您是大楚独一无二的女官了!”
“钱还没拿到手,官位我拒了。”
“什么?”
陈姜翘起二郎腿,淡道:“我这个人不羁放纵爱自由,不喜做官。”
郭纯嘉恨得拍起大腿来:“女官数百年不见,司天台更是亲近御前,多好的机会,天师为什么要拒了呢?”
“什么好机会?”
郭纯嘉愣住:“就是...成为天子近臣。”
“我为什么要做天子近臣?”
郭纯嘉被她逼问,一时张口不能言。
“是为了能更好的蛊惑皇上,牵其神智,引其作为,以期有朝一日将皇上变成一具任我摆布的傀儡?还是离得近了,下手刺杀更方便?”
郭纯嘉坐着腿都发软:“天师不可胡言。”
“郭大人,你赌上官声为我举荐,对我礼遇有加吹捧无际,谋算几乎就要成功了,皇上以身份压我,让我折十年寿为大楚推一次国运,你说,我该推出些什么呢?要不要问问你的意见?”
郭纯嘉:“......”
陈姜笑了:“可是郭大人想多了,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就是有,我也不会做!你灵机一动规划出这条所谓近路,还不如踏踏实实做好地下工作,待有朝一日跟着袁熙光明正大起事来得痛快!”
听到袁熙的名字,郭纯嘉面呈土色,汗如雨下,双手扶着椅把抖颤不止:“天天天...天师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陈姜起身,走到他跟前拍拍他肩膀:“袁熙从你这里得知了我的消息,却从没告诉你他与我早就相识吧?让你这么胆小的人做这样的事真是难为你了,不过好样的!人没有一点信念,和咸鱼还有什么区别。”
赵媞望着快缩成一团的郭纯嘉,泪流满面:“原来郭大人...郭大人...”
陈姜说完就走,到了厅口,听身后扑通一声:“天师!”
她回过头,见郭纯嘉跪在地上,垂头低声道:“对不住,在下只是...想为恩师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佳,最后一段写得不如意,斟酌后再改……也可能不改,哈哈。谢谢天使们,我感受到了善意。
第93章 演技感人
“天道,万物之本,之理,之序,日月阴晴圆缺,人事旦夕祸福,皆在天道下依律运转,所谓堪天机,实际就是看破天道运转的秘密,找到其中规律,提前预知命运。”
皇帝坐在观星亭里,看着不远处观星石上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至高处风声猎猎,她背手望向远方,头上的发带和腰间的丝衿随风舞动,霜白衣裙袖襟翻飞飘逸翩翩,脚下是十丈司天台,是整个宫阙,她却一眼也没看过,目光深远直透天际,仿佛下一刻就要凭风飞起,羽化成仙。
气度真好,皇帝想。谈起玄妙之事来,这小天师如会发光,出尘脱俗,风华浊世,叫人移不开眼睛,哪里有半分山村野丫头的影子。
“然,知易行难,天道规律不仅庞杂繁多,且神圣不可侵犯,岂能让鲁钝世人轻易看破。即是如我般沾了些易学皮毛之人,想做浅显推演,所耗精力,心力,体力也难以想象。”陈姜双腿微微发抖,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有点高,有点冷,再多站一会儿脸蛋子就要被吹皴了。
装得差不多了吧?她淡定地转身,跳下观星石,朝皇帝走去:“堪天机者,必遭天谴。短寿都是轻的,莫名横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皇上,何必为难民女?”
皇帝一摸茶盏,内侍立刻加上热水,他端起轻抿一口:“十年前,朕曾算过一命,那人说朕乃破军下凡,位极人臣已是最好归宿。朕不信,如今,于这九重宫阙之上,江山尽在朕的脚下,便是破了他的定卦。这就是说,天道天机可堪,也可破。”
“那位给您算命的人呢?”
“死了。”皇帝轻哼一声,“并非天谴,他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或许他没有想到朕敢于破命而上吧!”
陈姜笑道:“皇上许是理解有误,这不算什么天机,只是给您测了个吉凶而已。那人说位极人臣是最好归宿,却并未说出最终归宿啊。”
皇帝眼睛一眯:“最终归宿?朕的最终归宿是什么?”
“死。”
“铛啷”一声,茶碗打翻,皇帝眼中杀意顿起,内侍疾步上前怒指陈姜:“大胆!”
陈姜坐得稳稳当当,伸手扶正茶碗,“皇上莫慌,死是每个人的最终归宿,从您这九五至尊到我们村里刚出生的奶娃儿,人人都逃不过寿尽。重要的是,怎么死。”
皇帝摆摆手让内侍退下,脸色却并没有好看一点:“看来朕需要找个女侍教一教天师宫中礼仪忌讳了。”
陈姜装没听见,继续道:“怎么死,才是天机,要推一个人一生跌宕节点,很难,要推一个国家的国运宿命,更难。”
大楚的国运宿命和皇帝息息相关。楚兴,他稳坐皇位直到驾崩,楚衰,他或才需要考虑考虑自己怎么死的问题。所以,人不用推了,推国就好。
“朕给你银子,用来压命。”
陈姜为难地摇头:“没推过,不知能不能成,也不知该收多少钱才能压住这么大的天谴。”
“五百万两。”
“那之前的四百万......”
“含括。”
“皇上说笑了,五百万我安几次宅收几只鬼就赚得到,压我的命,太薄。”
皇帝冷笑:“朕把一年的国库进项都给你好不好啊?”
陈姜唇角微僵,这不是一个能讨价还价的对象。他就是一文钱不给,让她推也得推,推不好,脑袋还得搬家。
事实上她在占卜方面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值得信任的实力,皇帝肯听她在这儿吹,定然是因为得位不正,心神不宁,迫切想预知这盗来江山的未来走向,而云鹤之流的水平却没能达到他的期望。
寄希望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似乎有些荒谬,可这也侧面证明了,大楚真的无天师,至少没有多栖发展的全能型天师。
陈姜不再提钱的事,而是好奇道:“皇上,如果我没推,但假装推了,然后告诉您大楚国运兴隆千秋万代,您会信吗?”
皇帝听得这句直言,不知怎的,胸口郁气一下子顺了,脸上露出好笑来:“你说朕会信吗?”
陈姜很迷惑的样子:“那您怎么判断我是不是在诓您呢?毕竟推演的是未来事,我胡说八道一通,您也不知道啊?”
皇帝道:“当下,便是过去之未来,未来,也终将成为当下。你是天师,亦是我大楚子民,大楚的未来,亦是你的未来。”
看样子还研究过哲学......隐含的威胁她听出来了,大楚将来的发展若不与她推演相符,有个三长两短意外伤害什么的,她跑不掉。
陈姜很欣赏皇帝的自信,最后又道:“那就推吧,不过,有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想请皇上解疑,只有得知了答案,我才可以尽可能详细地推算国运。”
“何事?”
“作为一个外臣,在不动兵戈的情况下,能把绵延两百年历经十一朝的的皇权连根拔起,您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没有砍掉陈姜的脑袋,还赏了她一百两银子,放她出宫休息养神,可见对推运的事儿多么重视,重视到连逆鳞都能让人摸两下了。
于是,她在京中又耽搁了大半个月,每日在皇帝暗卫的监视下冥想,打坐,念些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十月初十入宫,七日后出宫,整个人瘦脱了像,神采全无半昏不醒,无法行走,连话都说不出来,被内侍送回了郭家。
郭纯嘉已回青州,郭夫人还留在京城陪她。请了大夫,熬了药粥,精心照顾了好几天,陈姜才算缓过劲来。
十月底离京,来时的几驾马车扩充成车队,拉着一批宫中赏赐返回青州。
在车厢里铺了铺盖,陈姜懒洋洋躺着,嘴里嚼着薯干眼睛半闭,起得太早,这会儿又困了。
回程只有影子最高兴:“京城一点都不好玩,老在宫里呆着闷死人,还不如府城呢,我早就想回家了。”
师焱在车外跟着,车厢里没他飘的地方,即使是鬼,也不能和女子叠在一起。
赵媞寒着脸发呆,她持续这种状况已经很久,从杨贼详解篡位前因后果时就开始了。对此,陈姜也只能叹一声时也命也。
忠臣们再使劲,皇帝不给力,谁也没办法。
杨贼对她爹的评价是,昏庸无能,误国误民。他篡位还侮辱前帝确实气人,可赵媞她爹也要为周室退出历史舞台负很大责任。
老皇帝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看杨贼百般顺眼,十余年间将他从小小翰林提拔到阁老首辅,等同拜相,真正万人之上权倾天下。
他说什么,赵媞爹就听什么,到了后期,老皇帝精力日衰,折子都不再呈上去,杨贼自个儿批了省事。过大的权力滋长了他的野心,得到国师一卦后更激发了他的进取欲。看着大周江山正随同皇帝的老去而江河日下,暮气沉沉,他痛心,焦急,“有能者居之”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循环往复。
他说这是上天给他的启示,他要拯救万民于水火,要让江山重焕生机。
一边声称自己是太子.党,忽悠太子提前登位,一边自己写了个禅位书拿去盖玉玺,老皇帝居然连内容都没看就给盖了。赵媞那愚蠢的太子哥哥,到死都以为杨贼调动军队换京城防务,更换禁军统领等一系列行为是在替他顺利登基铺路。不但没怀疑,还主动去打压几个成年的弟弟,在逼宫之前夺权的夺权,圈禁的圈禁。
有了太子这个猪神队友,加上多年在朝中军中的刻意经营,杨贼真的做到以外臣之身登上至高之峰,祖坟冒了青烟。
在这其中,他提起谁都是一副蔑视嘴脸,唯独提起袁皇后,有几分唏嘘。
袁皇后对他生有戒心,数次提醒老皇帝不要放任一人坐大,甚至还想过要参理朝政,提拔他人来与杨贼分庭抗礼。无奈老皇帝对杨贼太过信任,他又一向表现得能力出众清廉正直,公仆形象深入人心,加之礼教对后宫女人的束缚,袁皇后的苦心防备终究于事无补。
袁皇后聪明,可没能燥起来啊!陈姜想,若是依赵媞前世的性子,什么杨贼李贼的都得靠边站,她一生气说不定推翻老子自己干了。
以上是根据杨贼的自吹自擂,陈姜去伪存真,自己总结出来的故事,赵媞那儿又是另一个版本,都不能全信。
赵媞没法和杨贼面对面展开辩论,憋屈得哭了好几场,然后就陷入沉默,几天都不说话。陈姜不去劝她,劝也没用,国仇家恨不是能轻易消化的。
走时单人匹马,回时阵势摄人,离开大槐树村两个多月,陈姜一回就引起了轰动,全村都跑出门看华丽车队来了。
陈姜下车叫门,田娘子嗷一嗓子把廖氏喊了出来,她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冲向闺女,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咋才回来呀!”
廖氏精神尚好,看来这俩月家里太平。
马车一驾接一驾把陈姜家门口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村民们宁愿踩踏了菜地也不愿离去,伸着脖子张望。
某车上下来一个面白无须,身穿麒麟服的男子,低头恭敬地在陈姜耳边说了句话。
然后陈姜就笑着道:“连顺哥,你还得去镇上跑一趟,把我哥叫回来。”
又对田娘子道:“把这位大人请到屋里喝茶,等会咱俩一起把堂屋条案搬出来,找块大红布铺一下,摆点瓜果供上清香,一会儿县令大人要来和我们家一起接圣旨了。”
圣旨?村民耳朵嗡嗡的,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那天是大槐树村建村以来最热闹的一天,鞭炮放得震天响,山呼万岁的声音在大苍山间回荡。比娶媳妇热闹,比过年热闹,比村长家儿子考上举人还热闹。是的,王家清中了举,身份更上一层楼,下一个目标要冲击会试了。
圣旨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衙门里的官员,随车来的华服男子,和村长对陈姜毕恭毕敬的态度他们能看明白。村民们连着好些时日都回不过神来,陈姜那丫头不是去京城做生意了吗?咋听说还混成了个官?
许久之后,皇恩浩荡的气氛散去了些,终于有人敢问陈姜:“你是啥官?咋不去衙门呢?”
陈姜说:“不是啥正经官,花钱捐的。”
哦,大伙儿恍然大悟,敢情不是他们认知中那种真正的官员,就说一个小丫头咋能做官,那皇帝封官封得也太随意了吧。村民们私下里撇起嘴来,有钱真好,女子都能捐个官身。
这些话骗骗蒙昧村民是可以的,但也有骗不过去的。比如廖氏和陈百安,比如村长和他儿子王家清,还有些见过世面的人。
又到一年年底,王家清回村,头一件事便是备了礼物上陈姜家拜会,谦卑地看不出个长辈样儿;随后有更多镇上县里,包括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送年礼,递拜帖,轮番上门。整个年下,陈家都没消停过。
周掌柜也来了,订货并恭喜陈姜,他表现得不卑躬不谄媚,如寻常一样与陈姜聊家常,告诉她周望元报了明年初的选募,正在家中努力锻炼呢。
临走时,周掌柜接了回礼,问:“陈姑娘的纸扎生意以后还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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