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储黛
几名心腹臣子与他所想皆是一样。
……
岳弯弯有了第一次怀青鸾的经验,知道现阶段可能会出现什么反应,包括恶心孕吐。
但这个新来的小娃娃乖巧得很,从来不闹娘亲,岳弯弯等到过了孕吐的时期,还没有任何孕期反应。
倒是她自己谨慎小心,不敢再去抱青鸾了,反而令青鸾有点儿着恼,觉得娘亲不爱自己了,心里头酸酸的,转而投向了她父皇的怀抱。岳弯弯大是委屈,在女儿心上用的心思可比元聿多多了,可是回头人家父女两个自己好得亲密无间去了,都说女儿肖父,一点都不假!
青鸾满一周岁了,照元聿和岳弯弯的意思,周岁不宜大肆铺张庆祝,只在宫中设立家宴,一家子人热闹热闹便罢了。
端阳大长公主为青鸾送了一枚长命锁,回头就频频对元聿示意,令他对曹杏雨的事儿多留点儿心。
想到女儿昔日居然对冷青檀上了心,还用过情,端阳直是哭笑不得,好在当时陷得不深,抽身不晚,这才没多久,曹杏雨就彻底心无芥蒂了,对她不遗余力张罗着婚事,也不再过问了。
端阳自己物色不到好的人选,就转而对元聿使起了劲儿,逼他也别光顾着自个儿双喜临门开心,也多想想,他那明明如花似玉,但到了现在也还没个着落的表妹。
端阳大姑姑是幼时不多的对他好的人之一,关于表妹的婚事,元聿自然还记得,但正因为喜爱表妹,才总是觉着,左看一个不顺眼,右看一个配不上,倒令他很是有几分为难。这朝里,但凡有点儿真材实料的,大多一早成了婚,二代勋贵子弟,端阳姑姑又不大看得上,他委实是找不到什么人才了。
因此元聿也倍感委屈。
端阳朝他轻轻呸了一口,“小混蛋我还不知道你!就顾着自己疼媳妇儿,全不把姑姑的话当一回事!我说多了,你也是当作耳旁风!”
元聿见说不过,便也只好无奈地朝皇后求救。
她在一旁抱着青鸾看人杂耍,正是不亦乐乎,远处有焰火璀璨,映得整片漆黑的夜幕亮若白昼,一树一树的繁花宛如披覆上了绚丽斑斓的五色轻纱,纱幔游弋,光晕从中无声延伸溜去。
这一片亮了,那一片又亮,令人目下暇接。
青鸾大约也有感觉,大家是为她贺生辰来着,小手不住地欢呼鼓动,笑得脸颊鼓鼓的,灿若绯花。
他的父皇在一片道喜声中,长姿而起,小小的奶团儿,居然也懂得欣赏美了,在绚烂的五光十色的烟花映照之中,那身影高大伟岸无比,她激动地抓住了娘亲的胳膊,指着元聿兴高采烈地跺脚:“爹、爹……”
岳弯弯惊怔了。
元聿正要迎人祝酒,身影也一瞬僵硬了,他立刻转过了身,双眸便如犹如晶莹的雪花般明彻。
他搁下盛着果浆的铜尊,疾步朝着小公主走了过去。
“青鸾!”
他一把抱起了女儿,而青鸾到了元聿的臂弯之中,还在“爹”个不停。
其实字音非常含糊,甚至根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然而哪个初为人父的,不为此而骄傲?
元聿激动地应了,随即看向皇后,轩眉微挑。
岳弯弯知道这个男人皮痒了,又来朝自己挑衅了。不就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呼唤?青鸾大概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喊的是谁吧,倒也值得威临九重的陛下如此振奋?
但说一千道一万,岳弯弯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内心的酸意。
她花了多少心思啊,日日陪在青鸾身边的,是自己吧,可不是她那个爹!
难道女儿亲近父亲是天性?
这让原本也没那么盼望肚里这个是男孩儿的岳弯弯,也有点嫉恨,想生个亲近自己的儿子气一气元聿了。
最后一朵硕大无朋的烟花,将整场极乐的宴会推向了最高潮,随着它的迸裂,今晚的酒宴至此结束,无数之人起身为陛下山呼万岁,为公主祈福千岁,道喜声连绵成一片。
这一整日下来,岳弯弯实在肉酸骨痛,回了寝殿就懒洋洋不愿再动弹了,元聿将青鸾哄好了,让奶娘带她下去。青鸾知道每每父皇来这儿,她大约就和母后睡不成了,小嘴一瘪,心有不甘地被劝走了。
临走时还哼哼着,嘴巴嘟得老高。
元聿顺着那一缕熟悉的馨香,寻到了玉体娇陈、困卧在榻的皇后,见她也好像完全不高兴,嘟着一张红唇,模样与方才的青鸾真是一模一样,不禁笑了:“女儿的醋皇后也吃得开心?”
岳弯弯大被蒙过头,哼唧了一声,不理他了。
元聿失笑着摇头,自己去沐浴了一番,才回来与皇后卷在被窝里温存。
如今的岳弯弯可以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丝毫不怕陛下色心大起趁机作乱,就算他真的捱不住了,她也能拨乱反正,反正便是丝毫无惧,元聿毫无机会下手,默默地也便放弃了,只抱着皇后亲了亲,低笑:“还当我是登徒浪子?”
“难道不是?”
岳弯弯瞪大了眼睛,诧异地反问。
陛下被噎了一噎,反省自己对皇后确是一向过于孟浪,也不禁稍稍脸热。
幸得岳弯弯晓得他,到底是没忍住,上前紧紧拥住了自己的陛下,将脸颊挤进他的怀抱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我好快活呀,陛下。”
元聿微微怔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后蜷缩着躲进了他怀里,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心也随之暖了起来。
一缕淡淡的水汽,擦过了他的眼眶,也不知为何,眸中竟然起了涩意。
很多年以前,当瑞月轩的惨案就发生在眼前,元聿曾以为,自己此生大约都将不再拥有幸福。直至此刻,有妻,有女,这俨如偷来的人生,依旧充满了镜花水月般的不真切的感觉。是怀中娇妻熟悉的体温,和那宜人的体香,提醒着着他一切是真。
元聿将脸朝着岳弯弯的发丝埋了进去。
“愿与陛下年年岁岁,都有今朝。”
怀抱中飘出她幽微而温柔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一记吻,珍重地贴在被她捏住的他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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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小公主的周岁礼后, 岑寂了许久的神京城,因为一个噩耗而变换了天地。
稚燕潜逃回国之后,北胡人立即就撕毁了两国和平的盟约, 不但遭受此奇耻大辱的魏国陈兵边境,他们率先发动了战争。
安西三军在一片混乱之中, 因谁也不服谁, 导致群龙无首, 加上天水军深夜被人偷袭遇害,军营彻底乱作了一团。
因为陛下的调和,而曾经拧成一股绳, 发誓效忠于皇帝陛下, 而绝不再自生内乱, 更不谋逆反叛,惹得边境不宁的三军, 再度倒戈相向,自相残杀。
由此, 北胡人的军队直若长刀劈入大魏的版图, 瞬息之间, 已经攻占三城。
北胡人长年累月在草原上牧马, 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与短板, 优势是骑兵强悍, 以一当十,单打独斗, 大魏的精锐骑兵来了远非其敌手,但因为身居地广人稀的北漠草原,虽是马匹精壮,战士魁梧, 但毕竟只有两万军队,相比大魏的浩浩之师,一旦发生冲突,北胡人并无胜算。
这一点,在当初的大战之中,冒开疆用实力向他们证明了。
北胡闻冒开疆之名闻风丧胆,不知这十多年来,将军的刀可生锈迹,已经钝否。
消息乘奔而至,一时之间,大魏人心惶惶。主战派再度激进地站出来,劝说陛下,应该用武力镇压北胡蛮夷,打得他们望风而逃,再也不敢南下牧马。
元聿一直反对主战派的观点,然而这一次,是让北方宵小欺凌到头上来了,主战派有一点说得极对,我朝地处中原,物华泱泱,但自古以前就习惯了对于凶悍蛮横的草原游牧民族臣服,送往和亲的公主不计其数。
恐怕,至今在长城脚下,尤能听到公主幽怨的琵琶低语。
元聿是个有女儿的父亲,他的女儿娇憨可爱,才会唤着他“爹爹”,若有朝一日,要割舍青鸾,以奉北胡,那将是他为帝,莫大的耻辱!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古来如此,理之自然。
“北胡犯我边界,扰我疆土,欺我子民,朕今日若不出兵,剿灭杀尽贼寇,此贼人狼心终是不灭。朕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吊民伐罪,什么是犯我者,虽远必诛!”
“陛下圣明!”
保守议和派至此无言。
散朝之后,元聿单独召见了晏准于含元殿,问他此际此举,可算是冲动狂妄了。
因知道晏准一向不主张交战,元聿倒也没指望从晏相的嘴里蹦出什么好话来。
然而这一次,晏准沉默了,沉默之后,他抬袖,拱手道:“臣以为,陛下挥正义之师,收回我大魏城池,是圣明之举。国土,是先祖沥血所辟,我辈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朕已打算御驾亲征。”
元聿是意外晏准如此言论,但既然晏准已如此说了,元聿也打算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若他一走,这神京城主持大局的,终究只有晏准可靠。
晏准吃惊:“陛下?”
御驾亲征兹事体大,怎可贸然决定?
元聿拂袖,“并非冲动,并非喜功,而是朕觉得,朕需要让安西三军归附,他们若心乱,这边的战役,朕没法打。相反,他们若是同心戮力,十万大军,朕都可以指挥调度,那么北胡的骑兵将不足为惧。你知道,从前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就只有朕一个人。”
边陲之地,军纪散漫,人心不齐,已有多年。是元聿昔日以太子身份前往河西,肃清了内鬼,揪出了矛盾源头,令他们心悦诚服。
如此两年以来,未再有事端。
这一次,北胡趁机大乱,也只有元聿,能够让河西的兵马再度归心,同仇敌忾,一致攘外。
“陛下如决定远征,神京城臣自当尽力。”
晏准太过明白,这个君王所决定的事,并不受他人所左右,是无法劝回的。
因此,他只有服从元聿的命令,接下来认真执行陛下的安排。这也是在君王离开皇都之后,他必须要做的事。
元聿舒了口气。
其实别的人都不怕,最担忧的是不能获取晏准的同意,晏相若是不答应,神京城犹如空穴死城,于前线也是愈发不利。
元聿的这一决定,目前只是告诉了晏准,当朝会之上宣布时,众人无不吃惊,炸开了锅。就连一向亢激的主战派,也纷纷傻了眼,惊呼万万不可。
元聿排除众议,一意孤行,态度果决。
在这件事情上,君王没有给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前朝知道了以后,后宫也终于传遍。
岳弯弯吃惊自己竟是再一次,最后得知了元聿的这一决定!当下的脸色便寒了下来。
但愠怒归愠怒,岳弯弯没有当面给元聿下脸子,立时想到,如果元聿率先告诉了自己,那么她就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他大约也觉得为难,不好开口。
只是他分明答应了会陪她的。这一次,虽然北胡人来势汹汹,但大魏上国,有无数战无不胜的将领值得信靠,御驾亲征这是多大的事!大魏连个储君都没有,元聿他万一有个闪失……后果她都不敢想!
岳弯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独坐到黄昏,夜色微微覆下,一道带着修长尾巴的流星,从天幕之中倏忽掠过。
海棠树影婆娑,树下凉风徐徐,乱把翠萍揉碎,惊起水波飐滟。
青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娘亲,迈着小脚丫,朝着自己的寝屋奔去,但很快,她在洞门前发现了一人,立刻欢欣地仰头看乳娘,手指着洞门外走来的男人,嘴里咿咿呀呀的,骄傲地唤着“爹爹”。
元聿薄唇微扬,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小公主,步到岳弯弯身边。
她好像在出神,一个人怔怔地凝着湖面,连身旁何时来了人都不知。元聿的心静了下来,末了,满怀歉疚地唤道:“弯弯。”
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在朝堂上已经宣布了的事,无从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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