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133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姬珧背对着姬恕,黑眸深邃无底,她红唇开阖,在这场涟漪上投落一颗更为巨大的石头。

  “为什么不可以呢?”

  “如果他听信谗言,不能明鉴忠奸,不能胸怀万民,不能为百姓谋福祉,不能带给大禹繁荣昌盛,那本宫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你们不就是想听这个答案吗?本宫说了,你们满意吗?”

  她看也没看姬恕,一步步行下台阶,到了刘御史跟前,瞥了宣承弈一眼,宣承弈狠狠踹到刘御史膝头上,逼迫他下跪。

  “你到底想让本宫负什么责任,以为拿着裴冽这件事就可以攻讦我了吗?身为大禹臣子,在京城里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动动嘴皮子就能给人定罪,你们活得这么轻松,有没有想过裴冽是怎么战死的?”

  “他,大禹的守护神,为了魏县不足千人的生机,甘愿以身做盾,用血肉之躯送大禹孩子一个光辉的未来,还有那些情愿跟他一起赴死的所有将士,每个人都荣耀万丈!可是人救出来了,主帅却被敌人吊在城墙上,一个民族的英雄被这样对待,你还在问我夺回他的尸体该负什么责任?”

  “难道不管他才是对的吗?”

  “我最失望的是你们拿儿女私情做借口,我与裴冽情意匪浅,他是我一生最重要的……至交好友,可我却不得不号令三军全力守住洛州,无视魏县的军报。宣承弈私自出营,带着金宁卫三千精锐,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终把裴冽救下了,他们中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了给大禹战神一个体面,也为了给所有被将士们保护的百姓一个交代。可你们呢,为了把我拉下高位,无所不用其极,利用这些学生,利用无知的百姓……”

  “好,本宫今日就告诉你们,宣承弈是违抗了军纪,但是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他!”

  姬珧长袖一挥,金宁卫立刻护在她身侧,无人敢近身,她不动气时还好,真的发了怒,谁在她眼里都如蝼蚁一般,刘御史的腿几乎被踹断了,疼得说不出话来,宣承弈放开他,抬眸看了看姬珧,眼中有询问。

  就在这时,大殿像是被挡住了光,四周黑压压一片,整齐有素的脚步声撞在人们耳中,一人从殿外长驱直入,身后带着身穿盔甲的禁卫军。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姬矾微躬着身,像是早就恭候多时一般站在那里,刘御史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把抓住姬矾的手:“殿下,快抓住他们,他们要造反!”

  “刚刚我们都听到了,公主说要取而代之,她要做女皇!”

  李恭书一看刘御史这副狗腿的模样,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有关公主的罪证,都是刘御史交给他的,可今天听了公主一席话,他发现跟自己理解完全不同,尤其是最后公主那几声质问,他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王叔在外面等得着急吗?”姬珧看着门口的姬矾,面带笑意,看不出有什么惊慌之态,但强装镇定向来是她的常态,所以姬矾也没有在意。

  他迈动脚步走进来,身后的禁卫军也跟着进入,很快就把宣武殿围得水泄不通,冒着寒光的长刀长剑指向众人后心,似乎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被穿心而死。

  姬矾长眼微扬,眼中带着笑意:“皇侄在那里站了这么久,也该退下来了。”

  姬珧被护在后面,眉眼一弯:“恕儿这么小,退下来谁辅佐他呢?”

  姬矾收起手中长刀,又变回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是这次眼中迸发的野心却不再掩饰,他道:“摄政之人,还有比我这个亲生父亲更合适的人选吗?”

  他话音落下,殿上之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细细解读了他那番话之后,纷纷变色。

  霎时间,满堂哗然。

  姬矾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大殿最中间,高声道:“当初皇兄无子,从我这里夺走了恕儿,十几年,我忍受着失子之痛,即便站在恕儿面前也不敢相认,但是现在不会了。姬珧无德,大禹理应有一人主持大局,我是皇兄的弟弟,亦是皇兄唯一指定继承人的亲生父亲,我才应该辅佐陛下!”

  蛰伏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姬珧虽然不修私德,可这些年在政务上从未落下什么把柄,长公主的势力盘根错节,背后支持者甚多,他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便借着这次烈火罗的入侵,一步步把姬珧引入一个套里,他要诱她犯错,逼她到悬崖边上,解决她身边支持她的人,给别人攻讦她的借口。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他终于可以将这个秘密宣之于口了。

  “怎么可能?王爷怎会是陛下生父?”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如果王爷真是陛下生父,那长公主……”

  有的大臣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还当临滨王是说谎,有的人已经开始分析利弊得失自己该怎么站队了。

  如果姬恕的生父是姬矾,长公主还会是长公主,可她跟姬恕这边就隔着一层关系了,而先皇无后,难道他们真的要拥戴公主做皇帝吗?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几个人会信服?

  “陛下……”

  “陛下……这……”

  终于有人想到姬恕,盛佑林身边一个老臣纠结地看着他,想让他平息此事,毕竟现在身为皇帝的还是姬恕,无论是选择姬珧还是姬矾,都应让他做出决断。

  老臣的一句“陛下”似乎提醒了众人,纷纷都向姬恕看去。

  姬珧身后,姬恕慢慢从龙椅上站起来,冕旒之下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一阶一阶走下台阶,目光放在前方那道背影上,不曾移开。

  姬恕终于张口。

  “朕从记事那天起,便是皇姐在教养朕。”

  “朕开口的第一个字是她教的,看的第一本书是她读给朕听的,写的第一幅字也是她教的,朕的一言一行,无不与皇姐有关,皇姐从容朕的顽劣任性,告诉朕如何收揽权柄,如何把控朝局,教朕为人,为君,替朕铺好每一步路。”

  “她在做着这些的同时,处理政务,各处平叛,将一个岌岌可危的王朝背负到今天,你们天天说她身为女子如何如何,朕想问问,谁敢说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上,会比我阿姐做得更好?”

  姬恕说第一个字时,姬矾表情有明显的错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姬恕,无法接受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但姬恕看都没看他,他向前走,走到姬珧身前,他贵为天子,但他永远在她眼中那般弱小,那般需要人保护。

  “朕不知什么是血浓于水,只知道面对危机时,皇姐肯将我护在身下,把后背让给歹人。”

  “恕儿,你在说什么!”姬矾忽然高声大吼,将他的话打断。

  “我是你父亲,我才是你父亲!”

  姬恕转头看着他,眼中戾色一闪而逝。

  “朕知道你是朕的父亲,但是有些事不是血缘关系可以掩盖的,来人,带宁州总兵和王先上殿!”

  姬恕一声令下,殿外很快就有人将宁州总兵和王先带到殿上来,姬矾一扭身,就看到外面围过来的金宁卫,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整个宣武殿包围!

  他以为姬恕是站在他那边的,现在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宁州总兵几乎是被提到殿上来的,他全身都是鞭笞的伤痕,只剩半口气在,姬恕睥睨而视,踢了踢他的肩膀:“当日王先曾到宁州请求支援,你为什么不出兵?”

  宁州总兵呵着气,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耷拉着眼皮,艰难地说道:“是……是临滨王……不让……不让我出兵……”

  尽管他声音很弱,大殿之上的所有臣子还是听清楚了,姬恕看着众臣,一字一顿道:“裴将军命丧魏县,是有烈火罗国在后面推动,可若没有朕的父亲,临滨王从中作梗,裴将军根本不会死得这样惨。”

  “将军!”

  王先那日离开军营,再见主帅时已是天人两隔,对他来说,胸中不仅有对将军离世的惋惜和悲痛,更多的是愤慨和憋屈,明明可以挽救一城百姓和那些战亡的将士,却因为朝廷内斗而在前线战场上惨败,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云城少帅再也回去不去了。

  “不是我,是他信口开河,与我无关!”姬矾知道姬恕是跟姬珧串通好了逼他现身,如今知道计划失败,他唯有倒戈博取同情才能得到一条生路。

  姬矾抱拳躬身:“臣是担心陛下安危才带领禁卫军闯宫,绝无他意,至于宁州总兵所说的话,臣看他身上遍体鳞伤,也许之前遭受了什么严刑拷打,才被迫说出这样的话,他一人之言不足信,除非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臣与他联络,臣才甘心伏法。”

  “你以为本宫手中会拿不到你跟他勾结的证据?”姬珧推开金宁卫的手,缓缓走上前来,她掏出一沓信件,拿在手中扬起,“这里是你与他往来的所有密信,早就被金宁卫查出来了,还有什么话说?”

  姬矾瞠目,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不可能,我与他从无书信往来——”

  就在这时,大殿上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和一声巨响。

  “阿姐!小心!”

  “砰!”

  姬珧听见姬恕的声音时下意识一躲,再睁开眼睛,便看到姬恕站在她身前,后背的龙袍上出现这个血洞,殷红的鲜血逐渐在他背上晕开,而一把漆金的火器正好掉在姬矾脚边。

  在姬恕倒下的那一刻,姬珧快速扶住他,然后愤然抬起右手,释放了手腕上的袖箭,银芒一闪,姬矾尚且来不及闪躲,箭尖便从他喉咙中穿过,他瞪大了双眼,那句话被他堵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

  姬珧视线却不在他身上,而是抱着怀中的姬恕,眼前模糊。

  “恕儿,别睡!”

  “恕儿,你看看阿姐!”

  “恕儿……”

  剑拔弩张的早朝,最终以姬矾毙命,皇帝身受重伤而谢幕。

  大禹医术最厉害的青玉先生不在京城,太医院的太医拼了老命吊住陛下最后一口气,那一夜险象环生,几次几乎快要到绝路。

  好在最终将陛下的命从黄泉路上拽了回来。

  姬恕三日后才清醒,这三天,姬珧几乎衣不解带守在他跟前,不肯错过他哪怕是一眼。

  晨曦散落,鸟儿清啼,指尖的力量将姬珧从噩梦中唤醒,她趴在床边,忽然抬头,一下就撞见姬恕明亮的双眸。

  “醒了?”

  “嗯……”

  姬珧去抚他的脸:“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有……阿姐,我很好。”

  姬珧听他虚弱的声音,眼圈渐渐红了,眼中却不止是心疼,还有无处发泄的怒火,她紧紧抿着唇,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姬珧厉声质问他,与其说质问,更不去说是训斥。

  姬恕无奈笑了笑,有些可怜地看着她:“阿姐……我知道你没有他与宁州总兵勾结的证据……可是留着他,我终归不放心,他是我父亲,我是皇帝,若非他做出伤害皇帝的事,否则很难将他杀死。”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些力不从心,呼吸也逐渐加快,姬珧急忙去抚他前胸,帮他顺气。

  “就因为这样,你就把自己置入险境?”

  姬恕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姬珧的手背,轻出一口气,道:“放心吧,阿姐,我有分寸,这一击不在心脉上。”

  “那也差点要了你的命!”

  姬恕望着她,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姬珧败给他眼中的坚持。

  姬恕轻声说:“阿姐,我身体不好了,你要一直看着我。”

  姬珧何尝不知他的那些小心思,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住她。

  谁都想让她放权,只有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姬珧叹了口气,摸了摸他额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太医。”

  没有拒绝便是默认了,姬恕不敢再得寸进尺,他点了点头,看着姬珧离开,门一关,他眸色一变。

  “躲着做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出来说。”

  话音落下,次间里忽然走出一个人。

  宣承弈背靠屏风,抱着双臂看他:“姬矾死了,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

  “你说呢?”

  “我希望你别有后悔的那一天,然后把过错都怪到她头上。”

  姬恕闷声一笑,笑着笑着却咳嗽起来,平复过后,他幽幽叹道:“我永远不会怪阿姐。我也永远不会给任何一个人伤害她的机会。”

  宣承弈眉头一拧,不快道:“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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