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132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其二,为创功绩,草菅人命。当年繁州一战,在我军明明有能力与叛贼一较高下的情况下,为诱敌深入,命令无辜的万州难民充军送死,无数冤魂死于非命,却又在战役过后吹嘘此举保全了我军有生力量,无视繁州一战牺牲的百姓。那些投诚于朝廷的灾民虽然也做过有损大禹利益之事,但他们也是大禹的子民,也有父有母有独守空闺的妻子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却为铺就殿下的赫赫战功血洒疆场,造此杀孽,亦是一罪!”

  “其三。”

  学生始终跪立在地,腰杆却挺得笔直,他伸出手指在耳侧比出一个三的手势,说到激动之处声音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三,殿下困于儿女情长,无视大禹当今的局面,放纵下属违抗军纪,魏县夺回裴将军尸首再损三千精锐,做了无谓的牺牲,又是一罪。”

  “一桩桩一件件,即便没到罪大恶极,依然能证明殿下是一个德行有亏、草菅人命且目光短浅的女子,明君执政是百姓之福祉,殿下掌政却是百姓之灾祸,臣等恳请殿下,交出手中权利,还政于陛下!”

  学生说到最后一句话,情真意切地跪伏在地上,话语冒犯,举止却秉持着他作为一个太学学子温驯有礼的态度。

  他说了三桩大罪,实际上大臣们昨日就已经听说了,可如今当着姬珧的面无所顾忌地说出来,那声音才是振聋发聩。

  姬珧久久未作声,她没有目眦欲裂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微微前倾着身子似乎在仔细聆听着什么,眸中深思浓烈,直到大臣们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的时候,她忽然站起身,走到阶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姬珧问的第一句话。

  那学生愣了愣,像是被打个措手不及一般,眼神有些无措,但他很快就恢复神色,低下头道:“臣姓李,名恭书,字守节。”

  “守节?”姬珧反问一句,忽而笑出声,“像是你的名字。”

  她一句玩笑,李恭书骤然沉下脸,姬珧却行到他身侧,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太学生,问道:“你们罗列了本宫一堆罪状,别说到最后一件证据都拿不出来,如果一个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编造谎话诬陷人再定罪,这世上也没什么礼法了。”

  姬珧偏头:“你说对不对?”

  李恭书冷不防撞进公主的双眸,心神有片刻震荡,很快就偏移视线,他看着前方,语速稍快道:“第一桩罪,罪证就在公主殿下的后院中,至于宣大人的私德,宣云家主母周氏上殿,一问便知,看看殿下是不是包庇了自己人。”

  宣蘅一开始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觉得好笑,却也没有打断那个太学生说话,现在一见他都要宣人证上殿了,想要出言制止,姬珧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出声,然后看向魏长骆:“既如此,就宣周氏上殿。”

  魏长骆拖着老迈的身体行出殿门,等待周氏上殿的过程中,姬珧提着繁复的宫装行到李恭书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静道:“你说本宫豢养男宠不修女德,这一件事,本宫承认。”

  李恭书一顿,姬珧却很快又道:“但本宫并不认为这是一桩罪过。”

  她抬起头平视着大殿上的每一个人,视线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未成家的,除了宣蘅,哪个人敢说自己后宅里只有一个宠爱的人?祖训礼法就一定是对的吗?就一定不能抵抗和更改吗?如果是这样,你们今日又何必跪于赤银门前大肆宣扬本宫的罪过?本宫为君,你们为臣,君臣有别,难道不是本宫说什么做什么都应该是对的吗?”

  姬珧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根钉子一样戳到他们心窝上,李恭书皱眉反驳:“殿下简直在强词夺理!”

  “什么样算强词夺理,说出了你们不敢也不会反驳的话吗?只拿出一个祖宗礼法就想论证自己说的是对的,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也是你们自己吧?大禹疆土之上,再找出本宫这样的女子来,实属艰难,可要找出一个像本宫这样男人来,不是什么难事吧?为什么于你们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放到本宫身上就是一桩罪过?那本宫是不是也可以这么问你,如果要定本宫的罪,是不是同样要先定下这些男人的罪?本宫倒是无所谓,可你们,原意吗?”

  姬珧一句话问得在场之上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她淡淡地笑着,静静地等着,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原意或不愿意。其实姬珧心里清楚,他们不出声,不是觉得她话说得有多对,大概每个人心里都在骂她蛮横无理异想天开。

  他们不说话,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抛去女人这个身份,她还有更令人敬畏的东西存在。

  就在这时,周氏被带到宣武殿上了,刘御史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大声质问周氏:“你有何冤屈,尽管说出来,陛下会为你主持公道!”

  周氏本来被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吓得战战兢兢,刘御史一说话,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跪地叩首,喊道:“陛下,我儿冤枉啊!妾身要状告宣蘅这个浪蹄子,她不守妇道,与我儿有婚约期间就跟公主府上的幕僚勾勾搭搭,后来还私通成奸,弃婚约于不顾,我儿不愿,她就仗着自己是公主亲信,在朝中给我儿使绊子,烈火罗皇子被杀一案之后,我儿明明无罪,却始终回不去监察院,如果不是宣蘅从中作梗,我儿那样的栋梁之材,怎会在府上终日无所事事?”

  周氏是气得狠了,在御前,连“浪蹄子”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有人觉得不堪入耳,不住摇头,刘御史脸色变了变,急忙呵斥道:“妇人慎言!”

  周氏一下噤声,几次抬头又低下,终于,上面的姬恕发话了:“宣爱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宣蘅出列,手持玉笏冲他弯了弯身:“回陛下,此事着实不算什么大事,结果因为微臣之故让人到陛下跟前烦扰,是臣下的过错,还望陛下宽恕。”

  宣蘅不紧不慢,先揽下罪责,却又不认周氏说的话,更加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云家的事他们也道听途说过,不过跟周氏口中所说的也都大同小异,宣武殿不是断家务事的地方,可如今是定公主的罪,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姬恕皱了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蘅回答:“微臣不知周氏为何会把他儿子仕途不顺的过错怪罪到我头上,当年臣与云公子确实定下婚约,是两府长辈决定的,后来臣的父亲犯下罪责,宣氏落寞,臣也到公主身边服侍,地位一落千丈,云家没有在此时落井下石,臣感激不已。后来之所以解除婚约,不瞒陛下,实在是因为接待烈火罗使臣那次遭遇刺杀,微臣身负重伤,此生难在有孕,臣不愿拖累云家,自请撕毁婚书,难道这样做也有错吗?”

  她言辞恳切,感激是真心实意在感激,委屈也是真心实意在委屈,众人一听她难再有孕,很多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她跟云家解除婚约了,他们都下意识把自己带入云逍远,然后第一反应是自己绝不会娶一个不会有孕的人做正妻。

  周氏却不肯放过她:“你敢说我儿不能回到监察院跟你没有关系?”

  宣蘅回转过身,对周氏道:“监察院的人员调动归兵部掌管,也是陛下直属,你若要问,何不去问问兵部尚书和陛下,问我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算什么?”

  兵部侍郎一听自己被提到了,急忙出列解释:“启禀陛下,使团遇刺一案,监察院确实失职,当时与之有关联的几个监察院官员此时都是戴罪之身,在家中思过,并非只有云逍远一人如此。”

  李恭书面色微变,下意识看了看刘御史。

  姬恕端坐在龙椅上,眼帘低垂,沉声道:“所以此事与宣爱卿无关是吗?”

  兵部尚书躬身:“那是自然,宣大人在户部,干涉不了兵部的决定。”

  宣蘅这时转身,走到周氏跟前,脸上还是一团福气,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挂着令人舒适的微笑:“云夫人,我还是觉得你不要对自己的儿子太过自信,当日刺杀一案,他身为主管御史又身负武功,却不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反应迅疾,他不在乎烈火罗皇子在京中被刺身亡会有什么后果,只在乎我是不是失了女儿家的体统,这实在不是一个朝廷官员该有的觉悟。他戴罪在家,是他自己犯下了错,他也不是什么栋梁之材,或许在你眼里是,或许他以后是,但现在在众人眼中他绝对不是,没有人会阻他的路,只有你想要阻我的路。”

  “你胡说!我儿比你强多了,你能成为户部侍郎还不是沾了公主的光!我儿若在朝为官,别说侍郎的,就是尚书也——”

  姬珧看了一眼金宁卫,金宁卫上前把周氏强行拖拽下去。

  大殿之上议论声四起,都觉得这个周氏是疯魔了,哪有这样为人父母的,不给自己儿子助力还给儿子添乱,就刚刚那一番话,足够定云家的罪了,有这样的父母在上头压着,儿子哪有出头那天,有也会被拖累。

  姬珧笑看李恭书:“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宣侍郎有错吗?”

  李恭书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公主,她问的是宣侍郎,是不在意自己名声如何吗?今日这一出,其实不召周氏上殿也能自白,但她还是同意周氏上殿了,结果显而易见,宣蘅没有任何过错,她借着自己之手给宣蘅洗刷了冤屈,经过今天一事,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拿宣蘅当年的婚约说嘴了。

  他稳了稳心神,大声道:“第二罪,不知殿下作何说法,臣这里有繁州一役战死的名单,跟万州归附朝廷的灾民户籍比对,完全可以对上,难道殿下不是拿灾民为自己铺路吗?”

  姬珧伸出手,李恭书怔了怔,姬珧道:“名单。”

  李恭书这才把名单掏出来,却不给姬珧,而是想要递到姬恕手中。

  姬珧把手收回来,笑着道:“你不给本宫,本宫也可以说出上面的内容。”

  她走到前面,转身正对这满朝文武,声音一高一低,字正腔圆道:“繁州一战,我军共战亡二千六百三十一人,敌军战亡一万三千九百九十六人,俘虏敌军四万九千八百六十四人。我军战亡的这二千六百三十一中,有八百三十七人是万州归附的灾民,其余人都是繁州本地驻军,李守节,你替本宫算算这笔账,能算清吗?”

  姬珧全程没有半分激动之色,可那一个个数字从他口中蹦出来的时候,众人自心底而生出震撼,李恭书也没想到她竟然把两军伤亡记得这么清楚,人命不是一个个数字,可当人命以一个个数字呈现出来的时候,人们自然会看到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繁州胜了,而且胜得漂亮。

  李恭书滚了滚喉结,顶着声音从口中发出来:“可是那些身先士卒,被当做弃子的将士们依旧无辜……”

  “本宫不会说什么战争必定伴随着伤亡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你们都是出生在京城,窝在蜜罐中长大,跟你们说战争的残酷,你们未必懂,只知道跟随众人为死去的将士掉两滴眼泪。本宫只是想问问你,问问你们,如果放弃诱敌的法子,跟叛军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这场战事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你们想的到吗?”

  “最好就是我们赢了,却用多一倍的伤亡和牺牲换来险胜,如果不能一举歼灭敌军呢?如果让老奸巨猾的江则燮跑了呢?你们知道他退守上原,这场战役还要再拖到什么时候吗?不带兵不谈兵法,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计谋,不过是本宫骗了他,他上当了,然后我军大获全胜。既然你们不认,就告诉本宫,你们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李恭书低垂着头,额上布满青筋,他不知在摽着什么劲,只是在姬珧一次次问话中渐渐攥紧了拳头,姬珧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她忽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沓纸,扔在太学生的身上,沉着嗓音道:“这是当时上了战场所有将士的名单,上面是他们自己签的字,按上了自己的手印,你们当然可以说是本宫逼迫了他们,反正最后将将士们拳拳报国之心踩在地上践踏的不是本宫。”

  “牺牲的二千六百三十一人,每人有百两抚恤金,都交到了他们父母妻儿手上,户部有这部分支出登记在册。繁州一战,到底是因为做出决定的是本宫,你们才不肯承认它胜利的意义,还是真的关心那些牺牲的将士?到头来,拿着一个名单过来,却不知道朝廷已经给了所有牺牲的人最高的体恤。”

  李恭书忽然站起身,高高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众人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怔。

  他却径直走到姬珧身前,二话不说,左脚向后一撤,亲自跪在她身前,俯身一拜。

  后面的太学生也拜服在地。

  没人说话,因为羞愧。

  看着那一个个亲手摁上去的手印,得是多大的决心,可战场就是这样,总要有人牺牲,而他们远在京城,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指点江山,去否定一场战役的胜利?

  姬珧没有扶李恭书,她得让他们深刻地记住这个羞愧的时刻,此生都不能忘怀。

  那边刘御史一看朝堂之上的情况有些向姬珧那边倾斜,立刻瞥了一眼自己的同僚。

  同僚上前,对姬恕道:“纵使罪一是误会,罪二是妄言,罪三却是毫无辩解的余地,陛下,不如将宣承弈带到殿上来,容微臣当众审问他,看看此事到底是不是公主殿下的过错。”

  姬珧听到宣承弈的名字,眉心跳了跳,她紧了紧眉,走回到台阶上,重新在姬恕身边坐下,隔着一个龙椅,姬恕没有看姬珧,而是对下面那人道:“那便宣吧。”

  “宣罪臣宣承弈觐见!”

  宣承弈就在外朝候着,很快就被押到大殿之上,他身上五花大绑,头发有些微的凌乱,脸色也不正常。

  毕竟他才刚身负重伤,这么一番折腾,让他伤情有复发之态,或许是为了故意引起姬珧担忧,从公主府到皇宫这一路,那些羁押他的人对他一定没有手软。

  姬珧沉沉出了一口气。

  宣承弈被押在地上,刘御史上前,先对姬恕道:“陛下也知道,裴将军魏县战亡一事,烈火罗故意拿裴将军挑衅我军,为的就是引起群民激愤,做出冲动之事,臣以为作为大军最高统帅,不该意气用事,凡事要为长远着想,不可计较一时得失,掌兵如此,掌政亦然。”

  姬恕点了点头:“然后呢?”

  刘御史转过身,看着宣承弈:“本官要当众审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如果你撒谎,对公主殿下会更为不利。”

  “第一个问题,公主与裴将军,是不是有私情?”

  宣承弈低头听着,忽然轻笑一声,他抬头望着前面的刘御史,反问他:“什么算私情?同门之谊算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刘御史皱了皱眉,“在江东时,有人曾亲眼目睹,裴将军与公主共乘一骑,且接触亲密,即便你撒谎,也有人作证。”

  宣承弈看了看姬珧,挪开视线再次朝刘御史望过去,面色已经沉下:“那你问我做什么?我当时不在。”

  刘御史见他脸色转变,微微笑了笑:“第二个问题,你带金宁卫去夺回裴将军的尸体,是不是公主下的命令?”

  “不是。”宣承弈很快反驳。

  “第三个问题,既然没有公主的命令,你依然以身犯险,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把裴将军抢回来,这其中,有没有公主的因素?”

  宣承弈语气骤然一变,眼神倏然锐利:“你到底要问什么?”

  刘御史直起身子,看着众人:“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如果不是公主是下令,那宣承弈只是执行军令的人,他并没有违抗军纪,反而还做得漂亮,因为他把裴将军成功带回来了,但是若不是公主下令,那就是宣承弈违抗军纪,罪不容诛,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的责任。”

  他把一件原本很复杂的事拆解成两个结果,一个是姬珧有罪,一个是宣承弈有罪,看似合乎情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可依然将两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总要有一个人为此事负责。

  沉寂无声的大殿上,所有人都在等着宣承弈表态,看他是保公主还是保自己,就在这时,一句质问打破了平静。

  “责任?”

  “有谁需要为这件事负责吗?”

  宣承弈看看姬珧,又看看刘御史,他忽然挣开背后的束缚,直直站起来。

  他跪地时敛了一身的戾气,这样一直起身子,竟然有种无人敢进犯的压迫敢,旁边的人都下意识退了退。

  “当然需要负责,明知烈火罗布下天罗地网,却还是要去送死——”

  “送死?”宣承弈将他的话打断,往前走了一步,“你的意思是说不该夺回裴冽的尸体?”

  “不、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宣承弈一步一步走过去,到刘御史身前的时候,身上的绳子已经被他挣脱开,他忽然一把揪住刘御史的领子,将他拖拽到身前,“那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宣承弈一动,大殿之上忽然有禁军拔刀,姬珧忽地站起身,高声呵斥:“把刀放下!”

  有人见刘御史都被宣承弈制服了,立刻跳出来:“宣承弈,你本就不是大禹人,竟然公然在宣武殿上对朝廷命官行凶,你想要造反吗?”

  “本宫还没说话,轮得到你来说?”姬珧圆目含怒,争端突起,她站在姬恕身前,甚至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在文武百官眼中,她此时的姿态无异于跟众人宣告她的地位。

  反对派系的人终于忍不住,站到大殿中央,说道:“殿下当以大禹利益为重,宣承弈此举罪无可恕,今日他敢大闹朝堂,明日就敢反了陛下,殿下终归要交权于陛下,为何不能多为陛下考虑考虑呢?难道殿下真要取而代之,做大禹第一位女皇吗?”

  他话一出,满堂寂静。

  像是平湖投下一颗石子,噗通一声,惊起阵阵涟漪。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一句话都没说的姬恕,似乎都在提醒他,你才是皇帝,你该有自己的威严。

  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挑拨,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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