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十方
宣承弈低头,看到姬珧蜷着脚趾,右脚搭在左脚上,相互取暖,她两只脚都不大,白白嫩嫩的,蹭来蹭去的小脚丫是撞进心窝里的可爱,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放到自己怀里。
他抬头,等了一会儿,才问道:“还冷吗?”
姬珧又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脚冷的事,懵懂地瞪大眼睛:“什么冷?”
宣承弈没忍住笑出声,笑过之后又有些低落,喃喃道:“你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
姬珧用脚轻轻踹了踹他:“你说什么?”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宣承弈仰着头看着她,目光似水,氤氲着微弱的灯火,彤彤闪亮,他柔声说着,像是害怕哪怕一个重音,都会把醉着的人吵醒。
姬珧忽然道:“太傅说,再过两日是辞年的生辰,我想送他一件寿礼。”
宣承弈眸光一变,心被狠狠扎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她脚踝上的红绳,有些卑微又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变成近乎无计可施的祈求,声音微颤。
“你就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姬珧向前探了探身子:“嗯?”
他抬头,重复一遍:“你就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姬珧要张口,他忽然放低了声音:“求你……”
宣承弈没听到回答,他只等来了一个醉意微醺的吻,姬珧探出身子,侧着头将他的唇封住,像寻找蜜糖,她同他追逐嬉戏,一下深一下浅,诱着他的呼吸,想要让他把空气全都给她。
心底里是告诉自己不可以的,但宣承弈这次没有逃避,也没有闪躲,更没有推拒,他握住她手臂,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放纵自己加深这个吻。
夜深人静,无人打搅,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宣承弈觉得自己的理智还在,他只是身体力行地去做一件他很早就想做了,却一直都没敢做的事。
他推着她向里,她顺势缠上他的身,两人都只是在探寻,他生涩又沉迷,她主动又乐在其中,姬珧抱住他的脖子,开始垂怜别的地方,眉眼,鼻梁,唇角,还有他红透的耳根,很快二人都生出细汗,汗滴滚落,陡生的燥热让她下意识去寻找凉意。
姬珧的一举一动都让宣承弈无法承受,他一边忍耐着蓬勃生长的欲望,一边回应她的吻,她却调皮着闪躲,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宣承弈轻哼一声,喘着粗气埋在她颈窝里,嘶哑着声音道:“你还没答应……”
姬珧睁开眼睛,双眸黑沉,却有浓稠的情.欲,她看了又看,忽然张开口,轻轻唤了声“十九”。
“十九。”
两个字在宣承弈脑中轰然炸裂,前一瞬的沦陷沉迷,下一刻归于静止。
无数的寒意涌上脊背,那一刹那,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停止流动一般,宣承弈艰难又痛苦地皱了皱眉,问她:“你叫谁?”
姬珧看着他:“十九。”
宣承弈的表情在那瞬间变得难以名状,他能忍受在他之前她还有过别的男人,毕竟要讲求一个先来后到,但他无法忍受她在他身下,在他怀里,却在叫着别人的名字!
宣承弈忽然俯下身,近乎蛮横无理地探入口中,没有敬畏,没有尊卑,像是惩罚一般,带着难以克制的凶狠,这一吻猛烈又窒息,姬珧呜呜出声,尽管不成音调,宣承弈还是听出了那两个字。
十九。
宣承弈猛地坐起身,姬珧浑然不觉,大口大口地呼吸,她醉着酒,兴许明天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他或许该趁这个机会好好问一问她,十九是谁,为什么会错认成他?可是那个总被她念在口中的名字,定然是她放在心尖上不可触碰的。
问了又能怎么样?他有资格奢求更多吗?
宣承弈翻身下地,几乎是狼狈地逃离这个让他觉得耻辱不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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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珧醒来便觉头疼,脑子里一片混沌,记忆只停留在同小师叔和魏济纵情对饮那个画面上,别的什么都记不清楚,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早晨起来不见宣承弈,姬珧还有些奇怪,梳洗过后再回寝居,却又在门口见到了他,他还是昨日的衣服,眼底微红,像是没睡好。
“你去哪了,本宫醒来为什么没看到你?”姬珧语气有几分不悦。
宣承弈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姬珧心头一跳:“什么?”
早就在预料之中,可是亲眼看到她的反应,宣承弈仍旧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毕竟昨夜最后,对他来说十足难堪。
宣承弈别开视线,自嘲一笑:“没什么,不记得最好。”
姬珧皱了皱眉,想要开口问清楚,十二突然出现在身后,姬珧知道他来干什么,马上将宣承弈抛出脑后,回身问他,有些急切:“怎么样?”
十二看了宣承弈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打断了一个重要对话,可是殿下已经问了,他也不好作答,便道:“邢六郎已经醒了,就在刚刚。”
姬珧闻声一笑:“醒了就好,我还怕小十八下手没个轻重,直接把他打死了。”
十二抿了抿嘴,这话不该他接。
姬珧又道:“七月十六晚上,你把他‘请’到公主府来,莫要惊动旁人。”
十二应下,转身离开。
姬珧一回过身,就看到宣承弈正看着她。
“七月十六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他问。
姬珧听说邢兆平醒来,心情颇好,便赏脸回了他的疑惑:“辞年的生辰。”
听完,宣承弈心上又是一疼。
第25章 你别怕。
姬珧脸上看不出喜怒, 顿了一下, 问他:“你想要说什么?”
她看出他脸上的不自然,宣承弈别开眼睛。
他的确有很多话想说,但昨日都已经说完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知不可能得到回应, 还是心存幻想,等到她将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时, 他才知道什么叫自欺欺人,什么叫高估自己。
他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 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殿下怎么知道他的生辰?”
宣承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提起。
姬珧越过他往里走,边走边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本宫随意让人去查一查,别说他的生辰八字,连他接生婆的生辰八字都能查到。”
说着, 她脚步一停,扭头瞥着他:“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宣承弈原本背对着她, 闻言心头一震,脊背直挺挺地立起来, 然后陡然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 瞬间将他空滞的思绪填满。
他竟然只因为她随口一问便觉得好欢喜, 可他知道这种欢喜大抵源自他的自作多情, 他不是她第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 在众多人里也并非最特殊的那一个,今后的绵长岁月里他或许只是她心血来潮时的“顺便”。
顺便这样问上一句。
欢喜过后又是折磨人的失望,宣承弈感觉到心脏泛起细密的疼, 针扎一样。
他转过身, 跟着她一起走进去,伸手为她撩起竹帘,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身后,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疏漏,他道:“我没有生辰。”
姬珧顺着话问:“怎么会没有生辰?”
宣承弈低垂着眼眸,脸上并没有太多悲伤:“我娘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将我抱回宣府的人也不知我具体的生辰八字。”
姬珧只知他是宣府庶子,生母姓甚名谁皆是不知,但听他说的意思,他的生母或许连小妾都不是,也许只是宣重养在庄子里的外室。
到死都没进宣府的门,说明那女子命也不好,但终归是他的娘亲,再说下去宣承弈恐怕会伤心,姬珧难得为他着想一次,想着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宣承弈却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继续道:“按殿下刚才说的,查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没有什么稀奇,那殿下能查到我的吗?”
姬珧一时间没听出来他这是在挑衅还是在求自己,扶着头顶上的步摇扭头看他,将他打量一番,宣承弈面无表情的脸毫无破绽,甚至也看不清喜怒,姬珧觉得多半是挑衅。
可是自己刚刚才夸下海口,总不好眨眼就打自己脸。
她扬了扬眉:“你这是在求本宫?”
宣承弈骨头硬,姬珧想激一激他,谁知道对面的人没有像平常一样耍脾气,而是掀起眼帘,清冷黑眸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是,”他轻道一句,声音又低了半分,“求你……”
姬珧忽觉心头一软,空悠悠地荡了一下,她别开视线,在屋中逡巡一圈,而后才将目光重新放在他身上,镇定道:“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本宫就答应你这一次。”
宣承弈弯了弯唇。
这次姬珧彻底变了脸色,她冷了眉,眼底锋利如刀,身上一阵恶寒蹿过,她声色俱厉道:“你没病吧?”
宣承弈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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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济在永昭公主府住了两日就离开了,临走时交给姬珧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和一枚小竹笛,姬珧空闲时总是把玩那个玉瓶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但能看出她面色犹豫。
金宁下了场秋雨,空气中多了层寒冷的湿气,原还有些燥热的天气骤然降了温度,薛辞年走到门前,看到公主手托香腮坐在桌子旁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脸颊上轻轻敲着,屋子里似乎没人,他抬起手,指骨在门框上发出“咚咚”两声。
姬珧回神抬头,见是薛辞年,面色缓和:“进来吧。”
薛辞年跨进门槛,刚要继续往前走,余光忽然瞥到角落里的人,手上动作一抖,他急忙拿稳托盘,好不容易才没让东西掉下去。
原以为屋里没人,结果宣承弈就站在阴影里幽幽地看着他,视线像鬼魅一样缠在他身上,薛辞年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姬珧看到托盘里的糕点,眼睛亮了亮:“这是马蹄糕,你哪弄来的?”
薛辞年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他知道有双眼睛在暗处看着自己,一时间如芒在背,但公主问话,他向来都是知无不言,回道:“属下听说殿下最喜欢吃这种糕点,但只有建州那边做得最地道,属下找到一个出身建州的厨子偷偷学来的,不知做得合不合公主口味。”
姬珧已经拿起一块要尝,薛辞年瞬间变了脸色,他赶紧从莲花琉璃盏旁边拿出一根银针,在每块糕点上都试了一下,没有变色,才恭敬地退到一旁。
姬珧看他做完,打量他半晌,笑了笑:“本宫连你都不敢放心吗?”
薛辞年道:“以防万一。”
姬珧不置可否,拈着一块吃了一口,口感微凉,入口即化,只剩下满嘴的清香,甜滋滋的味道溢满心口,她笑弯了眼,又拿起一块,道:“亲自端着有毒的东西送到本宫面前,谁会这么蠢?”
薛辞年看她是满意的神色,放下心微微松了口气,嘴上答着:“只是怕有什么疏漏,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姬珧将一整个琉璃盏里的马蹄糕都吃完了,吃完之后她拿着手帕拭嘴,破有几分神秘地看着他,道:“本宫也送你一份礼。”
薛辞年不明所以,但听出公主不愿多说,就没有再问,拿着托盘走了出去。
他一走,宣承弈就开口:“好吃吗?”
姬珧近来便发现宣承弈比以前爱说话多了,她不搭理他时,他也会没话找话,像现在一样。
姬珧高兴的时候就会回一下他,刚刚吃完了一盘合心的糕点,正在兴头上,反问他:“本宫表现得还不明显吗?”
静了片刻,宣承弈又道:“比起建州的马蹄糕呢?”
姬珧笑容藏不住:“辞年做得更好吃。”
宣承弈抿唇,感觉他在自取其辱,闭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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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兆平醒来有好几天了。
从一开始瘫在床上,到渐渐能靠着软垫坐一会儿。
这天夜里发闷,他迷迷瞪瞪醒过来,以为自己还在邢家,张了张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