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3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这八个字,说得是真好听,姬珧复又闭上眼,眼前却浮现薛辞年横刀自刎的场景,何其血腥,又何其壮烈。

  当初她带他回永昭公主府,不过是心血来潮,薛辞年本为名士之后,家道中落,不幸流落风尘,身为男儿郎,却入了最低等的贱籍,成为笙箫馆的头牌,又因才名享誉整个大禹,身世颠倒的落差让他深受世人嘲笑。

  她虽救下他,对他却也是看不起的,所以就一直放在公主府的清林苑中,从未想起。

  后来公主府陷落,面对屠刀,许多对她忠心耿耿的仆从都跪地求饶,央求虞弄舟网开一面,唯有他横眉冷对,朝虞弄舟吐了口水,面露讥讽:“我虽为家犬,其忠可鉴,尔包藏祸胎,庇于公主羽翼之下,却野性难驯,便做了那白眼狼,究竟谁为畜牲,自在人心!”

  说完,便撞在了刀口上,在她眼前倒下,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他说他甘愿,姬珧信。

  什么忠言,什么承诺,什么山盟海誓,她现在通通都不在乎。

  她就信交托给她的那条命。

  敢为她去死的,才是忠实可靠的。

  所以姬珧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退身边所有仆从,将薛辞年从偏僻的清林苑里带出来。当年虞弄舟能将一切都做得那么隐晦,瞒过她的眼睛,要说公主府里没有他的眼线,她死也不会相信。

  还让那些人服侍她,她怕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姬珧收起思绪,轻轻抬了抬手,薛辞年收回长袖,恭敬退到一旁。

  她从床上坐起,低首敛了敛衣袖,随口问道:“宣府的事办得如何了?”

  薛辞年好像早知道她会问起这个,想也没想,便道:“已经命人将宣府围了起来,严禁任何人出入,殿下若想亲自审理大理寺卿宣重,明日便可前去。”

  姬珧垂下眼帘,看了看承足上雕着的麒麟瑞兽,明亮眼眸在灯火映照下多了几分幽深。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虞弄舟命人敲开公主府大门,将她从里面押出来时,跟在他身边最近的人,就是大理寺卿宣重。

  既为他人鹰犬,姬珧当然没有半分怜惜之心,在驸马回来之前将宣氏一锅端了,就当是她送他久别重逢的大礼。

  但这个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的宣重,竟然背叛皇族投靠虞弄舟,姬珧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还真想亲眼去看一看。

  “本宫乏了,”姬珧冲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薛辞年没有迟疑,弯身应是,退到屏风旁边才转身,珠帘发出轻响后,姬珧收回双脚,翻身躺到床榻里面。

  玉枕被她摔了,她便枕着被子阖上眼,可这一夜,竟然再也无心入睡。

  第二日清早,姬珧命侍女为她梳妆,虽然昨夜睡得不好,精神却还尚可。她换上一身烟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头上戴了一副凤珠金头面,宝相庄严,却没沾染半分俗气,更衬得人尊贵无俦。

  出府时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薛辞年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她身侧,一直将她送上马车。

  姬珧扶着薛辞年的手,踩着脚蹬上去,余光瞥到了他微湿的肩膀,想了想,张口道:“你也上来吧。”

  薛辞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神情略一恍惚,下意识抬眸看她,又惊然自己太过逾越,垂下头,静静跟着她钻进了马车。

  姬珧没留意他几度变化的神色,坐稳后便让车與先行了。府兵跟在马车后面,飒拓的脚步声惊扰了整条长街,清晨时街市上已有烟火气息,看到公主车驾,百姓纷纷躲远,就害怕冲撞贵主,丢了性命。

  偶有议论声透过马车传进里面。

  “声势这般浩大,公主殿下又要做什么去?”

  “嗐,你不知道吗?昨天宣府被封了!里三层外三层,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啊?宣大人犯什么事了吗?”

  “谁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做事需要理由了?不是向来随心所欲,想办就办?就是可惜宣大人了,本来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好官来着。”

  姬珧轻挑起帘子,听罢后才放下,有些好笑地看着薛辞年:“本宫在世人眼中,便是这样吗?”

  语气里几分随意,似是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薛辞年却皱了皱眉:“世人愚钝,不知殿下用意,那些话不过是信口胡言罢了。”

  姬珧不置可否,心中倒觉得那些话也并非都是胡说。

  她父皇重病崩逝之前,曾当众命人宣读遗诏,将风雨飘摇的江山交给年仅六岁的太子姬恕,同时让她暂代姬恕总理朝政。

  从那时起,她便总忧心自己弹压不住朝中那些心思各异的老狐狸,因此不遗余力地折去可以威胁姬恕帝位的朝中势力,用什么理由的都有,罗织罪名、罔顾事实的时候也不少。

  虽未冤枉过一个奸佞,可手段太过激进,在百姓眼里留下这样的印象也不奇怪。

  姬珧没有再说话,马车悠悠驶向前方。

  过了半刻钟,马车停在宣府门口。

  只效忠于皇族姬氏的金宁十八卫在雨中伫立,长刀悬于腰间,目不斜视,肃整庄严。

  姬珧刚从马车中探出身子,近卫便训练有素地扶刀跪地,齐声道:“殿下圣安!”

  “平身。”

  雨势比之前大了一些,姬珧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愁云惨淡。

  她收回视线,扶着薛辞年的手行进宣府大门。

  宣家所有人皆被五花大绑押在院中听候发落,许是跪得时间有些长了,所有人神色都怏怏的,失魂落魄地低垂着头。

  姬珧走到回廊上,倚着美人靠坐下,不疾不徐地整了整衣袖。风雨不及她这里,外面呜咽声不断,她却雍容端庄,行止典雅,连裙裾都没染上半点泥尘。

  廊上廊下,一根立柱便割裂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姬珧侧着身,展臂搭在美人靠的栏杆上:“小十八,审出什么了?”

  廊下一个身穿紧身黑衣,披着暗红色披风的少年一惊,然后急忙抱拳回话:“回殿下,宣重的嘴老严实了,什么都不肯说……”

  十八有些惶惶不安,姬珧却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脸上未见什么变化。

  她瞥了一眼廊下泥泞中跪得笔直的中年男子,虽然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却也能从他挺直的脊背上看出他的嘲讽、轻蔑……还有发自内心的不服。

  姬珧笑了笑,挥了下手:“算了,不说就不说吧,人都杀了,罪名稍后再安也无妨。”

  她说得随意,声音经风一荡,落入耳中便有些不真切,宣重脊背一僵,蓦然睁大了双眸,抬头看向她,终是忍不住大声吼道:“殿下如此草菅人命,冤枉无辜,就不怕引起群臣激愤吗?”

  他的质问声那么义正辞严,好像自己做对了一样。

  “宣重,”姬珧喊了他的名字,正好截断他的尾音,带了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你自己犯了什么错,应该心知肚明吧?”

  宣重瞳孔微缩,浑身一震。

  “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姬珧眼底的笑意没了,只剩下雪山之巅的浸透骨髓的寒意,“是你自己不要的。”

  宣重望向廊上那个慵懒随意的女人,张了张嘴,却忽然一瞬间天地无声,只见她红唇轻启,淡笑着看他,说了一个字。

  口型是——“杀”。

  宣重急忙转头,就看到那些押着他们的侍卫齐齐抽出腰间长刀,将武器高高举起,没有一丝犹豫。

  可就在刀要落下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把子清冷嗓音,毫不掩饰话里的讽刺。

  “公主行事如此狂悖跋扈,不分青红皂白,大禹迟早会亡在你手上。”

  十二正要扬起武器,听见这话眉头一挑,心想上一个这么讽刺我家殿下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我还能让你有命活?这么想着,那重重落下的刀锋便行云流水地挥了下来。

  却忽然听到廊上传来一句失了真的喊声。

  “十二!住手!”

  于是十二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动作,刀刃冒着寒光,正落在男子头顶上方不足一寸的地方。

  抬头疑惑看去,就见公主殿下不顾细雨,绕过回廊匆匆行下台阶,踩着污泥走过去,一贯清冷的脸上此时布满惊讶。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她看着十二刀下跪立之人,眸中闪过急色。

第3章 “今后,他就是本宫的人。”……

  从姬珧被虞弄舟关进望玉台的那一天起, 十九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整整三年。

  她知道十九只是他派来监视她的一双眼睛,为了阻止她逃跑,也为了防止她寻死。

  十九的任务,便是让她在铁锁囚笼里老老实实做一具傀儡, 他像一缕幽魂一样, 成了她背后一道磨灭不去的影子,三年来一直寸步不离。

  其实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十九”也不过是她随口唤出来的称呼,她不知道他的身份, 没见过他的样貌, 十九在她印象里,只有一团黑乎乎的暗影,连轮廓都不清晰。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他的声音。

  人在黑暗中呆久了,无法视物, 总是会对各种声音更加敏感。

  十九在她身侧那三年,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 唯有她临死前的那一夜,云雾笼罩高台, 纱帐随风幽浮, 醉梦中一场荒唐沉沦的欢愉, 压抑的不安和放纵的快感让人摒弃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什么都看不见, 就只记得他的声音。

  而那声音——

  “你再说一遍, 刚才的话。”

  姬珧立在雾蒙蒙的雨中,头顶正好压过来一道伞面,替她遮住了细丝一般的雨水和头顶晦暗的天空, 她却头也没回, 只是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直勾勾地看着地上跪立之人。

  男子抬起下巴,向上看了一眼。

  他不知在雨中跪了多久,白衣沾了泥水,被浸透成斑驳陆离的暗色,腰上一条皮革玄色腰封却衬得他脊背挺直,即便跪在尘埃里,也没折了他半分脊梁,眉目中倨傲一览无余,也没有他人眼中畏缩不安的惧怕。

  只是她让他重复一遍那句话,他却不说了。

  好像不愿遂了她的意。

  他薄唇紧抿成一线,也不知是咬出血了,还是嘴唇原本就那么红,有几分狠绝,他肤色很白,白中透着一股冷冽,剑眉星眸,朗月疏狂,眼角一点暗褐色泪痣替他化解了眼底的敌意,瞧着,好似多了一抹浓稠郁色,深纵的眉骨刀刻斧凿般,倔强又可怜。

  姬珧等了片刻,脸上的焦急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新奇,寂静庭院中,唯有雨声滴滴答答,她在丝雨雾霭中忽然笑了。

  这一笑,跪地仰头之人的神色略一愣怔。

  姬珧上前一步,指尖轻抬,挑起了他的下巴,颇有闲情逸致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眸倏地一缩,然后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极不情愿地偏过头去,脱离她指尖的热度,姬珧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只能看到他震颤的肩膀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旁边的十二脸上却闪过一丝慌张,公主殿下难得这么有兴致,那人却毫不留情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殿下的面子,若是把殿下惹怒了,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想着,十二忙收起手中的刀,抱拳替他答了:“回殿下,此人是大理寺卿宣重的庶子,行三,叫宣承弈。”

  姬珧怔了一瞬,下意识偏头去看宣重。

  宣重脸上也有讶然,好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突然顶撞公主,想要劝阻,却又不肯让人看到他怕了公主的权威,只是担忧地望向这边,神情沉重,闭口不言。

  “庶子?”姬珧轻轻念叨一句,回头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宣承弈,“你顶撞本宫,觉得本宫该怎么惩罚你好?”

  那人低垂着头,背后的拳头狠狠攥紧。

  姬珧又道:“本宫见你模样生得好看,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不如入了公主府,跟辞年一样,在本宫身边侍奉着,如何?”

  她语气轻挑,满满的轻蔑。

  背后很快就传来怒吼声:“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苦如此折辱我们父子!宣氏男儿哪怕脊骨断裂五马分尸,也绝不会跟个伶人戏子一样卑颜屈膝,去做他人家奴!”

上一篇:逆袭成男神

下一篇:路人甲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