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43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春霖酒楼曾是泊州最大的酒楼, 它做得最红火那几年,连泊州旁边的州府都会有人慕名前来,就为了一品春霖名菜, 畅饮春霖美酒。

  春霖酒楼最鼎盛的时候, 全都是佟月一手经营。

  后来吴清山越发混不吝,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一掷千金从不手软,不仅败光家底, 还闹得后宅不宁。来酒楼吃饭的食客最忌讳的就是斗狠行凶的场面, 谁愿意在饮酒作乐的场合被别人家的糟心事扫了兴致?

  一来二去, 来酒楼的人越发少了, 酒楼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佟月在吴家最兴盛的时候都喂不饱吴清山这个无底洞, 更遑论酒楼日渐衰败之后。

  酒楼生意亏损,拿不出更多的钱财供吴清山挥霍,矛盾冲突加剧, 吴家永无宁日,又让酒楼更加难以为继, 佟月就这样陷入困境之中。

  今日春霖酒楼前照例门可罗雀, 来来往往的人倒是多, 却都躲着酒楼远远的, 唯恐沾染上晦气。前两日吴掌柜在自家酒楼门前无故被打瞎了眼睛, 官差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是谁来, 外头都传吴清山是恶人有恶报, 背地里拍手称快,可也觉得此事邪乎,不敢靠近吴家半步。

  酒楼一层没有人, 后厨却在紧锣密鼓地忙活着,原来不是没人来光顾,而是因为有人将整个春霖包了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楼上的天字号雅间里,姬珧正坐在主位喝酒,其他人都恭谨地立侍在侧,整个雅间里只听闻玉箸轻碰碗碟的声音。

  她连吃饭的时候都像是一幅画,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矜贵是印刻到骨子里的,她自不用说话,别人就无法移开视线,而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冷戾又让人不敢直视,只能偷偷窥探。

  一双眼睛不住地往这边瞟。

  忽然有人跨前一步,伸手拿起桌上的玉杯,手腕一转,玉杯直射而出,在佟沅身后的墙上轰然炸裂,众人都被惊到,佟沅也吓得一激灵,在仓惶中收回视线。

  姬珧正吃着一块入口即化的鱼肉,忽然听到玉杯碎裂的声音,警觉着抬头,看了看声源处,又抬头看宣承弈。

  “怎么了?”她满脸不解。

  宣承弈退后一步,扶着腰间佩剑,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苍蝇。”

  姬珧若是信了他的鬼话就邪了,泊州的秋天凉意刺骨,要是真有苍蝇,也定是个百折不挠的苍蝇,她扭头看了看面色发红的佟沅,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得罪宣三郎了?

  全然不知只是因为佟沅方才多看了她几眼。

  宣蘅就站在佟沅旁边,快速地抬头瞟了一眼宣承弈,有些气恼地偷偷拽了一下佟沅的袖子,小声道:“叫你瞎看!”

  佟沅对那个警告还心有余悸,闻言更是不敢抬头。

  这两日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的身份,更弄清了站在女人两侧的男子是什么地位,女人是禹国长公主姬珧,两个男子都是她的男宠。

  那天看到公主和其中一个男人紧紧相拥,他便猜测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谁知那个青衣素面、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也是!

  听说远在金宁的公主府里还有一大堆!

  佟沅彻底崩了,他的单纯和正直不足以让他承受这样的现实。

  在行动受制的两天中,宣蘅早中晚都会给他送饭,每次都会好心且认真严肃地警告他,千万不要做出逾矩的事,千万不要招惹公主!

  佟沅刚才只是没忍住多看了公主几眼,少年人的内心总是充满好奇,这不怪他。

  但那个男人竟然毫不留情地将玉杯抛掷过来,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只怕他脑袋得开瓢!

  太可怕了,都是一群什么人!

  佟沅内心正抓狂时,雅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随着向外看,碎玉帘子被大力撩开,进来的人嘴上默默叨叨的。

  “什么人摆这么大架子,吃个饭还必须见到掌柜?说什么见到掌柜就赠百两黄金,你可不要骗我,要是骗我,小心我不打死你!”

  “我……相公去看看就知道了……”

  唯唯诺诺的女声话音刚落,两个人的身影便投在雅间中间的翠竹屏风上,佟沅听见刚才的话已经攥紧拳头,满面怒容要冲出去,宣蘅急忙给他拉住了。

  用眼神示意他:“要是不想活了,就尽管添乱!”

  佟沅回过头看了看专心致志吃着美味佳肴的姬珧,在宣承弈再次看向他时仓惶低下头,拳头几次攥紧又松开,心情反倒渐渐平静下来。

  吴清山前些日子受了伤,左眼上蒙了一块布,斜斜地包到脑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起来更添几分凶神恶煞,他从屏风后绕过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饭桌前,厉眼在堂中一扫,恶狠狠道:“谁找我?”

  姬珧连头都没抬,是薛辞年和善地看向佟沅,温声道:“他可是你要找的人?”

  佟沅重重点了头。

  这一问,吴清山才看清旁边站着的那个瘦弱得跟小鸡崽子似的少年是自己的妻弟,怒上眉梢,你张嘴便骂:“是你小子捉弄我?我是给你脸了不!”

  说着,抬手就要打过来,正当时,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蹿出,一把护住佟沅,却把整个身子暴露给男人,半哭着喊道:“别打我弟弟!”

  这样的场面似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她熟练到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巴掌落在身上,可是这次跟以往不同,她只听到了男人一声惨叫。

  十八错步上前,一手捏住吴清山手腕,将整个胳膊扭到他身后,向下一压,男人肩膀发出清脆的“嘎嘣”声,紧随着就是哀嚎,十八一屁股坐在他后背上,抽出腰上别着的短刀,“锵”地一声便插到他脑袋边的地上,刀尖没入半寸,那得是多大的力气!

  十八随手拍了下他后脑勺:“再叫!”

  男人不敢叫了,他咽了口吐沫,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短刀,刀刃几乎就贴在他鼻尖上。

  “你你你——你们是谁!”吴清山牙齿都打着颤,结巴了半天才把话问出来。

  姬珧吃了一口软糯的香米团子,眼睛一亮,又夹一块。

  佟月此时也发现不对劲,但她只顾着佟沅有没有事,缓缓松开怀里紧护的人,她捧着佟沅的脸左右看了看,惊魂未定地细声安慰,其实她没发现,佟沅早已经不需要她安慰了,害怕的是她自己。

  佟沅把佟月的手拿下来,眼睛微红,却异常坚定道:“阿姐,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你离开吴家吧,跟我走,我们再也不要回去了。”

  佟月一怔,惶然地看着他,地上的人却爆发一声怒骂:“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们两个!”

  听见那声音,佟月先是一抖,然后摇着头,不停地抚着佟沅的脸:“你说什么傻话呢,阿姐在吴家挺好的,你不要为阿姐担心,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阿姐就心满意足了,阿姐不求——”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说的话特别感动?”

  佟月的声音被打断,下意识抬头,便看到桌子上唯一一个落座的人整慢条斯理地擦着嘴,笑意绵浅地看过来,虽然在笑,可却莫名叫人心底发颤。

  “我没——”

  “那你是把他当成一个傻子?”姬珧又问。

  佟月脸上一白,瞬间面无血色。

  姬珧放好手帕,看了一眼忍耐愤怒和难过的佟沅,他像是一把没有把柄的利剑,两边都是刺,害怕伤了眼前的人,又害怕伤了自己,站在楼阁上握着弹弓把吴清山打伤的那天,他得是熬过多少煎熬才做了那个决定?十八说他去抓他时,他以为十八是官差的人,根本放弃了反抗的意识。

  他最想做的应该是同归于尽。

  姬珧看着佟月:“知道你爱你的弟弟,但是你过得好不好,他不瞎,能看见,你说得再多再好,他都心知肚明你是在欺骗他,你觉得你为他挨了那么多打是在保护他,但其实一下下都鞭挞在他身上。”

  佟月怔怔地听着她说的话,也不知道因为哪一句,骤然回头去看佟沅,忽然就红了眼睛,泪水不断地落下来,她趴在佟沅肩头呜呜地哭,从细声哭泣到放肆倾泻,还在说着什么。

  仔细去听,方才听到,原来她一直在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其实姬珧也没觉得她哪里做错了,他们只是太弱小,不能反抗,反抗即是深渊。

  原本只是因为佟沅的价值,她才来走这一遭,但现在,她忽然变了心思。

  姬珧摆了下手,向后一靠,闭眼不言了。

  薛辞年忽然开口,看着佟月二人道:“我们可以让你摆脱吴家,但是到底要怎么选择,还看你们自己。”

  “休想——你们休想!”脸贴着地面的吴清山大吼一声。

  他还想继续威胁,十八手上一用力,他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惨叫。

  十八拍了拍他的脸:“你很嚣张啊,头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说说,你是用哪只手打得人家?”

  “哦,应该是双手,还有双脚吧?”

  他虽然是问句,但是根本不等吴清山回答,手起刀落间,吴清山的手脚便有鲜血流出,紧跟着是他惨痛的哭嚎声,佟月吓得向后一躲,视十八为洪水猛兽,但仍旧把佟沅护在身后,佟沅也有些傻了,纵使他之前动了杀心,可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真看到人手脚筋被挑断、鲜血横流的场面,早吓得魂不附体。

  吴清山疼得满头大汗,张着嘴“啊啊”几声,再也不顾及情面,大声嚷道:“你们这么对我,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告诉你们,我妹妹是王府的人,整个泊州无人敢动我!”

  佟月一听他这么说,赶紧放开佟沅冲过去,按住十八还要再次行凶的手,惊慌失措道:“你——你们快走吧,不要管这里了!他说的没错,他妹妹是涉江王的小妾,到时候他要是真的把涉江王请来,我们谁都活不了!”

  薛辞年看了看姬珧,她从始至终半分眼神都没递给过吴清山,这种小喽啰还轮不到她亲口去惩治,她不开口,他只好代劳。

  “就因为他背后的涉江王,你打算永远妥协下去?那天打瞎吴清山眼睛的,其实就是你弟弟,你确定这样的退步对他来说是一种保护吗?”薛辞年看着她,面色平静地说道。

  佟月一顿,怔然地瞪大眼睛看着佟沅,但是她只在佟沅眼中看到破釜沉舟的坚定。

  正僵持时,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人未到,声先至。

  “殿下要见本王,亲来府上便是,何必选这么个寒酸的地方!”

  秦徵涣大步走进来,姬珧也正好睁开眼睛,前者发现屋中气氛不对,微微沉下眉,后者却是一脸含笑:“正好,王爷来了,本宫要处理一只臭虫,但这臭虫口口声声嚎着是你的亲戚,本宫好怕啊,你说该怎么办?”

第52章 “别担心,我替你做主。”……

  秦徵涣踏进雅间之前还有些得意洋洋。

  他以为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派人来请他, 是因为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打算拉下面子放下身段来求他,他等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可是一进门发觉不对劲, 屋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姬珧说话的时候, 秦徵涣不经意地低头扫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忽闻“亲戚”二字, 他眉头皱得更紧,抬头看向姬珧:“公主此言何意?”

  他是真不知道, 后面跟过来的秦世却面色迟疑, 他凑近了仔细一看, 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却心道一声“坏了”。

  秦徵涣犹然不觉,还自顾自地走到姬珧旁边的位置上打算落座, 却忽然蹿出一道人影,将手臂一横,将他拦住, 秦徵涣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那日在马车上, 趁着昏迷靠在小公主身上的男人?

  正疑惑时, 姬珧樱唇微张, 喊道:“三郎, 这是江东之主涉江王秦徵涣, 客气着点儿, 别让人觉得咱们不识礼数。”

  秦徵涣听到那一个个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头衔, 最后连大名都被她说了出来,他没有感到丝毫的骄傲,非但没有, 还尝出了几分揶揄。

  宣承弈自然是纹丝不动,还是那样挡在他身前,英眉微纵,眸光冷潋如冰。

  这般僵持着,谁也不退不让,寂静中只闻吴清山哎呦喂的痛呼声,他筋骨受伤,疼得满头大汗,秦徵涣进来时说的话一句没听进去,佟月却听清了。她见江东百姓无人不敬畏的涉江王竟在一个女子面前吃了瘪,便相信了她身份不凡这件事,静静地退到后面。

  佟沅暗自握了握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佟月这才发觉佟沅真的长大了。

  那边也不知说到哪里,只见秦徵涣不再坚持,就近挨着一个凳子坐下,跟姬珧隔了两个身位的距离,满腹的欣喜都被冷水浇灭,悻悻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珧觉得自从宣承弈醒来之后,变得比谁都积极,不管是护卫她,还是平时里侍奉她,挣着抢着去做第一,虽然照旧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像是脑子搭错了弦。

  回过神来,她温婉一笑,下巴冲吴清山那个方向抬了抬,对秦徵涣道:“这人方才大言不惭地跟我叫板,说涉江王会护着他,谁动他,涉江王就会叫谁吃不了兜着走,我来江东是‘有求于人’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呀,所以差人把你请过来,想问问王爷,这人,我到底能不能动!”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色骤然一厉,语气也冷了半分。

  秦徵涣再次扭身去看那个人,又回过头来,一头雾水道:“或许是打着本王旗号招摇撞骗,你怎地随便一个人说什么就信?这样可不行——”

  “王爷,那个是芳菲苑菀姨娘的兄长……”

  秦徵涣正说着,秦世忽然贴着他耳边提醒一句,他的声音便生生顿在喉咙处,面色逐渐僵硬。

  因为秦世说话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是正常说话,屋中的人自然都听到了,也包括姬珧。

  秦徵涣耳根老死不死地红了红。

  “是菀姨娘的兄长吗?”为避免尴尬,秦徵涣转头装作不知地追问一遍,在他不停使着眼色的情况下,秦世诚实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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