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再睡一会儿。”席初拽起薄被往她身上盖。
韩月歌又想起一事,将被子拽下来:“不行,我还得去撑船,否则新入黄泉的鬼就渡不过忘川了。”
“此事我已交由青玉去做,你留下来养伤,哪里也不许去。”席初虎着脸按住她的肩头,“你再胡来,我就立时将你抱回云上天宫。”
韩月歌现在不想回云上天宫,摇头道:“不去了,不去了,那渡资……”
“青玉收取的渡资,都上交到你的手上,我保证他不会私吞一分一毫。”
韩月歌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他都替我撑船了,总得给点报酬。”
席初温润的面庞含了丝宠溺的笑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给他抽一成。”
席初心道,青玉做他的手下,他给的月例,比收取来的渡资不知高了多少,那么点抽成还不够青玉买酒喝。他的脑海中浮起青玉不屑的样子,违心点头,说道:“青玉知道,定会很欢喜的。”
坐在忘川河边的青玉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在背后算计你青玉大人呢。”
撑船有青玉在,韩月歌放下心来,不过她刚睡醒,现在肯定是睡不着的。
不能下床,又睡不着,待席初放下床帐离开后,她悄悄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盒子,从里面取出纸笔,继续干她的事业——写话本子。
撑船赚来的渡资其实不多,勉强够糊口,要是再挥霍些,恐不够花。席初要接她回云上天宫,但她终究不能在云上天宫待一辈子,将来总是要花钱的,还是攒点钱为好。
她咬着笔头想,接下来写什么呢?红雨和蜀皇的感情渐入佳境,幽会,拉手,亲吻……
不如就写亲吻。
暧昧的桥段总是更得人心一些。
先前写吻,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因为席初只这样吻过她。
想起彼岸花海里那个火辣辣的吻,韩月歌脸颊热烘烘的,下笔写道:
他抱着她,将双唇贴上她柔软的唇瓣,温柔缠绵的吻落下来。
红雨的脸羞得通红。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全身犹如浸在四月的春水里,四肢绵软,灵魂挣脱了躯壳,飘飘荡荡飞上云霄。
“略欠缺了点激情。”韩月歌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许是太久没动笔了,居然有些生疏,“我写的话本子都是给仙子魔姬看的,应该多从红雨的角度写。”
她又写道:
红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惊着了,挣动着,奈何他的双臂如铁箍一般,锁得她无处可逃。他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夺走她所有的呼吸,又将属于自己的气息渡给她。
明明他的唇是冰凉的,和他的肌肤一样冰凉,红雨却觉得他的吻炽烈滚烫得惊人。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一个吻,就轻易掌控了她的呼吸。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扑通扑通,心口仿佛有一百头小鹿在胡乱冲撞着。
韩月歌摸着自己的心口道:“心跳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是这个道理。”
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她自己没心跳,但她摸过薄霆的胸膛,滚烫的肌肤下方藏着一颗温热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原来歌儿对这个吻这般满意。”席初的声音蓦地在头顶响起,惊得韩月歌差点魂飞魄散。
第58章 这样温柔的席初,没人能……
韩月歌赶紧将折子塞进被窝里, 转头看向站在床帘外的席初。
席初撩起帘子,束在金钩上,唇角微勾:“别藏了, 我都看见了。”
罩着床榻的帘子是纱质的,席初用的是神识, 屋里无一处能瞒过他,一不小心就扫到了折子上的内容。
“你偷看。”韩月歌愤愤, 强烈谴责, “窥探他人隐私, 是不道德的。”
席初自知理亏, 在床畔坐下后,手从广袖中伸出, 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是我不对,不该未经歌儿的同意, 偷看歌儿的东西, 我给歌儿赔罪, 保证下回不会再犯。歌儿先原谅我这一回, 好不好?”
韩月歌不得不承认, 席初的确是会哄女孩子的, 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云上天宫的主人,也能拉得下脸来, 说道歉就道歉,绝不含糊。
这样温柔的席初,没人能抵抗得了。
韩月歌也知席初现在没了双眼,释放出神识视物时,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他这次偷窥,纯属被迫偷窥。
她道:“下不为例。”
席初道:“说完我的问题,就该到歌儿的问题了。”
“我能有什么问题?”韩月歌茫然。
“说好乖乖睡觉的,怎么又起来费神写这些东西?”席初“盯”着韩月歌的双眼,天下至纯的七叶灵犀草,眼神干净得找不出一丝杂质。
“我、我睡不着。”这下换韩月歌理亏了,她快速转移话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弹首安神曲给你听。”席初没有答她的话,抬手变走了她怀里的折子,取出箜篌,“这个我先没收了。不过,歌儿想实践的话,随时可以来寻我。”
“实践”二字喑哑低沉,牵出若有若无的暧昧。
韩月歌只好躺下睡觉。席初十指拨弦,弹出一曲柔和的安眠曲。
韩月歌最终还是没睡着,因为虞九娘进来说了句话:“殿下,玄霜仙子旧疾发作,魔医们都束手无策,织锦她们只好将她送到了这里。”
韩月歌刚眯起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几分。
李玄霜为黄泉鬼气所伤,旧疾一直未能痊愈,都说炖了她这株七叶灵犀草给她吃,就能根除她的病根,但种种变故,导致李玄霜至今未能吃上药。
席初所修的功法,倒是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鬼气,保她安然无恙,这也是席初将她拘禁在云上天宫,不肯放她回瑶山派的缘故。
自己就是李玄霜根除病根的药,听到李玄霜旧疾发作,韩月歌自然是紧张无比的,毕竟宿命中注定自己会给李玄霜做了踏脚石。
席初沉默片刻,问:“人在哪里?”
“安置在殿下的屋内。”虞九娘答道。
席初起身,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转头“看”韩月歌。
韩月歌闭上眼睛装睡。
黄泉昼夜温差大,到了夜晚,温度急速下降,冻得叫人不敢出门。
席初走后,韩月歌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叮叮当当的铃声,直到深夜也没睡着。
她低声叹道:“嘴上说着要娶我,她来了,又巴巴的去了。怪不得戏文里总说这世间男子,大多数都薄情寡义。”
黄泉是没有日月星辰的,到了夜间,墨一般的夜色泼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韩月歌往窗外望,什么也没有望见,索性掀开被子,打开屋门。
一阵裹挟着冷气的阴风迎面扑来。
韩月歌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拿起挂在门边的一盏灯笼,点亮灯笼里的烛火,下了台阶。
白霜告诉她,席初命人在她的隔壁造了一间小木屋。韩月歌抬眸张望,果然见黑布隆冬的夜色里透出昏黄的烛光。
既是隔壁,没走几步就到了。
韩月歌绕过花地,行至木屋前。
木屋的院子里有棵枯死的树,这棵树是苏玺栽的,活了没三日就死了,黄泉这样的地方,除了曼珠沙华,别的草木都是不能轻易存活的。
白霜站在树下,见了她,低声道:“月姬,您这是?”
韩月歌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出来散散步。别出声惊了殿下,我待会就走。”
白霜一脸无可奈何。
韩月歌不再往前走,她停在树下,与白霜并肩站着,望着窗户纸上映出来的人影。
那人影身姿挺拔,只消一眼,韩月歌就能认出,这是席初的身影。
正惊疑不定时,窗户中飘出琴声,韩月歌已经听了成百上千遍,当然听得出来这是《桃花曲》,也能听出此桃花曲非席初所奏。
不是席初所奏,那么,就是屋子里另外一个人所奏了。
传闻,席初在朝花宴上听到李玄霜的琴声,听得入了迷。
韩月歌按住心口。奇怪,心口竟有些发堵,好似有人拿棉花团裹住了她的石头心。
这首桃花曲韩月歌其实也会,让她哼,她能哼上一整首,就是琴艺欠佳,弹出来不那么好听。
她还用桐木琴弹过给席初听,后来,席初叫人拿走了桐木琴。他并不知道,她糟糕的琴艺是他教的。
韩月歌听着李玄霜弹的曲子,立在风中,渐渐痴了。
白霜提醒道:“月姬,夜寒风大,早些回去歇息吧。”
韩月歌上前两步,透过窗户的缝隙望进去。席初着浅紫色华袍,广袖轻舒,立在烛光里,因他是背对着她的,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李玄霜倒是一脸苍白,柔弱中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实在惹人怜惜。
韩月歌惊异她容颜已经恢复,转念一想,席初就是做这个生意的,给她换一张面皮轻而易举。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韩月歌心头浮起怪异的感觉。
李玄霜素手拨弦,将绵绵情意都纳入琴声中。察觉到席初的神识落在她的脸上,她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忽的,她想到了什么,笑意消失在嘴角。
终究是面具,覆在脸上以假乱真,却不是自己的脸。
撕下这张面具,她又会变回那张丑陋的脸。
李玄霜真正想要的韩月歌那身漂亮的皮囊。
李玄霜抬起头来。
站在窗外的韩月歌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藏进阴影里。
曲子逐渐接近尾声,李玄霜按住琴弦,最后一个音节久颤不止。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眉眼间笼着淡淡清愁,犹如月色里圣洁美丽的雪莲:
“这首曲子还是当年殿下亲手所教,玄霜愚钝,初时学的磕磕绊绊,险些辱了殿下的名头。殿下入神殿后,玄霜日日弹奏,弹得十指都破了,就盼着有朝一日遥遥祭殿下一杯酒时,再将这首曲子弹给殿下听。”
她吞吃了长乐公主的魂魄,继承了她的琴技,朝花宴上以这首《桃花曲》惊艳四座,引起席初的主意。她一直以为,与席初有段旧情的是长乐公主,后来在那妖镜中窥得天机,原来席初念的“长乐公主”是韩月歌。
韩月歌跟在席初身后学琴时,打的是别的主意,学的并不上心,决计弹不出这样的一手好琴。
但人都是会变的。
三百年前的她弹不出,不代表三百年后的她弹不出。李玄霜言下之意,是表明席初死后,她伤心欲绝,苦练技艺,磨得十指都破了,终将这首曲子练得炉火纯青,才有今日的技艺。
席初不置可否。
李玄霜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当年那位跟在他身后学琴的小公主,他确实担忧过,假使有一天她在外面厮混时,报出他的名号,他会跟着一起丢脸,因她的琴技实在是烂透了。
后来他又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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