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雕弦暮偶
宣珏无奈:“……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了吧。再者,官职调动,不是我考虑的,是由陛下安排的。”
“所以我问你想去哪儿呀。”谢重姒弯了弯眸,“我回去和父皇说道说道。”
“再说吧。”宣珏也笑了笑,“万事无定数,到时抉择不迟。不过真论的话,兵部或是留在翰林院吧。”
谢重姒倒没想过他想去兵部——毕竟他兄长宣琮就在礼部,去礼部会更坦顺。
她刚想开口问,就听到有仆人来通传:“公子,姑娘,有一骑兵捎来了快信,在大堂候着。”
谢重姒眉目一凛:“这才二十九,颜将军这么早就到了么?”
“应是轻骑先来报。”宣珏替她拿来氅袄和手炉,“殿下去前堂见人吧。”
不过,若是轻骑都来了苏州,那戚文澜那边也差不多了。
齐章耳目通天,就算通匪一事不归他负责,他也多少了解一二。
齐家的腌臜事他不会往外捅,但扬州那位同样豢匪的楚家,他可就没顾虑了——
更何况,真能牵扯出什么,拔萝卜带泥,要自断筋脉的也是三房。
齐章求之不得,几乎不费多少口舌的,宣珏就得知了不少事。
他挑了保真的,书信两封。
一封给了太子府,一封给了戚文澜。
宣珏没指望谢治会立刻采取行动,只是告之。
而对戚文澜,他交代地要详尽不少。
比如楚家养匪的几处确切地点,每隔两月月末的交接。
戚文澜的确到扬州了。
不过出了点岔子,耽误了些许。
他是跟在颜从霍军队的屁股后面的,衣着铠甲又都差不多,混了个进城出城,就算偶尔落后一两日,也没什么大问题。
直到进出严查的扬州。
小戚将军没看过扬州城的繁华,有些迷了眼,再加上还没到月末,就多玩了几日。
期间见颜从霍去接叶竹姑姑,办了个通行路引,也没长个心眼,等要离开时,傻眼了。
出不出去了。
他只能退回吴大娘——也就是收留了叶竹的那个包子铺那边——看看叶竹有没有留下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什,好浑水摸鱼离开。
没想到碰到扬州官兵,骂骂咧咧地将包子铺砸得稀巴烂,然后要把这位老妇人押入牢狱。
宣珏和他说了前因后果,戚文澜立刻猜到是要拷问这老人家,撬出点话了。
不说叶竹嘴严,吴大娘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这把年纪遭受牢狱之灾,肯定也是丢半条命。
戚文澜当场就炸了,热血上头,直接抢了个官兵的长缨枪,提着吴大娘就上马离开。
向南城门疾驰而去。
吴大娘在马上吓得不轻,连声问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戚文澜:“救你呢大娘,别紧张。诶话说,你不和叶竹姑姑离开干甚?去宫里头享享清福也是好的。”
吴大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救她性命的小将,忙谢了几句,才道:“……这不是生在这长在这,舍不得么,谁知道……”
很快到了南城门。后头追兵不断,前面南棚的流民渐多。
为首的官兵喝道:“哪里来的匪贼,快放人!!!否则当场杀无赦!前面的兄弟,关上城门!!”
戚文澜一听,头也不回,哈哈大笑,提枪而扫,厉声道:“滚——”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抛向南棚流民,高声喊道:“撒银子咯!!!”
蜂拥而上的流民争夺碎银,流水般堵住身后的追兵,城门也来不及合拢,戚文澜扫翻看守的侍卫,就纵马窜入离城的关卡,和率先离去的十余人去城郊会合了。
走到一半,想起来还带了个人,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大娘……我是要去杀人的,带你不太方便,你看,把你放哪儿比较合适?”
吴大娘一路颠簸,快翻白眼,一听到这话,差点没真晕过去,缓了好半晌才道:“……啊???”
戚文澜也觉得这荒郊野外,把人丢下不现实,“哎”了声,用脚做决定,大大咧咧地道:“这样吧,我这几夜可能要上山,到时候你在山底下等我们就行。饿了的话,直接吃我们这边的干粮就行。”
吴大娘:“……”
戚文澜这么插科打诨,她到不怎么怕这年轻人了。
可这不怕没持续一天,第二夜,她在山下等得迷糊,见前面亮了起来,还以为人回来了,一看不对——
整座山顶都烧了起来。
特别是山上那个寨子,简直是在火焰正中。
吴大娘心里一咯噔,心想:这怕不是碰到烧杀抢夺的劫匪了吧?
特别是看到戚文澜一行人,举着火把下了山时,吴大娘看到他腰间系的两颗人头,差点没跳起来。
支支吾吾了半天,喘不过气,差点没白眼一翻倒地不起,还是另一个小兵手脚麻利地扶住她,解释道:“大娘莫怕,我们是来剿匪的。这山顶都是些祸患人的盗匪呢,手上都不干净,至少四五条人命的。”
戚文澜一看,有些为难,道:“要不,等会到下一个村落或是城镇,买个匣子,把人头先收着吧。还有那些来往的证据和书信,也另用个盒子装着,防止贴身放弄丢弄皱了。”
吴大娘是心惊胆颤地继续跟着,剩下的路,没敢吃多少饭。
一是怕恶心,二是怕速马颠簸——
他们这行人玩命似的快马加鞭,紧赶着,不出五天就到了苏州。
到达第一天,戚文澜就赶紧去找了颜从霍,将吴大娘交给他,让他带去找叶竹。
再晚点,这老大娘不被他们吓得归西,也得吓出毛病来。
然后他才将装了人头的匣子和书信一摆,道:“一人是南华山脉的土匪头子,一人是楚家的大管家,连夜在匪寨上交涉,哦还有些物证我一窝端了,也不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就先都带过来。”
颜从霍差点没给这小将军跪了。
开始见戚文澜没吵嚷着要跟来,颜从霍还以为他不大想见尔玉殿下,哪想到暗地里干了票大事。
颜从霍刚想问,小将军你怎么知道土匪聚集地,怎么摸上去的,又怎么知道这是楚家管家。
就听到戚文澜兴致勃勃地问:“哎这些你先忙,该禀报的向上禀报,或者我待会找宣离玉来和你说。先不提这个了,谢重姒在哪?”
“小将军,您还是注意下称呼比较好。”颜从霍是真心实感地想跪了,“殿下这段时日暂居宣家旧宅,叶竹姑姑也赶了过去,您可带着吴大娘去那边寻他们。”
戚文澜毫不在意地招手道:“好好好晓得了。大娘,咱们过去吧。”
吴大娘看了眼那只泛着小麦色,干干净净,但是前几日沾了鲜血的手掌,默不作声退后一步。
戚文澜:“……”
他看这位大娘着实怕他,只能捏着鼻子先去找叶竹,让她去看看这位早就把她当干女儿的老妇人。
宣珏领着他见了叶竹,又命仆人带叶竹去颜从霍那边,等没人了,才问道:“事情如何?”
戚文澜哥俩好地拍拍他肩膀:“杀贼砍敌之类的,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一刀一个,不留活口。”
宣珏:“……”
戚文澜散德行也不是一两天了,宣珏并不百分一百放心,开口想多问几句,就又听见这棒槌兴冲冲地问道:“哎离玉,谢重姒在哪啊?几个月没见她了,还怪有点想的。”
第60章 抚琴 前世小型修罗场
戚文澜说完这句话, 想起颜从霍方才嘱咐的,也觉得他这张嘴有点没把门,怕刚听完将领的叮嘱, 又要被离玉告诫。
不过好在宣珏神色如常, 回他道:“近日她鬼谷的师姊过来,两人经常在外有事。可能现今也不在府上,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戚文澜摸了摸鼻尖,有些许失望:“哦。”
不过转瞬又哈哈笑道:“走着,带我去喝酒呗。姑苏的清酿和桃花醉名声叫得响,也不晓得喝起来什么滋味。”
“可。”宣珏应道, “城北临台水榭的望归楼,果酒绝佳, 我请你。”
他边走边问:“事情顺利的话——封克和陆冰都杀了么?”
戚文澜嘿嘿笑道:“那是自然!不还带着那位大娘吗, 她胆小, 我们就用匣盒装殓着,现在俩人头搁在颜叔那,你有后续的安排,直接告知他就行。我这段时日赶路又摸黑劫宅放火杀人, 累死了,不想再念着事了,你什么都别再使唤我了, 我就在姑苏吃喝玩乐一两天, 再跟殿下一块儿回去。”
宣珏自行忽略他最后一句话, 问道:“为何带着她了?叶竹姑姑提过,她不想跟来。”
戚文澜不甚在意地道:“遇到官兵要抓她嘛。”
宣珏沉默一瞬,还是抱了那么点希冀:“你是怎么把她带出来的?”
“嗯?”戚文澜毫无知觉地打碎了那点希望,“就直接拽着人开溜呗。那些纸糊的官兵抓不住我的, 我闯出了扬州城。”
宣珏:“……”
戚墨林真是何时何地……
都要把动静搞得噼里啪啦震天响才罢休。
宣珏当机立断:“我去颜将军营帐一趟,饮酒稍日再提。”
戚文澜:“哎!”
他讪讪地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出了点岔子。
其实也怨不得他——戚家如日中天,颇得盛宠的当下,戚文澜行事无所顾忌。
上世吃亏得了顿板子,险些丧命,才开始谨言慎行。
这辈子没吃过苦头,不晓得收敛。
“你随意即可。”宣珏脸色微变,倒也在意料之中,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去。
宣府的老槐又高又壮,冬季木叶落去,只余光秃秃的树干。
戚文澜百无聊赖地双手环抱,枕在脑后,没见着谢重姒,有些烦躁,他长腿一迈,准备出府,自个儿先去买点果酒尝个鲜。
却忽然看到远处老槐树上,靠坐的江州司。
江州司靠坐在枝干上,本是闲来无事,拿着刀片扎叶练准头,遥遥见到宣珏和戚文澜,顺带观赏下风姿各异的两人。
一人博冠玉带,清润翩雅,风流蕴藉,宛若繁春;
一人轻甲未卸,腰佩弯刀,少年意气,狂似盛夏;
互为表里,犹如双壁,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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