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56章

作者:微也 标签: 古代言情

  相比于秦漱玉,江宴行便显得冷静许多,闻言,他也只是掀了眸子淡淡的瞧了秦漱玉一眼,而后又慢悠悠的收回,将眸子半压下。

  那睫羽浓密,在眼底拉出一道阴霾。

  语气淡漠,听不出太大的情绪浮动,“母后,我还是那句话,你只需要好好当你的皇后。”

第59章 追妻(七) 我跳与殿下

  江宴行这话瞬间将秦漱玉的回忆拉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颦妃在宫里端的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那女子纤腰如柳枝,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温婉,秦漱玉当时就觉得, 这样的女子,若是给她,她也宠着。

  但就是这般盛宠,却为颦妃招来了杀身之祸。

  江宴行那时才不过几岁, 打小养在颦妃跟前, 便如颦妃一般有着极好的教养, 瞧见她还会礼貌的喊一声母后。

  她亲眼看着这位少年泛着光的眸子慢慢的暗下, 她再也没有在任何一场宫宴上见到他, 之后,那个惊才绝艳、鲜衣怒马的少年消失了。

  秦漱玉觉得不忍, 她亲自提出要把江宴行挂在名下, 还告诉他, 云雾山上,有位叫无怀无的人, 那是曾经的名冠天下的相国。

  只是她没想到,泌贵妃竟然会派人在路上刺杀江宴行,他那一趟云雾山行, 竟是差点命丧在路上。

  他穿了一身白,晕倒在山脚下时,那浑身的白早已成了沾满了泥泞的血衣。

  后来,江宴行亲自请卫怀无出山, 那位相国却一直住在乡下的宅子里,从不曾踏入京城半步。

  再后来,江宴行舍得一身剐, 亲自将泌贵妃一党拉下马,她亲眼目睹那些个争权的皇子相继死去,江宴行踩着他们的尸骨,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储君。

  她还记得当时问江宴行,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她自然会帮。

  那位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只需要好好的当你的皇后就好了。”

  秦漱玉头皮有些发麻,她知道江宴行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也知道江宴行一直以来也极为尊敬她。

  她平日里说上一句重话,或是甩个脸色,江宴行都不曾有丝毫的不悦。她也知道,那是江宴行底子里存在的善意,亦或者说,是她曾经给予江宴行善意的回报。

  江宴行并非善恶不分,也并非外人传的那般心狠手辣,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秦漱玉抬眸去看江宴行,后者眸子冷淡,也没有丝毫情绪,像只是在和她平淡的叙述一件事。

  她眸子闪了闪,这才似恍然回过神来一般,抿了抿唇,笑的有些尴尬,“瞧瞧我,是我想得太多了,”

  说罢,她顿了顿,也不再这话题上干耗着,话锋一转,便又接着开口,“我今儿过来不单是来瞧瞧你,顺道再同你说个事儿。”

  江宴行淡淡道,“母后请讲。”

  秦漱玉这才手一摆,一副别提了的模样,摇着头道:“我今儿瞧见那教坊的舞女来匆匆去匆匆的,便好奇找人问了一句,你猜怎么着?”

  江宴行掀了眸子看过去,就听秦漱玉道:“说陛下念叨着你选妃,张罗了那各个望族的嫡女庶女,专门为你编了一曲舞来着,就等着那端午的宫宴上给你跳呢。”

  这话说的江宴行不由得挑了眉,还未说话,那秦漱玉便又抢先一步开口,“我还听说有个什么什么玩儿法,你若是选中哪个了,陛下便直接赐婚。”

  头一回是听给他选画像赐妃,第二回 又是跳舞赐妃。

  闻言江宴行只是笑了笑,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淡淡的说了句,“无妨。”

  永硕帝此番目的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很显然,就是要往他这里塞人罢了。不过他倒还真想看看,这老皇帝要给他选的女子,究竟是谁家的。

  -

  沈归荑回了百花殿后,鸦青便过来同她说婵贵妃已经回到了繁灵宫。

  她原先走的时候,同鸦青交代过了,若是许若伶回来,要告知她一声。

  许若伶是推着萧青音去玥嫔那坐了一会儿,本来是想蹭个饭,却没想到江倚之也在,便只是聊了几句便回来了。

  沈归荑原本说要从百花殿搬过去的想法被许若伶拒绝了,说什么那百花殿地方多大呀,你住着也舒坦,况且,你方便我方便,大家都方便。

  说到这个大家都方便时,许若伶还给她眨了眨眼睛。

  她哪里不知道许若伶的意思,就是说江宴行要去找她,许若伶也不用再避嫌了。

  只是这话说的太过暧.昧,倒叫沈归荑有些不太好意思。

  可是思来想去,也觉得许若伶说的在理,确实三个人都方便许多,也干脆不再这般来回搬了,只是说她以后一日三餐都来繁灵宫蹭饭,叫许若伶别烦。

  许若伶一听这话,便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瞧你这话,你在我这宫里住着,我都还没嫌你烦,你这一搬出去,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倒开始跟我生分了?”

  说完,她看着沈归荑正要捏着一块要往嘴里送的糕点,连忙抬手去拦住她,“你这般生分,可别吃我做的糕点!”

  沈归荑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连忙去哄。

  萧青音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待终于消停后,她才神神秘秘的问了句,“都听说了吗?”

  见许若伶和沈归荑相继看了过来,她才继续道:“陛下端午宫宴上要给太子选妃,我还听说是选了不少望族的嫡女亲自为太子编的。”

  听萧青音说完,许若伶别的没说,只是问了一句,“阿音,你怎的消息比我都还灵通?”

  她记得上一回顾望惊去东宫的事就是她先知道的,现在可好,这编舞也叫她先知道了,许若伶一时间有些怀疑,这萧青音是不是在这宫里到处都安插了人。

  闻言,萧青音当即便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如何知道的?”说到这,她顿住,语气极为无语。

  “也不知道那教坊是换了个新人还是怎么,竟是跑去了萧府请我一块去跳,先不说我与太子有近亲关系,我这四轮车坐的也有两三年了吧?”

  “叫我去跳?”说罢她就去看许若伶,请求附和,“你说,这是不是有病?”

  沈归荑听的有些懵,“可你不是在宫里么?”

  “可不是么,”一说这个她就来气了,“我也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家那个愚钝的管家竟是亲自派人来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还问我到底要不要跳。”

  “那你怎么说的?”许若伶问。

  “我能怎么说,我让阿弄回她说,‘我们家小姐实在是跳不了,管家若是有心,也可以自个儿上’。”

  许若伶听完笑得要死,直说萧青音还是不没改老样子,嘴损的要命。

  这边两人聊得开怀,沈归荑倒是有些分神,她只觉得实在是无语,这老皇帝怎么事儿就这般多,还要编舞同江宴行看。

  思绪一过,她便忽然想到刚来东越时,她还说要同江宴行跳舞来着,只是到现在也不曾真的要跳给江宴行看。

  她倒也不是自负,南齐向来善舞,别国的贵人来南齐一趟,别的不做第一件事便就是要去南齐的舞坊去观舞。

  那曾经教她跳舞的嬷嬷就说过,她生来,便就是跳舞的。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叫南齐的皇后将她提防至此。

  若是让东越的舞女来跳,她倒也没话,只是让那些个打小儿养在闺房里头的大小姐去跳这些,先不说跳得如何,恐怕是谁也不愿当陪衬,争破了头也要当领舞。

  沈归荑来时包袱里带的也有云袖舞裙,她心想,倒不妨就今日跳与江宴行看看,再借此将她心里的芥蒂也一道说出来。

  去东宫时,沈归荑换上了绯色舞裙,外头罩着披风,是一路踏着月色去的。

  江宴行彼时还在书房批阅奏折,手边点着琉璃灯罩,打出来的光在黄晕中微微透着白。

  沈归荑见他看的投入,便也没有打扰他,只是轻手轻脚的慢吞吞的踱过去。

  只是她还离江宴行四五步远的距离,江宴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一般,掀了眸子看了她一眼。

  少女的薄唇点了绯色的口脂,连花簪都变成了水滴状的红玉,里头的裙子也变成了红色,颈上绕了一圈的琉璃玛瑙珠串,将脖颈衬得纤细又白皙。

  她外头裹着一个暗色的披风,系带在将颈前绕了一个简单的结,余下的带子便弯弯曲曲的垂下。

  江宴行见势便扬了扬眉,放下手里奏折,对着沈归荑招手,“过来。”

  他语气平淡,却又掺杂了一丝笑意。

  沈归荑慢吞吞的走过去,绕到桌案后面刚在江宴行跟前停下,便被他拦着腰勾到了跟前,“你这一身是做什么?”

  江宴行瞧出来那披风下遮掩的裙子是舞裙,却还是抬眸看向沈归荑,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模样沈归荑一看便知道江宴行是装的,他若是真不知道,决计不会这般疑惑的看向她。

  她倒也乐得同江宴行装,便亲自拉过江宴行的手,放在自己颈前披风系着的带子上。

  沈归荑握着江宴行的手指,亲自指引着他捏住那打结的系带一端,轻轻往下一扯,两个带子便受不住重量挣脱开。

  那披风顺着沈归荑的肩头滑落在地上,堆积在脚边,露出了那里头玲珑有致的身躯。

  那舞裙紧贴腰身,平肩的裁制,从左肩一路经过胸前到右肩,上头的衣边还缀了些极小的珠玉。

  将那披风脱下后,沈归荑这才开口,“我听说陛下要编舞让那些官家小姐跳与殿下?”

  江宴行迎上沈归荑的眸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殿下要看么?”

  闻言,江宴行便勾了勾唇,和沈归荑对视时,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戏谑,“为何不看?”

  这话问的沈归荑失语,她有些无语的扁了扁嘴角,轻哼了一声,那声哼还带着细微的不屑。

  她哼完才看向江宴行,勾了勾唇道,“那不若殿下看看我的?”

  “我的舞——”

  只是沈归荑话还没说完,便被江宴行给打断了。

  江宴行一听沈归荑开口,便想起来当初宫宴,顾望惊跳完一支舞后有人起哄非要沈归荑也跳时,沈归荑的推脱之词——

  她说不会跳舞,舞艺一绝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七妹,南齐的七公主。

  思及此,他便跟着说了一遍,“你的舞——”

  说罢,江宴行顿了顿,扬眉,学着沈归荑当初夸她自己的话重复道,“风度翩翩?”

  沈归荑眉毛跳了一下。

  “仪态万千?”

第60章 追妻(八) 凳子不让坐(勿跳订,信我……

  沈归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她当初拿沈如姬与自己比较时,一时脑热用来吹捧自己的话,江宴行还会记得。

  像风度翩翩仪态万千这样的词, 搁往常,沈归荑都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估摸着那会儿恐怕她是脑子抽了,否者也不会说出这般混账话。

  她有些尴尬的迎上江宴行的视线, 只是本来还算有些底气, 但一对上江宴行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那底气瞬间瓦解, 模样更是难堪了。

  实在是江宴行那神色, 带着调侃,又带着揶揄, 还带着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嘲笑?

  沈归荑被她看的连眸子也垂下去了, 盯着鞋尖看了半晌, 才听那人又幽幽的追问了一句,“怎么?这不是你说的么?”

  这话里头的揶揄, 竟是方才还要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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