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砚奴喉结微动,半晌另一只手将点心奉上:“殿下。”
赵乐莹笑笑,捏了一块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算不错,于是直接递到了砚奴唇边:“尝尝。”
砚奴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吃食。
“嫌我脏?”赵乐莹举了半天没见他吃,于是抬头看向他。
“没有。”
没说卑职不敢,赵乐莹便不同他计较了:“那尝尝。”
砚奴沉默一瞬,低头轻咬一口。
“本宫又不是喂猫,都吃了。”赵乐莹不悦。
砚奴顿了顿,又咬了第二口,这次要全部吃了,便不可控制地将她的手指也咬住了。赵乐莹喂完,随意地在他身上擦了擦手,又去吃第二块。
时至晌午,太阳是有些晒的,但她在阴凉处,面前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是觉得气候舒适正好。
一盘糕点很快在两个人的分食下解决大半,赵乐莹揉了揉有些发撑的肚子,正要起身去走走,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乱,禁军、宫人,都如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
“大概是有人落水,走,去看看。”赵乐莹一看有热闹可瞧,当即叫上砚奴往那边去了。砚奴看了眼还剩小部分的糕点,犹豫一瞬后尽数端上,跟在赵乐莹身后往前去。
赵乐莹只想着瞧热闹,却不曾想这热闹是自家人的,当看到宁茵水漉漉地被宫女救上来时,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湖边一片兵荒马乱,宁茵很快就被背去了厢房。赵乐莹叫了个宫人问,这才知道她是游湖时不小心落水。
“游湖而已,好端端的怎会落水?”她愈发好奇。
“小殿下选的那艘船只是样子好看,根本经不住人,小殿下带的人又多,刚一上船便翻了。”目睹的宫人恭敬道。
赵乐莹无言片刻,待人走后扭头看向砚奴:“幸亏有你,否则今日丢脸的就是本宫了。”
“卑职本分。”砚奴垂眸,唇角却微微上扬。
赵乐莹捏了捏他的手指,揉了把脸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快步往宁茵休息的寝房去了。
寝房里也是一团糟,宁茵在皇后的陪伴下换过衣裳后,太医进来问诊,折腾半天才允许其他人去探望。赵乐莹身为宁茵的姑姑,自然是第一个进去的。
“宁茵,你没事吧?可担心死姑姑了!”赵乐莹皱着眉头走进去。
宁茵裹着一床被子,倚在皇后怀里,闻言恨恨看向她:“看船的太监说,你知道那条船有问题。”
赵乐莹一愣:“哪条船?”
宁茵气恼:“你还跟我装糊涂……”
“茵儿,别胡闹,”皇后不悦,“卓荦又不知道你会去游湖,不知你会选那条船,如何能怪她?”
赵乐莹还拧着眉,似乎没听懂她们的意思,好半天才恍然:“你说的是那条船……”
话没说完,便一脸愧疚,“确实是姑姑不好,我当时只看那条船不太好,便没有去坐,不成想你后来会去,若是知道,我说什么也要叫人把船砸了。”
“你少在这假慈悲,明明就是你故意的……”
“宁茵!”皇后蹙眉,宁茵不甘心地闭上嘴。
皇后这才看向赵乐莹:“她吓糊涂了,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自然。”赵乐莹唇角噙笑。
皇后抿了抿唇:“话说回来,你既然知道船有问题,确实该叫人处理了,今日也就是茵儿命大,否则出了事,你这个做姑姑的怕是一辈子都要良心难安了。”
她自己蠢,坐小船还要带一堆人,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赵乐莹叹了声气,点头称是:“下次我定会注意。”
说罢,又关心宁茵几句,然后完成任务一般离开了。
她一走,宁茵顿时委屈:“母后,你都不帮我。”
“本就不怪她,叫母后如何帮你。”皇后嗔怪地看她一眼。
宁茵不高兴:“可你看她,刚才一直笑,分明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她同你父皇又不是真的兄妹,也不是你亲姑姑,看你笑话也正常,”皇后摸摸她的头,“你呀,日后还是稳重些吧,怎能叫一个气数将尽的长公主,压了你嫡公主的风头。”
宁茵没有讨到便宜,还被皇后教训,心中愈发不满,却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了。
踏秋一行本该因为她落水提前结束,只是宁茵不住撒娇,皇后反答应延迟到晚上,一个时辰后,宁茵便又活蹦乱跳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落水不关赵乐莹的事,可还是给她记了一笔,从能出门开始便一时思索怎么讨回来,没等想出个头绪,便看到砚奴一个人出现在湖边。
她眼眸一眯,带上几个宫人走过去,直接将他拦住了。
“小殿下。”砚奴水波不兴,垂眸抱拳。
宁茵冷笑一声,不等她找理由发难,旁边的宫人便机灵道:“小殿下,奴才方才看得清楚,您落水时他非但不救,反而拿着盘糕点吃,分明是瞧小殿下的热闹。”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看本宫的热闹,看来本宫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行了,”宁茵顺势怒喝,“来人,给本宫打!”
砚奴抬眸,看向她身后众人。
他生得高大,肌肉又极为刚劲,冷下脸时充斥着肃杀之气,宁茵身后的宫人们一时面面相觑,竟然不敢靠近。
宁茵愤怒:“你想造反吗?!还是说你的主子想造反,所以你这个奴才才如此嚣张,如今连本宫都敢违抗!”
她话里话外牵扯到赵乐莹,砚奴垂眸:“卑职不敢。”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打!”宁茵怒斥身后的人。
众人对视几眼,当即咬着牙冲了上去,砚奴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攥拳,却半点没有还手。几个奴才都是练家子,有一个一脚踹在砚奴腿弯,饶是砚奴一身钢筋铁骨,也因此跪了下去。
砚奴唇角、鼻梁很快都留了伤,可他眼睛却都不眨一下,仿佛疼的并不是他。他这样硬挺,无疑激怒了众人,于是下手更为狠戾,其中向宁茵说嘴的奴才,更是直接捡起地上的干柴,朝着砚奴的头用力挥去。
宁茵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叫他住手,然而为时已晚,那人的棍已经收不住,眼看着就要砸在砚奴头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碎石直接打在那人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声,手中木棍应声而落。
“小殿下方才落了水,不在屋里好好歇着,怎么还有力气教训人?”
宁茵怔愣回头,看到是傅长明后还有些没回神:“镇南王……”
“小殿下累了,回去歇着吧。”傅长明眼神冷漠。
宁茵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动手的奴才们便赶紧扶着她离开了。
傅长明看向半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某人,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砚奴额头破了一道口子,血从里面流出,顺着脸颊到下颌,再点点低落在地上,没入了枯黄的草地:“不会太久的,”
说完,他抬头看向傅长明,“父亲。”
第28章 (有仇报仇)
赵乐莹坐在八角亭中,久久没有等到砚奴回来,她心下逐渐不安,正要起身去找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看到她便跪下了,赵乐莹脸色一沉,手也下意识地攥紧了。
一刻钟后,她冲到太监指引的厢房,一进门便看到了一脸伤痕的砚奴。
“……怎么回事?”她呼吸发颤。
砚奴起身抱拳:“殿下。”
“我问你怎么回事!”她声音一厉,吓得为砚奴包扎的太医手一抖,白纱就此滚到了地上。
砚奴看一眼太医,叫他先行出去。太医讪讪答应,带上其他伺候的宫人赶紧走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
不知过了多久,砚奴总算开口:“殿下,卑职的伤不重。”
“谁管你的伤重不重!”看着他脸上的青紫伤痕,赵乐莹气得心口都在疼,“你身手不是很好吗?为何不还手,为何……任由他们将你伤成这样?”
砚奴沉默。
“说话!”赵乐莹气极。
砚奴眼眸微动,看到她唇色发白,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她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后退,与他隔开了更远的距离。
砚奴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半晌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她:“殿下,卑职不能还手。”
赵乐莹心头一颤。
她又如何不知,砚奴不能还手,还手了轻则是以下犯上,重则是有不轨之心,甚至还会连累她。砚奴是为了她,才会受下这些侮辱,只是她不肯接受自己才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才会在他还疼着时这般逼问。
赵乐莹的眼眸渐渐泛红,手指死死掐着衣角,指尖用力到青白泛紫。
砚奴眸色渐渐深了下来,许久握住了她的手:“殿下别气,总有一日,卑职会尽数归还。”
“……她是公主,你是奴才,你如何归还?”赵乐莹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冷凝,“叫太医进来继续医治,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不得出此门一步。”
说罢,她转身就走。
砚奴意识到什么,抓着她的手顿时收紧,沉声开口:“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本宫忍得够多了。”赵乐莹说完,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他掌心抽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砚奴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另一边,宁茵大约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回过神后赶紧去找了皇后,惊慌地将这件事说了。皇后气得脸都黑了:“本宫才一会儿看不住你,你便闯出这些祸事,当真是要气死本宫吗!”
“……茵儿知错了,母后想骂可以等回宫之后再骂,待会儿赵乐莹肯定会来找我算账,母后先帮我应付过去再说。”宁茵撒娇哀求。
皇后皱眉:“你自己蛮不讲理,本宫如何能帮你应付?”
“母后只需要敷衍赵乐莹几句便是,她赵乐莹难不成还要为了奴才,驳了母后的而子吗?!”宁茵忙道。她若不是理亏,自己应付也行,可偏偏醒过神后,发现自己教训人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便只能央求皇后了。
皇后闻言更是烦躁:“那砚奴是普通奴才吗?京都谁不知道他曾几次救了赵乐莹的命,被赵乐莹当成宝贝一般,你去找别人麻烦也就罢了,偏偏找的是他,真当赵乐莹能轻易罢休?”
“……她不罢休又如何,如今的天子是我爹,不是她爹!”宁茵还是不服气。
皇后看她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正要再教训,门外突然传来宫人劝阻赵乐莹的声音,宁茵顿时看向皇后。
皇后凝眉:“你先进里间。”
宁茵一听,便知道她要为自己善后了,当即嘴甜地道了声谢,扭头便跑进了里间。
她进屋的功夫,赵乐莹也走了进来,甚至还看到了她一闪而过的衣角。
赵乐莹眼神泛冷,对着皇后行了一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劝阻的宫人也追了进来,看到皇后急忙跪下:“皇后娘娘,奴婢说先通报一声,但殿下还是硬闯了……”
“行了,你退下吧。”皇后淡淡开口。
宫人急忙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