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他这次虽耍了点小心机,可根本原因还是想留在她身边,做她独一无二的贴身侍卫,本质上跟稚童假哭跟爹娘撒娇没什么区别,赵乐莹也没动怒,可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
“日后再同本宫耍这些心眼,本宫就真将你送回山里去!”她训斥。
砚奴笑了,平日总没什么波动的眼眸里,此刻蕴着浓浓的笑意。
赵乐莹斜了他一眼,没忍住跟着笑了笑。
马车一路往回赶,直接从后门进了花园,赵乐莹从马车里下来时,已经困得说不出话了,砚奴一松开她的腰,怜春便赶紧将人扶住了,带着往寝房去了。
砚奴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扭头问旁边的小厮:“管家呢?”
小厮干笑:“管家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他说今日谁都不准去打扰他。”
“他特意叫你来告诉我的?”砚奴又问。
小厮愣了一下:“您怎么知……没有,绝对没有!小的只是凑巧经过这边,凑巧您问到了管家,小的凑巧回答了而已!”
砚奴看向他,本就黑沉的眼眸愈发有压迫感,小厮被他看得都快哭了,正要忍不住说实话时,就看到他扭头走了。
小厮猛地松一口气,下一瞬回过神来——
砚侍卫走的那条路,似乎是去管家寝房的!
夜深人静,整个长公主府都睡了。
砰的一声,门被铁块一样的手强行推开,躲在被1窝里的管家立刻跳起来大骂:“要死了你!锁门都拦不住你!”
“我银子呢?”砚奴径直走到床边,朝他伸手。
老管家骂骂咧咧:“什么银子?那不是你给我的养老钱吗?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我回来了,给你养老,银子还我。”砚奴的手伸着不动。
老管家瞪眼:“没有!都花完了!”
砚奴不信,见他死活不肯给,索性在屋里翻找起来,老管家气哼哼地骂他,骂累了就倒杯凉茶喝下,优哉游哉地倚在床上看他胡闹。
砚奴将整个屋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回自己的银子,于是重新回到老管家面前:“我的银子呢?”
“都说花完了,”老管家斜了他一眼,见他僵站着不动,当即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回来就会跟我要银子,所以前几日我就都花了。”
砚奴默默和他对视,半天表情逐渐不好:“你真花了?”
“花了!”
“……花哪了?”
“买了三十亩地,又雇了八个长工,全都花了,一分都没剩。”
砚奴:“……”
第8章 (还有这种好事?...)
夜间下了一场雨,凉风从窗户缝渗入寝房,带来了秋日的清凉,驱散了夏末的闷热。
赵乐莹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披了件衣裳就往外走,结果刚一开门就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砚奴坐在门前台阶上,闻言抬头看向她,眼下的淡淡青色证明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殿下。”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赵乐莹蹙眉:“发生何事了?”
“管家将卑职的积蓄全花了。”砚奴站起来,将一叠田契交到她手上。
赵乐莹大致翻看一遍,笑了:“管家眼光不错,这些田地都是好的。”
说罢将田契还给砚奴,抬脚往园子去了。
砚奴立刻跟上:“殿下可否帮卑职把这些卖了,把卑职的积蓄拿回来。”
“这田契上是管家的名字,本宫如何能卖?”赵乐莹斜了他一眼,“再说你不是很能算计么,不如自己想办法劝他卖了,把你的本钱还回来?”
“卑职已经知错,殿下别跟卑职计较了,”砚奴道完歉,又想起老管家,顿时板起了脸,“再说了,卑职已经劝了他一整晚,他都不肯卖,如今只有殿下同他说,他才会答应了。”
……说了一整晚,怪不得这般憔悴。赵乐莹好气又好笑:“既然不肯卖,那便留着吧,反正他将你视若亲子,将来早晚也是你的。”
“田地无用,卑职不要。”砚奴相当固执。
赵乐莹扬眉:“你那银子攒着也舍不得花,岂不是更无用?”
砚奴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肯动了。
赵乐莹走出一截路才发现人没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他在后面站着,固执又沉默的模样像条委屈的大狗。
这大狗还是自己养的。赵乐莹心里叹息一声,朝他招了招手,砚奴虽然还是沉着脸,却也乖顺地走了过去:“殿下。”
“他花了你多少银子?”她问。
“金银加起来,一共一千九百五十七两。”砚奴回答。
赵乐莹乐了:“还有零有整的。”
砚奴脊背挺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赵乐莹笑够了,这才心情愉快地开口:“今日起你听话点,别动不动就闹性子,他欠你多少,本宫给了。”
“真的?”
“嗯。”赵乐莹颔首。
砚奴表情和缓了,乖乖朝她伸手:“殿下,园子里刚下过雨,石板路有些湿滑,卑职扶您过去。”
赵乐莹最喜欢的,便是他这副一本正经狗腿的模样,当即笑得眉眼弯弯,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同往园子里走去。
砚奴说得不错,昨晚的雨下得虽不大,可也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石板路还是有些湿的,好在整个园子如同水洗过一般,空气湿润干净不说,连园中花木都青翠不少,走上一圈也着实叫人心情畅快。
赵乐莹扶着砚奴的胳膊闲逛一圈,最后干脆直接在园中的八角亭用早膳,一顿饭没吃完,老管家便来了:“殿下,林家二公子来了。”
“他怎么来了?”赵乐莹刚问完,布菜的砚奴便为她夹了块软糕。
老管家躬身:“前两日也来过,只是殿下那时不见客,老奴便自作主张地推了。”
“他来得倒是勤,看来林尚书当真事忙,顾不上管教他。”赵乐莹勾唇,眼底却不见笑意。
砚奴面无表情,又往她盘子里送了颗芋头。
老管家又问:“殿下今日可打算请他进来?”
“都来三次了,再送客他该闹了,还是请进来吧。”赵乐莹缓缓道。
砚奴又夹了清蒸鱼。
老管家看了眼旁边的小厮,小厮立刻跑去迎客了。
八角亭里顿时只剩下三个人,赵乐莹好笑地看了眼老管家眼底的黑青:“管家昨日可是没睡好?”
老管家干笑一声:“老奴不中用了,偶尔颇有些心力不足。”
说完,狠狠横了布菜的某人一眼,砚奴只当没看到,专心给赵乐莹夹菜。
“本宫这儿也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年纪大了身子要紧。”赵乐莹不紧不慢道。
老管家忙道谢答应,退出八角亭便赶紧回去补觉了。
他一走,赵乐莹便斜了旁边伺候的人一眼:“别夹了,本宫的盘子都快淤出来了。”
砚奴顿了一下,才看到她的盘子里满满一堆吃食,看起来很不雅观。
赵乐莹放下筷子:“知道你不喜欢林点星,干脆也回去睡会儿吧。”
“卑职不回。”砚奴木起脸。
赵乐莹眯起眼眸:“不听话?”
砚奴嘴唇微动,‘不听’两个字都快到嘴边了,蓦地想起他的一千九百五十七两银子,抿了抿唇后不甘心地扭头走,走到亭外时又停下。
“殿下,他不是个好东西。”他认真说完,这才扬长而去。
赵乐莹失笑,没有回应他的话。
园子里倏然清净,八角亭凉风阵阵,轻轻拂动亭角悬挂装饰的纱帐。赵乐莹一个人坐了会儿,才拿起筷子慢慢地用膳。
等她把一小块芋头吃完时,林点星也到了,一看到她便忍不住抱怨:“你这几日怎么回事,我每次来找你都吃闭门羹,是不是哪里得罪……你吃这么多?!”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的盘子:“你是有多饿,竟把盘子堆得这么满,太难看了。”
赵乐莹扫了他一眼,继续用膳。
林点星摸了摸鼻子,索性叫人送了副新碗筷来,陪着她一起用膳。
八角亭里再次静了下来,赵乐莹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筷子放到一旁,这才开口询问:“这几日一直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事的,”林点星也赶紧放下筷子,“这几日正凉爽,我打算多叫些人,一同去广寒山游玩狩猎,这不特意来请长公主殿下了。”
赵乐莹不感兴趣:“不去。”
“别啊,这是我专程为你办的宴会,你若不去还有什么意义。”林点星当即皱眉。
赵乐莹惊讶:“为我办的?”
林点星嘿嘿一笑:“我将满京都的青年才俊都叫上,你挑个顺眼的去求皇上赐婚,皇上一向疼你,只要他亲自赐婚,即便姑母想为你配个番邦王爵,也只能打消念头了。”
赵乐莹失笑:“你倒是会为我考虑。”
“这是自然,咱们自幼一起长大,我可不想因为婚事与你分开,”林点星勾起唇角,十九岁少年郎的眉眼间,皆是骄矜的肆意,“咱们俩,可要长长久久地狼狈为奸才行。”
“谁要同你狼狈为奸。”赵乐莹嫌弃。
林点星笑了起来:“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没有。”
林点星的笑意一僵:“没有?”
“本宫这些年,没少受皇上皇后照拂,怎好在婚事上忤逆为难他们,你啊,还是少为我操点心吧。”赵乐莹端起杯子,轻抿一口茶水。
林点星愣了半天,总算回过神来:“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我何时骗过你?”赵乐莹反问。
林点星张了张嘴,倒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半天,他叹了声气:“你也不早说,我已经给各府下了帖子,有几家的小子还特意买了新马,总不好临时食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