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作为一个男子,他哪里都挑不出错,方茹那时眼光高,还受皇贵妃宠爱都愿意嫁给他做续弦,倒可以说是他优越,倘若方茹真嫁了过来,第一天出门,面上绯色怕是消不下去。
以前大白天在马车看到的东西长什么样,虞翎还记得。
他不知道她想什么,坐在榻边道:“姜锦誉外公有些年岁了,用多年军功做保,方才保了这一个外孙。”
虞翎问:“怎么就保他一个?圣上也不像是那种宽善性子,他怎么会真把人放了?这事若开了先河,不该是好事。”
屋内烛灯还有淡淡光亮,谢沉珣上榻时整了整床帐,他睡在外边,道:“圣上本就没打算动手,只不过顺水推舟。”
虞翎再次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心想这位圣上可别是又做了什么闹出孩子的事。
谢沉珣只抱住她的腰,俯身碰她脸颊,说:“这些你也管不着,听听就过,不要放心上烦恼,大夫说你心疾好些了吗?”
她浑身哪里都容易犯毛病,独胸口这里的心疾是最严重。
那个老大夫来了之后她气色倒好了一些,但敢招惹她的没几个,是怕她犯病。
虞翎的衣衫松松垮垮,轻轻点头说脉象摸起来不错,顿了片刻后,又皱眉道:“你是要检查吗?但不准你亲,我不喜欢红印子。”
她这人骨子里就乖,连头发丝都像契合他心意长的。
深夜寂静,外边守夜的丫鬟已经是被换成了虞翎不认识的,府里这段时间事不少,虞翎查完账簿,抽空还要看庄子上的事,忙完后还要绣衣衫,也闲不下来。
她哪也去不了。
谢沉珣沉默吻去她额上香汗,手慢慢拿出来,轻拢她衣衫,道:“半个月后外边会新进一批的凝香膏,每天抹身上养肌肤,到时候给你用。”
虞翎只轻哼一声。
……
在圣上跟前办事的能人,再好相处的人,也没一个是简单的。
谢沉珣平时早出晚归已是常态,在府中休沐亦不曾多歇。
但他对底下的弟弟妹妹却不错,如果遇到特殊日子想出去玩,他都会许侍卫带着出府一趟。
只现在侯府长辈走的时间不长,府里小辈要避讳很多好日子,注定这两年都不会大办什么生日宴,最多是晚上有碗长寿面吃。
虞翎寄住在侯府,人知礼守规矩,十七岁的生辰也非特殊,亦不会有越线行径,用不着多上心。
倒是四姑娘要去外公家一趟让她多上了心,怕小姑娘腼腆性子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出来,特嘱咐几句四姑娘的丫鬟寸步不离。
四姑娘去谢大夫人外家是谢沉珣亲自送,他要虞翎跟着出门,虞翎倒也正想要送四姑娘。
大白天里侯府马车从门口一路往城西去,马蹄踏地缓缓驶离,马车顶上流苏轻晃动着。
谢沉珣寡言少语,不常有言语,坐姿端正,虞翎是起得早有些困,抱着谢四小睡。
他们两个之间除了刚上马车前打过一声招呼外,没再说过其他什么话,但四姑娘却莫名感觉到一种坐立不安的怪异感。
四姑娘本来是该乘另一辆马车的,但谢沉珣要和她交代一些事情,她还没忘自己兄长对任何事情都要求严,虞翎这样子小憩是被他提两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她小心翼翼把虞翎摇醒。
虞翎被摇两下手臂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轻揉着额头缓过来,和四姑娘对视一眼,知道小姑娘在提醒她,只点头示意自己醒了,问谢四肚子饿吗。
谢四小声说有点,虞翎笑了笑,微抬眸看向谢沉珣,道:“姐夫,你拿桌上那包蜜枣给我,我想吃东西了。”
谢沉珣着一身干净玄衫,抬起黑眸看向虞翎,慢慢把桌上那包蜜枣递给她,说一句少吃些零嘴。
虞翎从他手里接过,笑着应是,打开和四姑娘分起来。
侯府四姑娘年岁尚小,看不出他们之间淡淡的暧|昧,平时就算有相识的小姑娘邀她,府里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孩出门,这回是谢大夫人母亲想外孙女和外孙了,托谢沉珣把人带过去,谢沉珣这才带人出门。
但谢二前段时日私底下忙自己的事忙得太过,偷溜出府一天一夜未归,现在还被谢沉珣罚禁足在屋里,苦着张脸抄孝经。
倘若别家兄长碰到这种情况,或许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但谢沉珣仍如往常,只让四姑娘如实说自己兄长的事。
虞翎吃着蜜枣,伸手递给谢沉珣,他摇头没要,那是专门给她们准备的。
她心想幸好他只是她姐夫,还是和她姐姐牌位成的亲,若他真的是她兄长,要不然她这辈子大抵连和谁结交成朋友,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虞翎到底只是他的妻妹,谢沉珣进府送四姑娘时,她只待在外边马车里,下巴靠着膝盖等他,等他走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后,才有些无聊,把最后一个蜜枣喂到他嘴里,问他要去哪。
她是被顺路带出来的,不信他这性子能带她去挑什么新鲜玩意。
姑娘家去的地方不是首饰店就是胭脂铺,珍宝楼附近都有。
但那边生意兴旺,往来的熟人多,谢沉珣只带她去间干净酒楼,给她换了身素净干净的普通衣衫,微低头用指腹抹去她润唇的口脂,给她戴上白纱帷帽,才带她到街上逛。
只他们两个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周围人太多,虞翎清静惯了,就算出门也是一堆侍卫在身边,只抱他手臂,白净手指在他袖口抓出淡淡褶皱,蹙眉道,“我姐姐不让我来这种人很多的地方。”
京中论起貌美出众的,少不了虞翎,被人瞧见过一次,就算是没有印象,下次也会认出来。
谢沉珣是她姐夫,非她夫婿,站在身边,被人认出待在一起,只会传出不好东西。
谢沉珣宽大手掌微握她的手背,道:“到处走走,吃点东西,顺路去看你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九点有一更
完结前希望能保持双更状态,阿弥陀佛
第84章
街市闹哄哄, 人来人往赶集,这边是市井之地,热闹非凡。
谢沉珣似乎是巡视过民情, 至少他一个侯爷来这些地方,不显陌生, 小集市里的东西比不上府中之物精致, 但胜在东西多。
虞翎见过的, 没见过的都有, 新奇生了几分兴致。
谢沉珣拿起一条丝帕, 材质并不算好,绣工却一绝, 鸳鸯戏水正是情深,开口道:“你先前送我那条,倒比不上你给姐姐绣的。”
虞翎抱他劲实手臂,微抬头道:“你身子好,和她又不一样。”
卖刺绣的老婆婆看得出他们两个非富即贵, 她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带自己夫人出门逛闹市, 连忙道:“公子有眼光,这条帕子里的鸳鸯是绣得最好的,十几年前有个公子和姑娘在我这里偶遇, 一同买了这种帕子,没想到没过一年就成了婚, 百年好合,至今还和和美美, 公子要不要也买两条?”
她这话自然是说给姑娘家听的, 京师里的女子都希望和自己丈夫和睦相处, 举案齐眉。
但虞翎只轻轻拉谢沉珣手臂, 低声道:“我不太喜欢。”
是不喜欢这条帕子,还是不喜欢这个寓意,猜不清楚。
谢沉珣黑眸看着虞翎,却拿了两个铜板,放到绣篓里,买了那条帕子,放虞翎手里,道:“你多学着绣一条。”
虞翎看着手里帕子,笑了笑道:“我是绣过红鸳鸯,一直压在箱底,没地方用,给姐姐那条是祈福用的。”
“你上次陪了她一天,她倒是有些反应了,”谢沉珣和她走在路边,让她避着行人,“许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昏睡前最念叨你,听到你的声音就有些转醒。”
虞翎微惊问:“怎么不告诉我?可还要我过去,我时间多的,可以一直陪着她。”
“不用担心,你养好身子就行,急不得,”他停在买糖炒栗子的小贩面前,买了包糖炒栗子给虞翎,“上回四皇子给你那包没吃着,这回吃现炒的。”
虞翎心想男人当真都是小气鬼,她那么久之前接的,因为凉了没吃一个,他都记得。
他们一路闲逛,有些闲适,直到她看在偷偷摸摸一直跟着的姜锦誉,才皱起眉。
谢沉珣和她停在买珠宝的小贩面前,品质不算太好,样式也不算漂亮,但有几个手镯看起来不错。
她抬头要告诉谢沉珣,就见姜锦誉撞到人,立马道起歉,缩得躲起来,有些紧张过头,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虞翎心想他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来寻仇的,她不动声色注意那边,又看了一眼谢沉珣,谢沉珣兴致不错,在给她挑手链,她只能慢慢咽下肚子的话。
当初她还打算利用姜锦誉,可惜姜家野心太大。
谢沉珣和虞翎走到哪,他便远远跟在哪,躲躲藏藏,虞翎没挑出什么心仪的东西,反倒是顾着他走得有些累了。
她和谢沉珣先进一家僻静茶楼,包了二楼的雅间。
谢沉珣出去办点事儿,吩咐她一句哪里也不能去,虞翎留在屋里,有两个着便衣的侍卫守在门外,这里安静不隔音,虞翎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楼底下的争执声。
她带着轻纱帷帽出门口,望到下边被小二拦得面红耳赤的姜锦誉,他带的头巾遮住半张脸,似乎是没钱上不来。
虞翎顿了顿,猜到这回他该是寻她而来,倒轻轻蹙眉起来,也没忘那次的教训,只让侍卫把他带过来。
侍卫道:“姑娘,侯爷说不要让你见外人。”
她只是叹气回:“我和他认识,就在外边说两句话,你不用告诉姐夫,要不然他那性子,又该罚人。”
侍卫想了想,似乎觉得两句话没什么,去把人请了上来。
姜锦誉被带上来还有些跌跌撞撞,虞翎只站在回廊边上,这间茶楼许是开的位置僻静,费用又高,进出的人不多,她进来到现在都没见什么人,只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姜家的事与我无关。”
姜锦誉那半张脸遮得不严实,有些扭扭捏捏,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虞翎轻叹一声,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和他私下里待着不太好,摆手让两个侍卫微退几步,人却还在他们目光范围,虞翎轻道:“姜公子,我见你是因为你上次忍着没对我做什么,倒怕和你单独待着,你若是来喝茶,我可以请你喝一杯茶,其余事便罢了。”
姜锦誉犹豫道:“你和侯……他怎么回事?”
虞翎没意外姜锦誉会问出这种话,他一路跟着他们,她和谢沉珣之间关系如何,长眼睛都看得明白。
她天生声音软,轻开口道:“姜家发生什么,我听过,我只劝你不要告诉他人,否则会惹祸上身。”
“因为那天的事?”姜锦誉顿了顿,他瘦了许多,脸上好像也有细微疤印,犹豫开口,“难怪我见你们之间有点怪怪的,抱歉,害你和他纠缠起来,你好像只把他当姐夫。”
虞翎忽地抬起眸看他。
他是没看出什么,迟疑道:“我外公家在这附近,我今天本来是想偷跑出去想在路上逛逛,就见到了你们,只想来、想来同你说一句对不住。”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虞翎看着他,心下微顿,到底是进过大牢,他整个人都好像成长了许多。
她轻嗯一声,算是应下来,道:“你以后当如何?是一个人吗?”
“家里这几天就要离京,我会随着过去,好照顾他们,”他说,“从前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多谢你不计前嫌。”
虞翎顿了好一会儿,道:“你是谢早了,我没有不计前嫌。”
她心眼小,姜婵和萧庚雪一起针对过她姐姐。
他苦笑道:“姜家如今这样,你计不计也没什么了。”
虞翎轻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不便多说,我姐夫快回来了,看到你又该生气,若你们待会撞见了,多避着他。”
姜锦誉摸摸头道:“倒难怪别人说你招人喜欢,和你说话挺放松的,四皇子从前对我们是多有帮助,可惜皇贵妃娘娘现在出事,也不好寻他道谢,望你日后见他,替我说一声……不说也没什么。”
他大抵是想到了她和谢沉珣的事,只能把话都给咽了回去。
他们这番话谈了有好一会儿,他来这里,好像只是想说一句对不起。虞翎目送他的离开,安静站着,被侍卫叫了之后,才转身慢慢回去等谢沉珣。
喜欢和不喜欢,到底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字差别。
她能为她姐姐做很多事,却没法做到喜欢姐姐的丈夫,只能稳住和谢沉珣的关系,虞翎没想到的只是自己懈怠了,现在连姜锦誉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