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第32章

作者:顾了之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那咱们走快些!”姜稚衣心心念念着人,笑着快步走进天字斋,却一眼看到最后一排空空荡荡。

  放眼望去,整间学堂此刻只有一人。是坐在她前座的那位公子。

  似是余光瞥见她进门,那人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脸上一落,朝她微微颔了下首,便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思忖着该如何不经意地问起元策去向,姜稚衣回到自己的坐席坐下,与谷雨对视了眼,用好奇的语气道:“这才刚散学的时辰,怎的人这么快就走空了?”

  果不其然,前座那人又像昨日那样并不回头,却主动为她解了惑:“今日先生提早了一刻钟放课。”

  姜稚衣稍作感慨:“这些人家里送饭的仆役倒来得挺快。”

  前座人继续温温和和地接话:“怕饿着主子挨板子,通常都是早到一刻的。”

  “那若是家里仆役没到的,此刻会去哪里?”

  “这便是各人自由了。”

  三问三答过后,姜稚衣陷入了沉默。

  又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怕也问不出什么了,要不便等上一等吧。

  想着,姜稚衣无趣地托起腮,瞥瞥前座这道十分书卷气的背影:“你怎的不去用午膳?”

  “今日是舍妹来送饭,她脚程慢上一些,我在这里等她。”

  看人家知道妹妹要来送饭,便会安安静静等在此处,瞧瞧她家这个!

  姜稚衣瞥瞥右手边的空席,在心底轻哼了声,再转过眼,看见一道头戴帷帽的纤瘦身影拎着食盒走进了学堂。

  “阿兄,我半路遇上一突发恶疾的老人,将人送去医馆耽搁了时辰,你是不是饿坏了?”少女揭开帷帽轻纱走上前来。

  几乎是第一眼,姜稚衣便认出了来人——

  是宝嘉阿姊酒楼开张那日,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那位裴相之女,裴雪青。

  ……这么说,坐在她前座的这位竟是相国之子。

  裴相家的嫡长子,不好好去研习四书五经,竟在这等无所成就的书院混日子?

  疑惑一闪而过,裴雪青已迈着碎步走到自家兄长跟前,似才发现珠帘后还坐了个人,慌忙向姜稚衣福了福身。

  姜稚衣朝她点了下头,听前座兄妹俩说起体己话,随手拿起谷雨刚斟的暖胃茶喝了一口。

  再抬起眼时,发现裴雪青一面与兄长说着话,一面悄悄往元策的坐席瞟了过去。

  姜稚衣跟着她的视线往右手边望去。

  裴雪青一回眼,注意到她的眼神,飞快低下了头。

  “阿兄慢慢吃着,我先去洗个手……”片刻后,裴雪青小声同兄长告辞,又向姜稚衣福身行了个礼,撂下帽纱,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姜稚衣捏着茶盏蹙了蹙眉。

  她记得,这个裴雪青上回便在酒楼听见了她和阿策哥哥的私情,后来在宝嘉阿姊的宴席上,一直对她多有窥视。

  看裴雪青方才望向阿策哥哥坐席的那一眼,也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那个眼神,就像她偷看阿策哥哥坐席时一样……

  一种不太舒服的直觉萦绕着姜稚衣,让她有点坐不下去了。

  看了眼手边特意准备的食盒,姜稚衣想了想,起身走出了学堂。

  跨过门槛,朝四下一望,恰见长廊尽头处,帽纱飘逸的少女和元策相对而立,正你来我往地说着什么话。

  果然被她猜中了……

  阿策哥哥回京这么久,何曾将眼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过,又何曾与别的女子站这么近说过话?

  姜稚衣胸口一堵,闷着气走上前去。

  那头元策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冲身后穆新鸿使了个眼色,朝她看来一眼。

  只一眼过后,又像被面前裴雪青说的话拉去了注意力——

  “雪青略通医术,可为将军包扎一下……”

  姜稚衣压根儿没听清包扎什么,两只耳朵全拿来听那一句“雪青”了。

  ……在嫡亲兄长面前都只是自称“我”,在外男面前竟自称闺名?

  她都没当面对阿策哥哥这么自称过呢!

  姜稚衣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裴雪青身后,带着磨刀霍霍的架势冲元策狠狠一扬下巴:“稚衣也略通医术,还是稚衣来为将军包扎吧!”

  穆新鸿一个激灵提刀上前,护住了元策的伤手。

第27章

  这气势汹汹的一句包扎, 怕不是下一刻便要“包”住少将军的手给他“扎”上一刀……

  眼看少将军垂在身侧的手一滞,面前这位裴姑娘帽纱下的脸似乎也白了一白,廊中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穆新鸿上次见到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 还是在战场上一挑十二的时候。

  听见身后逼近的声音, 裴雪青侧身避让到一旁,低下头去,帽纱后的那双眼不安地垂视下来。

  姜稚衣瞪了眼牢牢护在元策身前的穆新鸿。

  穆新鸿三十六计上心头,回头给了元策一个“您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上为计地默默退回了元策身后。

  元策:“……”

  姜稚衣靴尖一抬上前,站到了裴雪青方才踩的那块砖, 直视着元策, 下巴轻轻一点:“沈少将军意下如何?”

  元策看着对面人, 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多谢姜小公子与裴姑娘关心,一点小伤,沈某自会处理,不劳烦二位。”

  “?”姜稚衣冷下脸, 上下打量起他来, “我道沈少将军不吃午膳是去做什么了……”

  穆新鸿刚想说是因为他来汇报军务,少将军才——

  姜稚衣:“原是去练习端水啦?”

  元策:“……”

  “倒是练得颇有成效,这水端得真平。”姜稚衣板着脸看着他,“不过我这人生平最讨厌别人端水, 本郡主现在——命令你来劳烦我。”

  一字一顿地说完, 姜稚衣一把拽过元策的手,当着一旁两人的面, 就这么拉上人走了。

  眼睁睁看少将军一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拽远,穆新鸿目瞪口呆感慨了句“力气真大”,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在, 连忙朝裴雪青拱了拱手,歉声道:“裴姑娘,失礼了,告辞。”

  裴雪青轻颤着眼睫点了下头,注视着长廊那头渐行渐远的少年少女,闪烁的目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长廊尽头,姜稚衣拽着人风风火火走过拐角,一看四下是片空无人迹的小竹林,松了手转过身去。

  温软的触感消失在指尖,元策低头摩挲了下空荡荡的手。

  再抬起眼,姜稚衣已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说吧,你与这裴姑娘怎么回事?”

  元策轻挑了下眉:“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伤着哪儿了。”

  “……”

  “哦,”她给忘了,“你、你伤着哪儿了?”

  “你刚才拽着的地方。”

  “啊?”姜稚衣脸色一变,立马拎起他的手,见他中指第二指节上一道渗着殷红的伤口,惊地“呀”了一声。

  他的手太大了,她方才其实只拽到他三根手指,好像刚巧就抓在这道口子上……这得多疼呀!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郡主有命——臣何敢不从?”

  “我不也是一时情急才那么说……”姜稚衣快快拉过他的手,朝前方一座八角凉亭走去,这回小心避开了他的伤口,“快过来我看看。”

  元策被她拉进凉亭,摁着肩膀在长凳坐下。

  姜稚衣坐在他旁边,揪着他的手指左看右看,忧心忡忡:“瞧着好像有点要渗血的样子,是不是方才被我抓的……”

  一抬头,却见元策随意摊着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睨着她头顶心,看也没看那根手指一眼。

  “怎么,你跟你这根手指是不亲吗?”姜稚衣满眼诧异,“这都渗血了,你不疼?”

  元策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这点口子,三岁就——”

  “嗯?”姜稚衣一愣,“什么三岁?”

  元策目光轻闪了下:“我说过去三年受的伤多了,这也至于疼?”

  “你不疼,我心疼……!”姜稚衣拿起随身的锦帕轻轻压了压渗血的口子,忍不住“疼”地嘶了口冷气。

  元策懒懒靠着凉亭柱子,弯了弯唇:“不必如此以身相代,你若受这伤,也不会疼,早就晕过去了。”

  “……”

  姜稚衣瞪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这么细的口子,又怪深的,你是被什么伤到——”

  话说一半,姜稚衣蓦地一顿,脑海里忽闪过她的唇擦向他下颌,他脱手射出的那一箭。

  像弓弦嗡一声轻振,两人齐齐一滞,沉默对望间,飞快各朝一边撇开头去。

  森冷的空气里陡然升腾起一股热意。

  姜稚衣红着脸盯住了自己的靴尖:“那个,再小的伤也是伤,要不还是包扎一下……”

  元策目视竹林:“……随你。”

  “我这锦帕内衬是干净的,就是需要撕一下,我撕不动……”姜稚衣垂着眼将帕子递过去。

  元策错着目光接过,撕了条布条下来,继续望着竹林那头的风景递回给她。

  姜稚衣慢吞吞将布条一圈圈缠上他的手指。

  伤口看不见了,脸热也终于慢慢被压了下来。

  捏着布条剩下的两头,姜稚衣思考着比划了几下,打了个结:“……好了,你看看。”

  元策回过头来:“……”

  姜稚衣眼睛一眨:“怎、怎么了?”

  一根手指被裹得两根粗,还带着一个两丈之外便能看见的外翻蝴蝶结,她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