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帐 第24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宫廷侯爵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每一个不经意的擦碰撩拨,都仿佛只是无意之下的巧合。

  女孩抱住大氅欲转身,他从袖底伸出手,下意识按住了她的手臂。

  她挑眼望过来,那双湿润的眸子水盈盈泛着光,看着他的目光,有疑惑有讶异。

  他眼波仍是无澜,幽暗得瞧不清边界,他垂眼睨向自己扣住她臂弯的手。

  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唯有他自己知道的怪异心绪……

  “五爷?”女孩张口,不解地望着他紧绷的面容。

  窗外灯色透过菱花格子映在她光洁的脸上,微微张启的唇是那样小巧柔润。

  他没有答话,沉默地俯下身来,手掌捧住她嫩白的脸颊,压抑着微痛的呼吸轻吮住她软腻的唇。

  女孩手中捧着的大氅簌地落在地上。

  **

  谁家爆竹惊了静夜。窗外闪过隐约的火点。

  两唇暂分,他撑臂起身,望见女孩张开春意氤氲的眼睛。朱唇沾染了荼靡的水痕,微微开启的唇瓣间,比平素艰难而用力的喘。

  纤细手腕被他擒住扣在枕上,那根珠钗早在混乱的抱拥缠-绵中失落踪影,长发铺散在榻上,更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洁滑如雪。

  他抬指轻轻摩挲着女孩的唇,忽地想到自己曾在宣纸上写下的那两个字。

  “顾倾……”

  低眉抵住她的额头,指尖轻擦过她诱人的唇。

  女孩躺在枕上,偏过头去瞧光色浮动的琉璃花窗。

  呼吸还未完全平复,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

  她幽沉沉的想着心事,轻喃道:“奶奶若是知道奴婢在此,不知会不会发火……”

  林氏不派她来,她自己是不敢轻易出现在他面前的。今晚的行踪若给林氏知晓,背地里勾引男主子的罪名跑不掉。便是与他亲热,也需得有林氏首肯授意,需得林氏开口相逼,而非她自己找上门来主动迎合。

  薛晟凝眉听着,面色便有一丝冷。

  女孩坐起身来,拘谨地整理好被揉皱的束腰,她小心端详他的脸色,贴身靠近过来,勾住他的手臂轻声道:“爷生气了么?”

  薛晟没作声,抬手抚了抚她鸦青的鬓角。

  她身不由己,诸事受制,他如何不知。

  回身抬手拨开她微乱的长发,他低声说,“往后你来此,只管直言与她说——”

  女孩垂眼摇了摇头,因拥吻而变得潮热的脸颊慢慢退去红晕,雪腮白生生的柔净,“奶奶会不高兴,再说,爷您事忙,怎么好……”

  “咳,那个……爷,厨上备的酒菜好了。”门前,雀羽不知已经踯躅了多久,屋里静得一点动静没有,他拿不准二人之间此刻是个什么氛围。

  若在以往二人生疏的令人着急,他随意进去都不见得撞见什么尴尬场景。

  可今儿不一样,依着爷冷淡的性子,既然除夕夜主动带了姑娘出去,必然是存了心的。适才街上就始终牵着手,回来后又这么静的在里头,就算爷再是如何克己守礼,毕竟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倾姑娘那般颜色,爷会意动也正常得紧。

  他甚至有些高兴,为着爷不再刻意苦着自己,也为着倾姑娘总算有人疼。彼此都是服侍人的,他知道顾倾的难处。她生得貌美,多少管事小厮盯着她,打她的主意。连他亲耳听过,那些不要脸的东西背地里如何肖想她。

  女孩被骤然响起的人声吓了一大跳,紧张地理了理本就十分整齐的衣裳。

  薛晟将她慌乱的模样瞧在眼底,别过脸轻笑了一声。他松开她,起身翻整好衣摆,回身瞥一眼慌忙挽头发的姑娘,他眉头浮上明显的愉悦,迈开步子向门前道了一声“传”,自行走去里间洗漱更衣。

  雀羽带着人在厅中摆了饭菜,等薛晟整理好重新走出来,却始终没见另一侧里间传出顾倾的动静来。

  雀羽想了想,五爷平素跟姑娘家打交道不多,许多事想得不够细致,他作为五爷贴身服侍的,不能不提点着。

  便犹豫地道:“是不是备个热水房给姑娘洗漱用?”凤隐阁实在算不得理想的住所。

  平时她过来都在落钥前,早早在自己院子里梳洗过才来伺候,今日随着他外出一趟回来,若要留宿,少不得要膏沐。

  东暖阁巴掌大小的地方,放只水盆还勉强,摆只浴桶便困难。薛晟凝眉想了想,既然已撕开了那层窗纸,顾倾早晚都是他的人。

  既是如此,还分甚东西南北房屋去处,他睡房中便有净室,何须又费那些周章。

  雀羽行礼告退,薛晟在桌前等姑娘过来。

  约莫一刻钟过去,她仍在暖阁里头消磨功夫。薛晟想到适才亲热时她羞不可抑的模样,不由眼角眉梢都漾出几分温柔,他起身朝东暖阁走去,明知故问地道:“怎么还不来?”

  撩开帘幕,里头的情形却令他怔住。

  姑娘歪靠在床帐边上,长发遮住了半边面容,双眸曼阖,呼吸匀停,竟是睡着了。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她需要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同时,也不希望与他之间进展的过□□速。

  太轻易的得到必然不会珍惜。

  她要的是薛晟的真心,而不是随意可得的露水情缘。

  她会献出她自己,但不会在今天。

  作者有话说:

  总得先谈两天恋爱对不对?

第28章

  远处山寺晨钟敲响,寒气吹散清早稀薄的雾。

  廊前灯笼亮了一宿,此时火冷星熄,在冷硬的风里无力垂摆着红色的幔穗。

  雀羽才起身,伸着懒腰立在廊下瞧做粗使的小子们清理台前积下的雪。身后槅门被人轻手轻脚推开,回身望去,见是顾倾。

  姑娘换了身鹅黄配牙色的袄裙,鬓上还有未干的水珠。雀羽迎上去,忍不住低劝道:“姑娘莫学着爷用那冰凉的水洗漱,女儿家不比爷们儿身子壮,仔细着了风落下病根。往后等我送了热水进去再净面,哪里就急在这一时?”

  又扭头瞧屋里,“爷可也起了?昨儿我瞧他瞧了半宿书,到这阵子,也就睡了倆时辰。”

  顾倾摆摆手,将门阖上与他轻声道:“爷屋里还没动静,我没去瞧。我身上有差事,得先回后院儿。”

  她不想留下与薛晟面对面,昨晚头回亲近些,晨起正是两厢里尴尬的时候,薛晟不是那种惯懂调弄风月的人,与其叫他心里不自在,不若令他空落落的想。

  再三回味,百般琢磨,摸不到,见不着,……若真留了心,他自会坐不住主动来找。

  顾倾径直去了竹雪馆,昨晚她跟二房的侍婢小圆约好逛集市,半途被雀羽请走又在薛晟房里耽了一晚,无数双眼睛盯着,这种事不好蒙骗。

  林氏已经起身,清早依旧要去老太太房里晨省,她睡得不好,昨晚孤零零一个人守岁,自是又发了一通脾气。顾倾进来时,她正沉着脸坐在炕上饮热杏仁酪。

  顾倾上前请了安,不等林氏见问,便将昨晚的事说了。

  “……念着与我是同乡,雀羽才肯帮了这忙。”

  林氏笑了声,“依着你说,见你执意跟着,五爷便没拒?”

  顾倾脸上一红,垂头没吭声。

  林氏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紧张成这样?既把你许给了五爷,自然应以五爷为重。”

  顾倾连说不敢,“奴婢也没敢抱什么指望,爷的性子奶奶最是熟悉不过,整晚板着脸,不言声,不过是奴婢自个儿讨没趣罢了。”

  林氏上下打量她模样,鹅黄娇俏,她穿着更显肤白灵动,这样一个美人儿守在身边整夜,薛晟真就一点儿不动摇?

  她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漠,想这整夜的寒衾空帐几多凄清,顾倾至少比她好,至少能看着他那张脸,凑上前与他说两句话。

  自己竟连个丫头还不如,这五奶奶做的,也真是可笑至极。

  她推了面前杯盏,翘着指头捏着帕子抹拭嘴角,轻笑道:“既你有本事到他跟前,趁着他闲暇这几日,将那东西抹上。担个虚名与你有甚么好,再耽两年大了年岁,有你后悔的时候。趁早得个孩儿,也免得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痴心妄想,一茬一茬繁花乱草那么往他身上扑。”

  这话说的像贴心体己,句句亲热,不过是敲打着顾倾,若她不济,自然还有无数人来代替。

  顾倾行礼退出门,阁子里躲着的婆子就迈到了炕前,“奶奶,看来紫儿他们没瞧错,昨个夜里瞧见她在东门等着爷,又说清早才从凤隐阁里头出来。这回奶奶没相逼,她自个儿倒主动,那雀羽岂是个容易笼络的主儿?咱们费了多少事都没能讨了好去,偏她捏着个同乡的名,就把人收得服服帖帖。多半,这倾姑娘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倒也想通了,往后不必奶奶费神,只等着好消息便了。”

  她笑了两声,见林氏眉眼蕴着深重的寒,不由缩着脖子又道,“奶奶是担心……姑娘家活了心,怕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

  林氏拿长指甲弹着盏沿,凉笑道:“她要做梦,便给她做。等肚子里有了东西,这贱命留着也就没甚用了。”

  这话忍冬抱着衾被在外间听见,莫名打个寒噤,抬眼见林氏长眉轻挑,对着自己冷笑,不由缩了缩脖子,快步走了出去。

  林氏拿捏着她们几个的身家性命,自然不怕她与顾倾暗里递消息,顾倾孑然一身,死了也不过是座孤坟,她却还有爹娘姊妹兄弟,一家六七口人拿捏在林氏手里。

  **

  林氏带着胡萍去了福宁堂,顾倾简单收拾几样东西,从后门绕出去,踩着积雪出了咸安门。

  郊外的风比城里大许多,积雪无人清理,早结成厚厚的冰壳,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荒无人烟的野道上,虽是白日,那日头照在人身上,却是半丝温度也没有。

  小山后不起眼的坟冢一座连着一座,白雪覆盖了碑牌,黄土里埋着的,是生前死后皆无人看重的野骨。

  她熟门熟路摸到中间一座坟前,摊开随身带着的小包袱,祭出一盏黄酒,两碟桂花酥。

  “姐姐……倾城陪你过年来了。”

  她抬手抹去小小墓碑上落满的雪和尘土,用洁白的帕子一遍遍划过那几个用小刀粗粗刻画出来的名字。

  顾出尘。

  这世上除她而外,已再无人记得。

  “姐姐,倾城与你饮一杯。”

  仰头喝掉杯中黄酒,又斟一盏,洒在坟前。

  “姐姐不必惦念,如今我过得很好。薛晟已经上了钩,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与他在一起的。”

  “林娇那么骄傲自大,她一定会受不了,我会逼着她发疯,让她做出更癫狂的事来……姐姐等着吧,等着瞧她生不如死、身败名裂。还有林俊、林太太,一个都逃不掉,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含笑说:“害死了姐姐,还要用那么恶心的罪名弄污姐姐的清誉,我会让他们后悔的。姐姐等着吧,倾城一定会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让他们一个个,尝尽自己种下的苦果……”

  初一一整日,薛晟都没有见到顾倾。

  傍晚林氏命人来请他去商议明日回门一事,他想了想,耐着性子去了趟竹雪馆。

  林氏换了身大红软绸宽袍,刚刚沐浴过,长发松挽,描着浓妆,颇有几分妩艳的韵致。

  她命人专设了酒菜,屋里点着昏暗而暧昧的灯盏,薛晟一进入,她就飞快朝他迎上来。

  屋中馥郁的香气令薛晟轻轻蹙眉,他坐在桌案边上,抬眼打量屋中。忍冬半夏都在,人在外间只偶尔闪过忙碌的身影。

  “爷尝尝,这是我哥哥特地命人去南边弄回来的一车果子酿的酒,清甜爽口,再解腻不过……”林氏起身,手持酒盏到了近前。

  男人眸若寒潭,微仰起脸,盯视着女人泛起薄红的面容,嘴角溢出一抹轻嘲。

  那笑意冷得林氏连心脏都在打颤。她原想借着几分醉,假意跌倒在他腿上,然后……然后便撒娇搂住他不放,软声求他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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