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谢知鸢坐到轿中的软垫上时才有了几分实感,耳边的空茫茫也被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替代,
轿夫正想放下车帘子,却又被折而复返的谢知礼一把拦住,
“喂——”
依旧是惯常的、带着点傲然的声音,却又添了几分不好意思,
“那人如果欺负你的话,你就和我说。”
谢知鸢撇了撇嘴,“你又打不过他。”
谢知礼气急败坏,脸红透了,“我在替你出气啊!不能讲点好听的吗?”
谢知鸢自觉理亏,轻轻哦了一声,有些不放心念叨,“我走了后,你要照顾好爹娘——别再惹他们生气了......”
谢知礼哼道,“那还用你说——”
“哥——”
他一愣,猫儿眼瞪圆,“你方才叫我什么?”
谢知鸢声音从盖头底下传出,“我什么也没说——”
谢知礼气恼,同她扯落了半天,好在轿夫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并未催他们,只是吉时快到,两人终是分别。
放下帘子的那一刻,谢知礼攥了攥帘下红缨,忽而隔帘轻声道,
“谢知鸢,谢府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在外头受了委屈,尽管回家来。”
家——
谢知鸢一愣,酸涩直直冲向眼眶,原本强撑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下了。
她坐在陡然升高了的轿子里,周身溢满了一只焚着的火熜的香料味,外头炮仗声一路不停,与之相比,窸窣的撒米声倒不值一提了。
谢知鸢先前被教导过臀部不可随便移动,意思是平安稳当,是以即便忍不住落泪,她也只是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尾
谢府离陆府不算远,但按礼俗需得绕半圈里城,是以谢知鸢坐到最后已是腰酸背疼,早已顾不上感怀。
不知过了多久,轿台缓缓下沉,谢知鸢动了动耳朵,周遭除却敲锣打鼓的喧嚣还并杂着欢呼声。
下一瞬,轿帘被拉起,谢知鸢透过红帘,只感受得到轿内一阵亮堂,旋即是一只熟悉的大掌伸到盖头底下。
就如同以往每次她落难般,稳稳当当伸到她面前。
耳边的锣鼓声、喧闹声好似都远去,唯独逐渐加快的心跳震动着耳朵,谢知鸢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将小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处。
她起身时霞帔上的钓圈同璎珞相撞,环佩铭响之际,她腿一软,差点往前跌了跌,
所幸陆明钦稳住她的肩膀,又替她扶正了有些歪的朱红盖顶,将她拉出了轿里。
谢知鸢轻喘着气,手心突突冒出因紧张而泛起的细汗,却被男人宽慰式地捏了捏。
两人相携着一道往陆府大门走去,大衍风俗开放,市民安居乐业下都喜欢凑热闹,如今周遭挤挤挨挨了不少人,正等着新娘子去跨火盆呢。
陆明钦似是注意到了她走不太动路,刻意顺着她的步调缓步而行,修长的指节将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谢知鸢颤着腿,按着喜娘的指示做,跨了火盆后一路来至高堂,
“哎呦我的世子爷,”谢知鸢正紧张着呐,被这骤然来的一声吓得一个哆嗦,她寻声侧了侧脸,听得那倒女声又说,“您这于礼不合——该握着牵红——”
谢知鸢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坏了礼数,怕被老夫人看见,忙松开表哥的手,
陆明钦没拦,垂眸看着喜娘将绸缎制就的牵红塞到女孩手里。
随着引赞人、通赞人的高昂的声音响起,谢知鸢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听镇国公与陆老夫人说了几喜庆话。
待各种礼数完毕,谢知鸢已被全身上下的行当压得腰酸腿疼,
她受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腰,不小心牵动了手里的红绸,被走在前边的陆明钦注意到了。
他不动声色停了步。
在旁边跟着这对新人的喜娘们不由得微愣,结果下一瞬便见陆世子倾身牵过新娘子的手。
她们才又要提点于礼不合,就对上陆明钦轻轻扫来的一眼,
这位陆大人今日一袭新郎官的大红圆领袍,宽肩窄腰、身姿挺拔,那喜服本该是妖冶的色泽,却被他穿得显出一身沉沉气势,
仅一眼,便让喜娘们都改了口,
“陆世子多爱夫人啊”“是啊是啊”
她们纷纷笑着调侃,缓和着方才凝滞了一瞬的气氛,边上跟着的宾客也会心一笑。
谢知鸢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她紧紧抓着表哥的手,被众人闹哄哄地拥送入了洞房。
屋内早有喜娘将花生、核桃等纷纷撒到床帐上,一些散了的滚到谢知鸢的绣鞋边,被她踹远去了。
陆明钦拾起端上来的喜秤,玄金制就的挂钩轻轻挑起红布上的红缨,滑落的那瞬间,谢知鸢眼前霎时亮堂。
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才看清屋内红彤彤的摆设。
陆府的喜娘先前还好奇传言中世子夫人的容貌是否言过其实,结果打眼这么一瞧,连她个妇人家都差点被迷了眼。
如墨锻的乌发上压着精致的凤钗,其下是莹白柔嫩的一张小脸,原本娇憨柔美的眉眼被妆容打点得显出几分婉转的媚意,
重重灯火跃至乌亮的黑眸,越发显出夺人心魄的漂亮。
可她似有几分怯意,羞赧地垂下长睫,不敢去看身前的男人。
谢知鸢已经快有一月未见表哥了,明明见不到的时候做梦都想,可现下真见着了,反而害臊得不得了,
尤其是在感知到他目光宛如有实质般在她脸面上流连,她便恨不得把头塞进被褥里去。
眼见着阿鸢头越来越低,只露出两只红彤彤的小耳朵,陆明钦才缓缓挪开眼,
与喜娘不同,他留意到了阿鸢眼尾的红痕,这是她每每哭过后都会留下的印记。
他思忖片刻,倒未言语,只拉着她一同坐到了床榻上。
床上铺满了核桃、花生,谢知鸢一屁股差点压扁好几个,她小心翼翼挪了挪臀尖,脸颊烧得慌,却依旧靠得离表哥近了些。
没过几瞬,略年长的喜婆将放了合卺酒的盘子端上,她瞧着慈眉善目,望向谢知鸢的眼里含着笑,
“俗话说‘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①’两位主子可要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才是。”
“多谢孙妈妈。”
谢知鸢眼尾余光扫到表哥礼貌道谢,接过以红绸相连的酒盏后,又转而将其中一个递向她。
在她快接过时,男人却于倏忽间略抬两指,止住她的动作。
谢知鸢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他,正好瞧清了表哥今日的扮相。
平素男人着衣清微淡远,如今却一袭红袍,宛如胭脂落雪,亦如冷晖融火,浓墨重彩于雅素山水间,眉眼在烛光下显出几分暖意。
她怔怔地看着,直到属于自己的夫君开口了——他眼眸含笑,低声道,“待会酒沾到唇就行。”
不然成了小醉猫可不好。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网络
看到一些宝子们有重复章问题,俺想了想,大概可能是之前120章因为亲亲被举报锁了,
所以俺就替换了之后的存稿(也就是125章)上去申请解锁(因为锁了后想要解锁的审核太严了,解锁完后俺就又把原来的情节替换回来了),
一些宝子们可能有时间差,120章看到的是125章的内容——真实的120该是亲亲来着【挠头】
不过现在是完全没有问题哒,
对不起!!!【超大声】
不过之后如果看到有【剧情不连贯】或【重复】的章节,估计就是大狗在和深河员大大作斗争QAQ,解锁后绝对会再替换回来的【头铁狗】
第127章 、醉
酒沾唇就好?
这怎么行?
谢知鸢知晓合卺酒的寓意,喝了红绸相连的合卺酒,即意味着心意相通、情意相合,亦有是夫妻同体的深意。
这岂是说不喝就能不喝的。
她没吭声,伸手捏过酒盏,轻轻浅浅往里头扫了一眼,透明的酒液将烛光与满室亮堂的丽色都盛进里头,
两个酒盏间的绸带故意被系得稍短了些,两人同饮时都需俯身,
谢知鸢仗着表哥垂首看不到,撅着小嘴猛吸了一大口,里头的酒液瞬间矮了一大截。
好辣!
陆明钦才抬头便瞧见女孩嘴角边沾上的清液,见她被刺激得整张小脸都缩在一块,有些无奈地侧身吩咐道,“去取些汤来。”
有小厮领命下去了,屋里剩下的喜娘看着被新娘子被辣得满脸通红的模样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
这合卺酒只是助兴用的,比不得那些烈酒,没想到世子夫人居然连这点都受不住。
笑罢也不能耽误了正事,孙妈妈吩咐人端了剪子过来。
陆府准备的东西,自是无一不精致,这剪子上也接了同心结,意味着夫妻同心。
陆明钦俯下身看着谢知鸢红彤彤的小脸蛋,低声问,“阿鸢?”
谢知鸢费力睁了睁眼,迷茫潮湿泛着醉意的眸子便对上了男人的脸,墨发上凤钗的红坠子顺着她歪头的动作晃了晃。
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她眼尾的泪水,陆明钦语调又温和了些,“剪了发再去睡可好?”
他这一番举措含了他人未见识过的柔情蜜意,看得边上的喜娘俱惊叹不已,未曾想陆世子那般清冷的性子竟还能有这幅面容。
谢知鸢是滴酒不得沾,在小时候醉时,又哭又闹和泼猴似的,大了后反而安分下来,她只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像是说什么都听他的。
陆明钦眼里含了些许意味不明,他收回手,侧眸看向候在一旁的妇人,“麻烦孙妈妈了。”
孙妈妈早已在两人跟前窥了半晌,这越看越高兴,脸上的喜意也藏不住,她笑着嗳了一声,“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也该放心了——”
说着她便上前两步,从谢知鸢钗发中挑了一缕出来剪下,陆明钦的亦是如此,她动作熟稔,一面将他们的发丝用红绳绑紧,一面笑道,“这发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寓意着夫妻永不分开的。”
“就是我与表哥——”原本默不作声的谢知鸢忽地开口,她小脸红坨坨一片,在陆明钦看过来时眼眸弯弯。
喝完酒后,吐露的总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