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23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快要走到御果园的时候,斜刺里蹦出个古灵精怪的小娘子,张开手臂吓唬赵衡意。

  “二哥哥!你要出宫吗?”

  赵衡意今日心神俱疲,见是宿国公主吓他,这便拍了拍她的脑袋,打了个招呼,脚下却不停。

  宿国公主却跟在他身边儿亦步亦趋,跳着邀功,“二哥哥,今日你叫我去,我做的可太好了!那些个小娘子,齐齐找李娘子的麻烦,叫我一个一个地说回去了。”

  赵衡意闻言,忽得就停住了脚步。

  宿国公主一个刹脚不急,已然走了出去,见二哥哥停住,忙又转回身站到他跟前。

  难得二哥哥认真同她说话,宿国公主连忙绘声绘色地把下午的事儿一说,只是她越说,二哥哥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她就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全说完了,二哥哥的脸就黑如锅底了。

  “我想着即便二哥哥不同意这桩婚事,可爹爹既然下了旨意,那她就是二哥哥的王妃,就是我的嫂嫂,我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她?”

  赵衡意久久无言,好似在忍着极大的怒意,一时才拍拍她的肩膀,“做的很好。多谢你。”

  宿国公主挠挠鬓边的头发,忽然仰头勾勾手,神秘兮兮地要二哥哥弯下腰来。

  “二哥哥,今日我特意去瞧装泥偶娃娃的盒子,记下了每一个盒子的特征,里面都是谁,想要告诉你来着,可却没找到你——你去哪儿了呀?”

  她的最后一声小小的,像是怕人听见似的,赵衡意不知道宿国公主今日的动作,眼睛有些许惊讶之色,其后又恢复如常,轻嗯了一声。

  “我就在席间,许是错过了。”

  宿国公主嘟着嘴,回想白日里她明明去席上找他了啊,可哪里都没看到二哥哥的踪影。

  不过眼下再回想,那六个贵女个个眼高于顶,没一个能做二哥哥的良配。

  二哥哥又向前走去了,宿国公主跟着他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递着话。

  “二哥哥,被人安排了婚事,你生气了吗?”

  她的话音落地,赵衡意便又停了下来,转过脸看她,“我不生气。”

  宿国公主忽闪忽闪眼睛,歪头不解,二哥哥却略略弯了点腰,在她的肩头拍了拍。

  “操心长不高,快回去吧。”

  他轻推了妹妹肩头一把,将她赶走了,见妹妹一步一回头地看,他便又掸掸手,叫她回快些。

  再往宫门去的路上,赵衡意一手摩挲着另一只手上被咬住的小鱼际,心绪微沉。

  怪道她会那般委屈,是源于他的保护不周与解释不清。

  事已至此,再多懊悔都晚矣,他往宣德门外去,跳上了轿子,只吩咐留一抬檐子在此,又命人往州桥后的无名巷去了。

  委屈的人各有心酸,李合月随着张内人慢慢进了圣人的寝殿,扑鼻而来的是一阵儿极呛人的药味里,她极力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低头往里进,只见圣人正靠在榻上,闭着双目,显是不大舒坦的样子。

  李合月忐忑不安,只问礼请安,封太后倒不是刻薄之人,闻言张开了眼睛,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委屈了?”

  圣人的第一句话出其不意,惹出了李合月的泪意,她极力忍着,摇了摇头之后,却又犟不过自己的内心,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封太后原就喜爱这待诏小娘子的样貌气度,即便她此刻成了旁人对弈的棋子,可瞧着这孩子这张委屈巴巴的脸,她便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瞧瞧,这磨喝乐烧制的,同你的手笔大相径庭。”太后叫张内人把那只郑王选中的泥偶递到了李合月的手上,见她低头看了,又道,“但凡有点眼力,都能分辨出来。”

  李合月就低头端详,只觉得这泥娃娃的样子,同玉婆娑从前售卖的磨喝乐风格很像,说是出自同一人,恐怕都有人相信。

  这造假之人还算有良心,造出来的泥偶一看就不是她的手法,所以才能在圣人面前,洗清自己监守自盗的嫌疑吧。

  “圣人明鉴,民女对此事一无所知。”她喃喃地说着,仍想不通为何她会被牵扯进来。

  封太后不想再追究了。

  金丝楠木的盒子拿回来时,她一一查看,除了被调换的这个泥偶之外,其他的都不曾动。

  怪道人都说缘分天定,六个泥偶娃娃里,就被调换了一个,偏偏就被二哥儿给抽中了。

  她命人将应金儿、郁雱关进了惩戒室,好好地审问了一番。

  应金儿从一开始回忆,只说宫苑使窦显恩的徒弟吕崇来找过自己,另有当值的宫娥说,的确见到吕崇与应金儿交谈时,有人悄悄摸进了后罩房。

  另有公主泼墨时弄脏了应金儿的衣裳,郁芳却供述,公主的确碰了泥偶娃娃的盒子,却只是掀开了小缝隙仔仔细细地看了,并不曾动手脚。

  事情便着落在宫苑使窦显恩的身上。

  追查到这里,封太后便叫停了。

  人人皆知,窦显恩是官家的亲信,再加之官家今日急于做实此事的急切,封太后已然理顺了事情的始末。

  封太后耳根子软,又是个善于变通的人,既接受了这个结果,便诚心诚意地为这小娘子打算起来。

  她与李合月拉家常,试图多了解她几分。而在无人注意之时,慈宁殿里第一等的女官张雪升张内人下了值,提了小提篮来到了夜色下无人踏足的御果园。

  她是圣人身边第一等的女官,在民间时,又是高祖王皇后的闺中密友,故而在紫微城里,无论是宫娥还是内官,都对她尊敬有加。

  张内人是个极温柔的脾性,举手投足也十分雅致,她来到御果园后的一眼活水泉,从提篮里倒出了五只憨态可掬的泥偶娃娃。

  她最后看了一下,看到这五只娃娃的身背后都写着李合月的名字,不免微笑地想起来,那小子亲自涉险来调换的凶险一刻,之后便捡了一块石块,接着手起石落,将这五只娃娃一一砸碎,碾成土化为泥,消失在了活水泉里。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苦尽甘来

  张内人从御果园出来, 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位小娘子,略一沉吟,还是提步往慈宁殿里去了。

  刚到廊下, 为圣人每晚入睡前按摩的医女梁兰熏脚步轻慢地退出来,见是张内人来了, 忙福身见了礼,走上前来挽住了她的手。

  “……忙了一天怎么还没去睡?”

  “今日圣人操劳,连午睡都不曾,我这还不是放心不下……”张内人轻声说着话, “圣人睡下了?”

  梁医女点了点头, 又挽着张内人往殿外走了几步, 到了玉兰树下, 悄声说道, “……圣人指派了卢慧儿等几位, 送小娘子往宫外去了。张内人如此关切那小娘子, 可是同她有旧?”

  适才张内人下值时, 特意嘱托梁医女关照那孩子,此时两人闲谈, 难免说起来。

  “你是知道我的,二十六岁入宫, 一直侍奉着先皇后,十五年没有出过宫, 也无儿女也无亲眷, 所以瞧着小娘子小郎君的, 打心眼里喜欢。”

  张内人叹了一息, 拉着梁医女的手坐在了花下, “适才我去侍奉, 那孩子就安静地站那儿,眼睛里那么大一包泪,可把我心疼坏了。且不说旁的,只说这么一个小人儿,独自个儿进了宫,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哪儿经历过什么事啊?就想着能多照应照应,也是结个善缘。”

  “谁说不是呢?还是你心好。”梁医女也随着叹了口气,“说一千道一万,到底官家开了金口,定下了这宗婚事,明儿昭告了天下,无论是谁都更改不了。这小娘子未来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待她好些,准没错。”

  梁医女说的是大实话,其实她对白日里慈宁宫发生的事略有耳闻,满心都是好奇,只是同为大内女官,谁又敢擅议呢?

  张内人哪里看不出她的好奇,只是温柔一笑,又同她闲说了两句别的,这便同她辞别,慢慢往住所去了。

  她性子沉静,连走路时都静悄悄,月华随着足尖的走动,在裙摆上流连,这样无声的动与静,令张内人内心安宁,一些年月久远的往事,就浮上了心头。

  她是王皇后父亲同袍的遗孤,三岁起就养在了王家,同皇后情同姐妹。后来王皇后成婚了,高祖经年累月地在外征战,张雪升心疼姐姐,便索性住了过去。

  郑王赵衡意出生时,高祖还不曾称帝,在开封府做一个马直军使,那时候她们在保州,姊妹两个一道儿养孩子,冬日里打枣子,夏日里荡秋千,春天来了,还要往野外去,起个锅子煮野蘑菇吃,如今回想起来好不快乐。

  后来高祖称了帝,王拂做了皇后,她也跟着姐姐进宫,做了皇后身边儿的女官——她不是张扬跋扈的性子,所以在宫里的日子,也能过的安静且悠然。

  这些过往,想起来可真是人生里最快活的日子了。

  二哥儿从小就同她亲厚,后来他出宫开府建牙,紧接着皇后薨逝,她伤心过度在永陵守了年余,再回来在慈宁宫里当值,又遇上了高祖骤崩。

  二哥儿这三年多来深居简出,寥寥数次在慈宁宫的相见,也不过闲话几句。他长大了,经过了世事的锤炼,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一声声唤着姨母,叫她背他出门买糖荔枝。

  圣人为他盲选王妃的事初初定下来时,她就总想着怎么能帮帮他,打听哪个小娘子人品更佳?偷偷瞧一瞧哪位小娘子更美丽和善些?

  她想不到,有一回遇上了,她有心想探问几句,二哥儿却只叫她安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所以当今日午间,她从应金儿和郁雱的手里接过托盘,再转身进得殿后等待时,忽听两声闷哼,身边的两名宫娥歪靠在软壁上,她心下一惊,便看见了二哥儿。

  这孩子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稳重模样,只拿一双藏星的眼睛看她,张雪升即刻就知道他的用意。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她即刻便打开了金丝楠木的小盒,将他递来的六只泥偶,一一放了进去,再将换下来的泥偶,放进了屏风后案几上的二柱三足青铜斝里。

  这一切动作不过两三息,宫娥即刻就醒转了,见张内人也靠着软壁睡着了,互相吐了吐舌头,虽有几分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推推张内人,将她叫醒了。

  她向来沉稳,一直到圣人叫她收走托盘后,方才支走了身边宫婢,不慌不忙地再将之前的泥偶,重新换进金丝楠木的小盒里。

  在深夜的时候,再将青铜斝里到泥偶取出,在御果园里的活水泉里销毁了。

  做这一切时,张雪升始终镇定自若,一直到了此刻,一切尘埃落定,方才觉出后怕。

  她先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叫二哥儿冥思苦想、亲自涉险来调换泥偶,还一口气换了六个,大有弦不需发、势在必得的志气。

  后来在慈宁殿的寝殿外,那个叫做李合月的小娘子,安静地坐在四展窗棂的光影下,一身儿素净,面容如雪,眼尾微红,眼底一层浅雾,令人没来由地心生疼惜。

  她叹气,思绪回还,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哥儿已经失去了太多,倘或那小娘子能爱他,一定是他的福气。

  张雪升带着今天的疲累入了住所,睡去了。再说回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娘子,从慈宁宫里出来之后,便默然不语,踩踏无声地,在内侍宫娥的护送下,往宣德门而去。

  快到宣德门的时候,她看见侧旁的花树里像是有人在探看,她心下好奇,却不敢再看。

  慈宁宫的女官卢惠儿停住了脚步,微笑着说道,“李娘子,且在这里候一时,车马即刻就到。”

  因圣旨已下,圣人在在晚间与李合月相谈许久,她这郑王妃的位置已经板上钉钉,故而慈宁宫的内侍宫娥都对李合月十二分的尊重。

  李合月此时身心俱疲,闻言只称了一声谢,再一抬眼,依旧看到那花树下的女孩子,她觉得很奇怪,看看四周,护卫宫娥都在,她便轻轻招了招手,换那女孩子来。

  这位女孩子正是明娘子身边的婢女烟景,自打下午时,德妃娘子抢走了泥偶之后,她便惶惶不安,好在听说李娘子没事,还封了郑王妃,回去同明娘子一说,主仆两个都安了心——还好没给李娘子惹来麻烦。

  到了晚间,烟景便来到了宣德门,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李娘子,好在皇天不负,叫她等来了。

  她走了过来,不敢明说,只福了福身,低声道:“李娘子,从前常从您这里买磨喝乐的明娘子,您还记得吗?”

  在宫城里乍听到明娘子的名字,李合月有些吃惊,但见烟景看着她身边儿慈宁宫的宫娥内侍,眼神有些躲闪的意味,便也不敢多问,只点了点头。

  “奴婢是明娘子身边的婢女烟景,听闻您有喜事,特意待代我家娘子,向您道贺。”

  李合月心知有异,只点头应她,道了一声多谢你家娘子。

  烟景不敢多留,福了福身,便往前去了,李合月回身看了看她,心里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明娘子一向在大相国寺里客居,同她的夫君守在一起,如何她的婢女却出现在了宫里?

  莫不是那贼配军将明娘子强掳进了宫?

  她心里难免砰砰乱跳起来,烟景这般晚来寻她,也许明娘子真的无计可施了吧。

  心头带着疑惑,李合月出了宫门,慈宁宫派来的马车制式华丽,卢惠儿并一个内侍请她上车,李合月看这宫门前阔大的广场上没有人烟,想到了舅母姐姐,这便道了一声稍等,便走到宫门前的护卫身前,多问了一句。

  “劳烦您,请问方才有没有人在此地逗留。”

  那护卫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倒是卢惠儿跟着过来笑着说道:“我是慈宁宫的女官——”

  侍卫闻言,便出声了,“晚间的确有民妇在此喧哗,叫开封府的巡判官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