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26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只见那铁牌子上写了四个大字,十分的醒目。

  韩富贵巷。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探问神明

  这个名字真是又简单又直接啊!

  其实在这条无名的巷子里, 因为安氏不怎么与人打交道,韩定雍又成日里醉醺醺的,所以同这些人家并不算太亲热。

  不过怎么说都住了十几年,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有那么一点亲切的感情在。

  安氏板着脸不说话, 韩定雍看着门外邻居们热情的脸,只能开了口,艰难地交际起来。

  “……咱们都是一般一样的人家,没有说拿一家的姓命名街巷的道理, 街道司的公事官瞧见了, 怕也难同意——”

  众人闻听韩巡使这么说, 都一起笑起来, 把领头的穿青衫子一领的大汉指给他瞧。

  “这位就是街道司管着咱们这几条街的管勾官方管勾, 他都来了, 韩巡使还担心什么?”

  街道司管理着一整个东京城街道, 平日里负责洒扫、清洁, 修建治理,疏通积水, 还要管理摊贩侵街,除此之外, 天子王公出行时,还要作为前行, 疏导交通。

  东京城的百姓, 打交道最多的, 就是街道司的人。此时这位方管勾能来, 倒成了大家的代表。

  韩定雍看着这位方管勾热情的脸, 只觉交际往来真的很累。

  “方管勾平日里事物繁忙, 还管着这等街巷取名的小事,当真是费心了。”

  方管勾倒是个爽朗的人,看了看韩家一家人,笑着说:“梁公事今日要督检州桥下淤泥的疏通,眼下还不曾抽出功夫来,待明日一早,便会来亲自拜会韩公。”

  不过一会儿功夫,韩定雍的身份已经从韩巡使成了韩公,更让他浑身不自在,可一想到是为了甥女应酬,韩定雍只能打起了精神,硬着头皮上了。

  “哪里就劳动了梁公事——”

  相比于韩定雍的勉为其难,安氏更是分毫都不愿意与人交际,勉强挤出点笑脸,拉了三个女儿,掉头就回了屋。

  众人从前都是见过李合月的,这位小娘子生的美丽,却没有半分傲气,平日里虽不怎么爱说话,但很知礼数,待人也和气。

  方才他们同韩巡使说话时,小娘子就安安静静地听着,眉睫之间月色玲珑,让人不敢高声语,恐惊了她的安宁。

  此时她随着舅母转身回去,众邻方才肆意一些,笑闹着恭喜韩定雍。

  “梁公事都定下来的名字,韩公可别再推辞了……”

  韩定雍目露难色,众邻都看着他,好一会儿他才道:“非是韩某有意推辞,只是——”他蹙紧了眉头,声音高起来,“这名字未免也太难听了!”

  他是个耿直不善交际的人,今日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吃酒,此时说出这句话之后,众邻一时有些怔楞,好在韩云度见此情形连忙打起了圆场。

  “诸位叔伯婶子,快别拥在这里了,前面十千脚店里有请,咱们请大伙儿吃一顿。”

  众邻其实正有此意,都相携着往街口去。街道司的方管勾落在后头,同韩定雍父子笑着说道:“今日这酒菜,街道司管了,不叫您二位破费。”

  韩定雍难得清醒,一句不必了说回去,好在方管勾并不在意,只伙着他一道往街口的十千脚店去了。

  这一头家里也是一阵乱,棠玉和青玉因为今日圣旨下达的事兴奋地睡不着,安氏也懒怠管她们,只去烧锅子,一会儿好给姊妹三个洗浴。

  今日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李合月虽累的精疲力尽,可还是记挂着往后院的小屋里去,要为父母上柱香。

  这间屋子原就是堆放杂物的,后来李合月来了之后,舅母就收拾了出来,摆了供桌,供奉李合月父母的牌位,李合月每日起身了,便会过来,给父母上一柱香。

  今日的事太过有冲击性,李合月进了小屋,上了香之后,便外靠在供桌旁,同爹娘说话。

  “娘啊,你从前老说累,如今长长久久地睡下了,舒服了吧?女儿今日也好累啊,没吃没喝一整日,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女儿家的声音和软,因委实疲累的缘故,声音更显得轻而细,像是在呢喃。

  “爹爹,娘亲,你们还记得不记得,三年多前,我在兴元府遇见的那一位判官?我今日才知道,他不仅没有死,还活的很好,家就住在白衣院后面的武功巷里……”

  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同父母的牌位说了,也把自己的分析说给爹娘听,到末了,犹犹豫豫地问着话。

  “如今官家颁发了圣旨,想来是不能抗旨。舅母说若真是心里不情愿,那就带着全家一起逃了去,可哪儿能真的逃走呢?且不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跑不跑的出去,只说东京城里有舅母操持一辈子的家产,还有二哥哥的功名,舅舅新升的军巡使,哪样我都不忍心叫他们舍弃。”

  “从前娘不是给我定过一门亲事吗?舅母颖昌府也去过了,许是吃了闭门羹,从此没有再提这件事。那若是未婚夫家同赵衡意相比,我自然是要选赵衡意的——当年若不是他,恐怕我即便躲过了泼皮,也躲不过二姑母……”

  “他虽贵为亲王,可似乎处境也不好。我瞧着他的意思,像是说我曾救他与水火,所以如今他也想护佑我。既是如此的话,我同他成婚也不算太坏——不相爱,相敬如宾应当能做到。”

  她说到这儿,供桌上的白烛忽然炸开了小一个灯花儿,小娘子惊喜地直起身子,往供桌上看了看,白烛的火苗不动声色地燃着,她看着娘的牌位,忽然很想娘,要是娘能再抱一抱自己就好了。

  “娘啊,我老是在想,到底我要活成什么样……”她趴在供桌上,脸颊枕在手臂上,喃喃地说着,“才对得起从前吃的那些苦……”

  她趴在供桌上眯了一会儿,始终下不定决心,再清醒时,就拿头上的簪子挑了挑白烛芯里的灯捻子。

  “我就在这里睡了,倘或一晚上不停地爆灯花儿,我就当是爹娘同意了。”

  她想了想,推开屋门,想去抱一床被来,出门看见青玉跑过来,挽上她的手,问东问西。

  “姑母可是同意了?”

  李合月很喜欢青玉这么说话,好想爹娘还活着一般,于是悄悄地同她说道:“今日是个大晴天,可方才我说话的时候,白烛还‘噼里啪啦’地爆了一个大灯花儿,我就起了个誓言,倘或一时灯花儿爆个不停,我就应了这门婚事,高高兴兴地嫁人。”

  青玉呀了一声,觉得有些难,“若是灯花儿一晚上不爆,那可怎么办?圣旨也可以违逆的吗?”

  李合月犹豫着,“他说自有他担待……”

  青玉也不知道元元口中的“他”是谁,只哦了一声,看着李合月去抱被子,正呆愣着,安氏从前头走过来,叫她快去睡觉,“都什么时辰了,还在院子里晃荡!元元不睡你也不睡?她多少头发,你多少头发?”

  青玉就不服气地一跺脚,“元元说,灯花儿爆不停的话,她就高高兴兴地嫁人去,我也想看看灯花儿爆不爆!”

  安氏就拿手里的扫把,来敲她头,青玉吓得抱头就跑,三步两步上了楼梯,进了卧房。

  李合月有心探问神明,这便抱来了被子,在小屋子里的供桌下铺了,再把白烛搬在了身旁,瞧着看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爆灯花儿的迹象,她也是累及了,不知不觉就歪在被上,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小娘子忽然就惊醒了,再看窗外,鸦青色的夜静如深井,月亮躺在窗沿上,也像要睡了似的。

  她懵懵然地揉了揉额发,忽然听见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她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茫然地落在了手边的灯烛上。

  这可爱的小蜡烛,正兴高采烈地炸着烛花儿,一朵一朵的,炸得痛痛快快,喜庆又好看。

  她赶忙喊舅母来看,安氏经了圣旨来家这件事,哪里睡的着,听见元元喊,忙跑过来看,见那灯烛的灯花儿果然爆个不停,不由地喃喃说道:“这灯花儿等闲不爆,今儿怎么跟疯了似的?”

  这一头韩家在炸灯花儿,静夜无声的韩家外的巷子里,有人在走,月色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快出巷子口的时候,孟九火从后头追上来,看见自家殿下佯佯的脚步,他也赶忙放慢了。

  他是殿下身边顶级的高手,从王屋山学来的武艺不能荒废,故而常常领监视、探查等隐秘的差使。

  一向自认为自己武功甚高的孟九火,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也有一身颇高的轻身功夫。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殿下走,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殿下竟亲自出马,不叫他插手。

  正想着,前头扔过来一只琉璃杯子,孟九火慌忙去接,杯子落在手上那一刻,竟还温热着,像是方才被火炙烤过一番。

  他不敢多问,只将琉璃杯子收进了怀中,鼓鼓囊囊地,在跟着殿下拐出巷子时,他瞧见原本空空如也的巷子口,今日多了一个牌匾,上头写了三个金字:安贵巷。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三道圣旨

  灯芯爆成花, 可谓上上喜兆。

  安氏起先是高兴的,面上虽不显,手上动作不停, 先是赶了元元去睡,接着又揉面制炊饼, 一直忙活到天色半青,又闲不住,往早市上买了炒肺、米粥,回了家眯了一时, 便听门嘎吱一声, 韩定雍和韩云度回来了。

  安氏只要是看到韩定雍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便一股子火气向上涌, 直恨的牙痒, 一抬手摸到了桌子上的擀面杖, 抓起就往堂屋外砸去。

  外头果真传来啊哟一声, 是韩云度的声音, 接着进来的,却是韩定雍。

  日头真是打西北角出来了, 同街坊四邻出去,这赤老竟没吃醉, 还像模像样地坐在了桌子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方管勾劝了六七回, 我愣是一滴酒都没沾。”

  安氏冷哼一声, 跳起来出了堂屋, 还是韩云度叫住了她, 温言以告:“娘, 我有话说。”

  韩云度一向自律, 又是个志高有才学的,安氏还能给他几分面子,这便往灶房端了朝食过来,坐在了案桌前。

  “爹爹,娘,此刻已近四更,我估摸着一会儿还会有旨意过来。”韩云度见娘端了炊饼上桌,知道她的心绪不算差,这便仔仔细细同她说起自己的想法来,“……方才同那位街道司的方管勾吃酒时,没多会儿,街道司的梁公事也来了,话里话外,都还在打听,咱们家到底是如何同郑王殿下攀上关系的。”

  韩定雍在一旁幽幽道,“老子可一句没搭理。”

  “你也没什么可说的。”安氏骂了他一句,又同韩云度说道,“这关系,可不是咱们攀来的。这东京城里,虽说百姓们住着的地界和皇宫挨着边儿,可谁都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是住在天上的,郑王殿下再好,再贤,那都同咱们隔着天堑呢,这里头,一定有说道。”

  韩云度点头称是,“娘说的有道理。我虽不知这宗姻缘是怎么成就的,可有一点,我想我猜的是对的。”

  韩定雍又在旁幽幽地递了一句话,“凭他天王老子,元元也配得上。”

  “她自是配得上,就你这舅父拿不出手。你要是疼她,她出嫁那天你最好抹脖子去。”安氏嫌韩定雍话多,骂了一句,又看向韩云度,“你快说。”

  “官家得位三年半,大赦天下,改元定国,封赏皇子皇亲,提拔贤能,朝野民间的流言渐熄,可有一件事,也许是官家目前最无能为力的。”韩云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圣人拿出的金台盟约,虽然让官家的得位名正言顺,但也叫朝野民间认定了一件事:叔叔既然得了皇位,那未来叔叔殡天之后,这皇位理所当然地,要归还给侄子。”

  安氏听到这里,紧张的眉头紧锁,韩云度的声音又放低了几分。

  “试问,谁会甘心将到手的物事双手奉还?官家是没有自己的子嗣么?”

  “所以孩儿分析,以盲选泥偶的方式来为郑王殿下选妻,也许初心是好的,却被官家利用了。那一日元元捧来八幅画像,其中有两位并非圣人所选,由此可见,官家定是想在选妻的过程里,操纵结果,使郑王殿下不能选到,对郑王有所助力的岳家。”

  安氏听到这里已然屏住了呼吸,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催促着,“那怎么会选中元元?”

  “孩儿推测,也许是郑王殿下堪破了官家的用意,也许是临时发生了什么变故,致使官家事先准备好的泥偶无法被选,临时抓了元元凑数。”

  韩云度思忖着,免不得心惊肉跳,“昨日下午,孩儿与棠玉在宣德门外大街候着,眼见着宫里有宦者快马奔出,叫玉婆娑的车把式带路,往玉婆娑去,也许就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安氏紧张地直咽口水,听到这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只要不能为郑王助力,还能羞辱郑王,官家的目的便达到了,这就是为什么,昨晚圣旨来的如此着急的缘故。”

  韩云度深呼吸,觉得有些苦恼,“能让郑王颜面尽失,可不就是为他匹配一门天上地下的岳家?光明正大的干太过难堪,这般偷偷摸摸地来,还能美其名曰郑王殿下自己选的,官家好计策。”

  韩定雍拍案而起,“老子好好的外甥女,怎么能就这么被卷进来,成了羞辱郑王门庭的工具?”

  安氏都懒的骂韩定雍了,只闷着头想心思,好一会儿才道,“若当真是如此,郑王殿下怎么能在第一时间叫人送礼单过来,按理说,他应该在家里头撞墙,熬恼至极才是。”

  “娘,爹爹,这只是孩儿自己的分析推测,毕竟谁也不知个中真相缘由。眼下圣意不可违,郑王殿下有贤名在外,应当不会苛待元元,且看看元元自己的心意吧。”

  韩定雍即便这么说着,安氏依然紧锁眉头,愁容满面,“昨夜灯花爆了一夜,像是个好兆头,你那妹妹是个心大的,已然决定高高兴兴嫁人去了——”

  “娘,大姐姐夫家悔婚的事,还在眼跟前,不过是中了一等进士,就已然这般目中无人。如今东京城里女子嫁人,都时兴丰厚嫁妆,元元这回高嫁,咱们还是要好好为她筹备,总不好叫她在郑王府里不好做人。”

  韩云度的话落地,安氏已然愁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该怎么筹备呢,顶天了,也就能比上回棠玉的嫁妆再丰厚些,普通人家尚还能将就,可那郑王府是什么地方?

  娘三个都沉默着,棠玉却从屋子里悄着脚步走出来,坐在了爹娘兄弟的身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