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63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赵临简迷迷糊糊地听着,身体一震一震地发着抖,倒是周遭所有的士兵,见统帅宋信梁满面惶恐和骇然,又见御医孟唯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难免都骇然地随之一跪。

  也不知是谁,在这般诡异的气氛里喊了一声太上官家,于是所有的兵士都拼命地跪地磕头。

  就在这时,那空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回直问的是孟唯宽。

  “孟唯宽,朕中毒后,眼睁睁看着朕濒死的是谁?”

  那绝望的御医孟唯宽瑟瑟发抖着,脸色犹如死人一般的灰败,他双眼骇然着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承认了一切。

  “是臣……”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风中旋转着的干枯树叶,“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吴牛喘月

  赵临简从昏死中醒过来, 恰恰好听到了那苍劲的声音审问着孟唯宽,在他骇然失色的同时,忽然又听到孟唯宽认罪的声音响起, 直将他吓得险些从驴车上摔下去。

  “孟唯宽你这个短命的奴才!给老子闭嘴!这是圈套,这是计谋, 是来诈你的!”

  他狂怒的声音里带着嘶哑,像是被钝刀拉了嗓子,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又无力,听起来更像是气急败坏的狡辩。

  然而一整个密林都安静着, 三百余名护卫的兵士拜伏在地, 人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像是在等待着判决。

  “放你娘的屁, 这世上焉有死而复生之事?朕的皇位乃是天授,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扰乱军心!”

  赵临简这一时已然忘记了大腿上的伤痛, 支撑着身子叫嚣着, “宋信梁, 派人去瞧瞧,朕倒要看看, 究竟是谁敢妖言惑众!”

  就在赵临简话音落地的那一刻,空中的声音却又响起来了, 慢悠悠、不疾不徐的,却诡异至极, 犹如从地底幽冥传来。

  “三哥儿, 保州的宝相花快要开了, 你我兄弟二人何时能回去看一看啊——”

  这句幽幽的话尾音拉长, 直灌进了赵临简的耳朵里, 令他双目凸出, 惊骇到无以复加。

  这句话……

  这句话他永世难忘。

  偶尔午夜梦回时,这句话总会冷不防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大哥饮下杯中剩余的残酒,唇边还挂了零星的笑意,同他说着保州的花事,却在这一声去看一看之后,轰然倒地,口中吐出了鲜血,双目圆瞪着看向他。

  大哥的手在空中抓着什么,可一切都是徒劳,抓了松松了抓,全是空,只有那一双渗血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他,却再也无法开口,无法愤怒,无法再拿脚踢他的屁股。

  赵临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颤抖着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可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黑茫茫的山野,巨大的树影,以及骇人的压迫感。

  倘或真有人在装神弄鬼,可他与大哥临死前最后的对话,这装神弄鬼的身后人,是怎么知道的?

  从头顶开始,发麻的感觉一路向下,赵临简的手麻了又麻,攥开又捏紧的同时,胸口又起了甜腥的感觉,旋即口中多了铁锈的气味,下一息,他又吐了一口血。

  他开始发晕,眼睛翻了白,快要昏死过去了,可这一时好像没人来扶他了,那个短命的奴才孟唯宽怕的要死,跪在地上抖筛,就连宋信梁这等心腹都怔在原地不敢动。

  这些养不熟的狗奴才啊,他赵临简才是皇帝,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怕一只鬼做甚!

  可惜他没有力气了,烂泥一摊地慢慢软下去,最终歪倒在了驴车之上。

  众亲信还在虔诚而又紧张地看着晦暗的周遭,似乎人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该要做什么了。

  赵临简这厢吐了三回血,那一头密林的正北方,有一群人在烟瘴的遮掩下,安静地站着。

  被围蔟在中间的,是郑王妃李合月,在她的右手边,刀拔了一半面目威严的,是元元的舅父韩定雍。

  而在李合月的左手边,却是头和手臂都包扎了白棉布、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的宫苑使窦显恩。

  因为办妥了事,李合月引着几人提步,悄然远离了密林,只在一处安营扎寨的地方停下,视线落在了窦显恩的身上。

  “……赵临简这个鸟贼,该不会被吓死了吧?”

  “箭伤都是慢症,如今有天寒地冻的,没那么容易死。”韩定雍从前也受过箭伤,故而很有发言权,“赵临简不是称自己才是真龙天子吗?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扛得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小娘子的眼神里有点儿担忧,下意识地往舅舅的手臂上靠了靠,小声说道,“可不能让他死啊……”

  在众兵将面前,韩定雍不能表现出对甥女的关切,只低声道:“王妃娘子且安心,卑职这里有西且兰国的金创药,保他不死。”

  李合月眼睛里就闪了光。

  这个时候,密林里的百余人早已精疲力尽,赵临简这鸟贼更是伤重难以支撑,舅舅领着的这些精锐如狼似虎地扑上去,瞬间就能将这些人消灭殆尽,再对付赵临简,不过是一刀的事。

  可如此这般,才当真是便宜了他。

  此人作恶多端,要他活着慢慢折磨,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窦显恩赔着笑,看了看一旁的韩定雍,神情卑微道:“韩统制的声线倒是有几分高祖的意味,只是官家……那鸟贼他警惕心非常强,一定能听出破绽来。”

  他迟疑着,“好在韩统制学说了高祖骤崩前最后一句话,足以将那鸟贼吓出个一佛升天,二佛转世……”

  一阵冷风穿过小娘子的脖颈,李合月下意识地拉紧了风帽,想了想低声道:“你说的,可有半分假话?”

  如今到这一步田地了,窦显恩也想开了,听见王妃娘子问,这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底当年随侍在高祖身边,亲眼看见那鸟贼把鸩毒放了进去,高祖饮下不过片刻,便倒地身亡了。”

  窦显恩为人委实不光明,这回他往大胜关自投罗网,不过就是为了探听郑王殿下的虚实,想着弃暗投明、改换主人,可惜郑王殿下派人将他关了起来,倒是王妃娘子,懂的知人善任。

  他伏地说完,只觉得脖颈一片冷汗,没来由地颤抖起来。

  王妃娘子看他的眼神却有疑惑,蹲下了身子,在他的头顶缓缓低问,“福宁宫戒备森严,赵临简即便是高祖的亲弟兄,也绝无提前在酒中下毒的机会,除非有内应。”

  王妃娘子的声音并不算严厉,听起来还有几分和气,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砸到了窦显恩的头上,化成一颗一颗的响雷,炸得他耳中嗡嗡作响。

  “娘子饶命,娘子饶命。小底的确为那鸟贼做了内应,可鸩毒绝不是小底放的,高祖圣帝明王,对小底有提携再造之恩,小底虽为了性命背弃了良心,可绝不敢再亲手去毒杀高祖……”

  在这等时刻、这等境地,李合月不想细究他的责任,只哦了一声道,“赶明儿叫官人来审你。”

  小娘子说官人两字的时候,无比顺口,心里冒出了零星的甜蜜,旋即收回了神思,继续问道:“之后呢?”

  “之后,高祖七窍流血,倒在地上,那鸟贼还不死心,上前以手捂住高祖之口鼻,小底在旁看得腿软,险些昏过去……”

  “我管你腿软不腿软,昏没昏过去?继续说。”

  “接着鸟贼命小底为高祖擦干了血迹,将他扶在了案桌前,假做喝酒暴亡的样子,自己则退出福宁宫,在宫门口候着,待季贤妃发现后,派人传召郑王殿下入宫即位的时候,鸟贼领兵入大庆殿,召集群臣,登基为帝。”

  窦显恩口齿利索地把这段四年前的往事说罢,在场诸人人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合月虽不曾见过高祖之面,却也知他在中原一片混战里突围而起,杀胡虏,灭羯奴,统一了中原,又在南征北战里扩大了疆域的版图,对百姓而言,谁能让自己过上安定不动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谁就是明君。

  这般天纵英才之人,却死在自己最信任最亲密、一路扶持的亲兄弟的手上,当真是憋屈。

  李合月不由地想到了爹娘,还有毒杀他全家的三叔父李锦。

  印象里李锦待她很好。

  可到底还是敌不过金钱的诱惑,用最残忍的手段毒杀了亲兄长一家。

  自己如今大仇得报,赵衡意的仇人眼看着也要伏法,她可不能叫这鸟贼的日子好过。

  想到这儿,李合月叫南归雁把火再烧旺些,好把越来越多的滚滚浓烟传过去,熏死他们才好。

  一行人在原地静静等候了一会儿,没一时,身着劲装的孟九火就提着一个人迅捷地跑了过来,李合月定睛一看,哦,不认识。

  韩定雍倒是识得此人,见他被孟九火提溜着后颈衣领,一整个人像死狗一般垂着脑袋,一脸灰败的气象。

  “孟大医。”

  听见这声唤,孟唯宽颓废地抬起了头,双目耷拉着,显是没认出来这些人是谁。

  “妳们既然把我抓了,那就行行好,杀了我就成……”孟九火松了手,孟唯宽便软绵绵地趴会在了地上,双目无神,“与其叫官家给踢死,还不如你们给我个痛快,一刀宰了我……”

  窦显恩在一旁垂着头跪着,默默地把自己挪了过去,和孟唯宽并排跪在了一起。

  “孟兄,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唯宽提起了几分精神,转过头看他,见是窦显恩,免不得更害怕了,喃喃地说道,“这里莫不是地府?阎王把咱们两个抓起来,为高祖申冤?若是这般的话,为何不抓宋信梁,决不能放过他!”

  这孟唯宽显然是在这几日的高压下精神有些失常了,此时窦显恩颓废着一张脸,低声道:“别说这么多了,官家的伤势如何了?”

  一提起官家的伤势,孟唯宽便头痛欲裂,只觉自己快要被逼死了,他的手颤抖着,声音悲戚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治不好,我是治不好!官家练了一身腱子肉,可胆子却比耗子还小!我怎么治?我是能将他打晕过去刮骨剔毒还是能怎么地?就让他发着高热吧,我无计可施!”

  李合月听到那鸟贼发着高热,吓了一大跳,喊过孟唯宽,将舅舅手里的金创药递给他。

  “不必刮骨剔毒,只将这金创秘药为他涂上即可,这里还有一些退热、止痛的药材,你拿上,务必保住他的命。”

  孟唯宽从方才的精神失常里渐渐清醒过来,此时看到一个黑衣黑面的小子正嘱咐他,这便满脑子的不解和疑惑。

  “竟不是来索命的?”

  “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孟九火一脚踢上他的背,又把他拎起来,耳提命面,“官家的命就着落在你身上,他若痛死了,你也就跟着一起去死,倒也不能叫他痊愈了,他若痊愈了舒服了,你也得死!”

  孟唯宽在他手里艰难转头,神情呆滞,“要他活又要他不能好好活?可是要他半死不活的意思?”

  见眼前诸人齐齐点头,孟唯宽看了看手里袋中的药材,看到了元胡、益母草、鸡血藤,心里有了计较。

  “蛮军的箭头都涂了金汁,官家怕疼,一昼夜都不曾拔出,更不让我割开他的皮肉刮骨剔毒,毒素早已渗入肌骨之下,这条腿已然保不住了,所幸天寒地冻,毒性蔓延的很慢,还不至于危及性命。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给我这些止痛的药材,能叫我在官家面前有条活路,我都谢谢你们。”

  看样子,这孟御医是叫赵临简给折磨疯了。

  李合月和舅舅对看了一眼,韩定雍点点头,示意孟九火把他送过去。

  韩定雍眼望着那片密林,低声盘算着:“算着时间,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马河,同蛮军交战了,殿下在军中有天然的威信,哗变的那支队伍也奉殿下为主,自然会全力以赴进攻,这场作战,起码需要两昼夜的功夫。”

  李合月随着舅舅的思路想着,打定了主意,“横竖边境的几个州府都在同蛮军交战,朝中又闹哄哄的,没人管这鸟贼,咱们就在这困他们几天,叫他们精疲力尽无法前进。待我家官人得胜归来,往东京城里开拔了,咱们再把这鸟贼捉了,押回去!”

  韩定雍听见甥女说了一句我家官人,饶是再无情无绪之人都能看出这小娘子的甜蜜,难免调侃了一句。

  “元元,原来你这般笃定?”

  李合月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点点头道:“舅舅难道不笃定么?”

  韩定雍自然而然的点头道,“陷在下马河的,都是我大梁的精锐,身经百战,若不是赵临简好大喜功,又御下无方,再加之统帅阵前逃脱,士气自然减弱,才会失陷被围。而殿下骁勇,又是高祖的亲子,再有大胜关大捷的消息先前就传到了下马河,重振士气指日可待。”

  “那不就好了?”黑脸小娘子在阴霾的云层之下笑,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他说只要我在,他就无敌。”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降伏假龙

  距离下马河三十余里地的绳山口, 两座巨大高耸的山头紧挨着,其下形成了峡谷,由北而来的风席卷着烟尘和雪片滚滚而来, 形成了巨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