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甜筒
方才的气早就生没了,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还像个虾子一样,被拥在他的怀里,同他有着意外的严丝合缝。
她一整个人都被他的手臂环着,身体就有些僵硬,微微前后活动了一下,却感觉到自己腰背以下的那一块,似乎被什么抵着,她不敢再动,静寂中感受到了身后的灼热。
小娘子经过大胜关驿站那一回,知晓了那么几分人事,登时口干舌燥,一动不敢动。
总这么精神紧绷着太累了,李合月红着脸,慢慢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同他相对着,感觉不到那分灼热,她的心才稍定了一些。
可惜下一刻悸动又从心底向上攀升,只因她与他眼睫交错,吐息纠缠,再进前半寸,便要唇碰唇了。
离得太近,她甚至看不到他嘴唇的弧线形状,只能嗅到他身上那一股清正干净的气息,带着点温热,随着她的呼吸,进进出出,香而不散。
就这么,悄悄地亲亲他吧。
分明相互喜欢着,也不是没抱过,在大胜关驿站的时候,还抱着睡了一夜呢!
小娘子又往下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他的唇,下一息闭上了眼睛,触上了他的唇,旋即又离开了。
好软,好弹……
倘或吮一吮,吸一吸,噙在嘴里,一定很香甜。
横竖第一步迈出去了,她也不怕什么了,又往前凑了半寸,闭上了眼睛,再度亲上了他的嘴巴,犹豫了一息之后,把他的唇含在了自己的唇间,舌尖儿轻轻探出去,舔了舔。
多了些湿润的唇,比先前的软弹还要令她意乱,她闭着眼睛缩了回来,还来不及回味,心里的酥麻已然催着她再吮上去。
于是她又亲了上去,轻轻摩挲之后,吮住了他的上唇,舌尖儿再探出去一点儿,在他的双唇之间轻轻试探了一下,正待要进一步动作时,小娘子的腰肢忽然一紧,被一双大手紧紧地箍在了怀里,而被她噙着的唇忽然吮吸住了她,舌尖儿被轻轻勾住,又松开……
帐外月,与树枝钩缠着,渐渐地便晕开了,柔软了,像是在这美好的清夜安眠了。
第80章 天倾西北
雀鸟的啾啾声扰了清梦, 小娘子拨开帐门一角看,晓色如青茶、如雪松,气清正, 色温润。
再回头看去,帐中又没了那人的踪影。
小娘子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迷朦着眼睛呆坐了一会儿,方才慢慢清醒。
昨夜的情形潮水如同一般,一点一点地漫卷上心头:帐顶倾下的一线光,流乱的灯影, 洇湿湿的吻, 迷乱喘息里慢慢受潮的她, 以及在她唇舌之间久久停留的温柔。
后来她便睡着了, 与他共享冬夜里熏笼的暖、积雪的寒, 在无人知晓的夜里色魂授予。
回忆到这儿, 小娘子的面颊飞起了红, 心好像悬在腔子里, 有种慌慌的感觉,像是提心吊胆, 却又有隐约的期待,好像是饿了, 可真要去吃了,又没有一点食欲。
她就这么悬着一颗心, 安静地把自己穿戴好, 再起身洗漱, 将这些忙完之后, 方才发现, 今晨的密林似乎又比平日里更加森严些。
向稀疏的树林深处看去, 有着赤色盔甲的士兵,间隔一丈的站着,人人执刀,面容肃穆,向后望去,赤色绵延瞧不见尽头,竟似有万人之众。
这样恢弘的场面,李合月头一次见到,难免咋舌,四处望了望,才瞧见了孟九火脸黑的像颗炭,正在侧方帐篷前的炭火盆边儿吹火,吹的满头是劲、满脸是灰。
她唤他来,孟九火甩着手膀子,拎着柴火棍就过来回话:“官家四更时就出了帐子,吩咐小底把外头的炭火盆烧热些,怕冻着您。您问官家这一会儿的踪迹?该是正与韩统制等人在瘴气林外议事吧。”
孟九火不办事、打仗的时候就显出几分可爱的蠢像来,拉拉杂杂的话叫李合月的心多少松泛下一点儿,只笑了笑问他要吃的。
“昨儿的‘拨霞供’很好吃,若是能有些香料搁里头,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再去弄个锅子烧山鸡吃——”
孟九火应下来,想了想还是去取了炊饼给王妃娘子,“您先填填肚子,说不得午间咱们就回京了呢!”
要回京了啊!
虽说赵衡意昨夜已经和她说了,可当真天明了,一切都像是要启程的样子时,李合月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在外奔波着,倘或明日后日的能回东京城,她一定要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这密林里的鹿皮帐再好,到底不如自己的床榻睡的舒服。
一切收拾好,才提裙往瘴气林子去。
前些时日她都穿着甲胄,笨重不说,关节处都被磨着很痛。这几日在密林里住,局势瞧着很安全,便能换身儿轻软的裘袄,今日同赵衡意见上了,女儿家又生出了一点儿爱美的心思,着了轻便的衣裙去寻他——冷是冷了些,却好看的紧。
一路踩了雪过去,行不到半柱香鞋子便湿了底,李合月生出了后悔之心,可惜再回去也不能,只能哆哆嗦嗦地往瘴气林去。
越接近那片林子,天光越暗,许是不被眷顾的地界,连风都冷了几分。
李合月白着面颊、红着鼻尖儿,在额上支起了凉棚看过去。
晦暗的青叶林下,积雪在枝桠间堆积,有一人侧迎着风而站,树叶被吹动时的声响、密林里漂游着的烟水气,使他的眼睛足够清澈好看。
像是注意到了她来,赵衡意转头看过去,眼底便盛了一笑意,搁下手里的物什,往李合月这里迎来。
他身高腿长,不过三五步便近了她身前,小娘子仰头看他,笑容比平日里收敛了一些,只眼睛亮亮地望着。
赵衡意的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再落在她红红的鼻尖儿,伸手握住她的手,觉出了刺骨的寒冷,额心登时蹙起,一把护住她的背心,将她拥进了怀。
“不过卯时三点,如何不多睡一会?”
李合月被他抱得很紧,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窝,视线就落在了赵衡意身后,那群把头低下来的文臣武将那里。
“雀鸟好吵……”她想说因为太想他而醒的早,却又不好意思,顾忌着他身后的人,李合月踮着脚,嘴巴凑近了他的耳朵,以极轻的声音说道,“你昨夜睡的也很晚。”
昨夜令人脸红的画面又涌入了脑海,小娘子忍住羞涩回忆着,也不记得同他亲了多久,只记得呼吸交缠,喘息轻吟声不绝,她浑身酥软地窝在他的怀里,也许脸颊红透了,迷朦中只记得他低下头去吻她,眼睫都在颤动。
像是察觉到她的羞怯,赵衡意轻轻吻了吻她的耳侧,低声说是,“睡不着。”
“一定是太喜欢我了,所以睡不着……”小娘子幽幽地在他耳边追了一句,原想揶揄他一句便将他推开,哪知他却郑重其事地接了口,低声说了声,又道:“你醒太早,也是因为想我了。”
李合月毫不犹豫地点头,抬头看他,眼神交汇间,都看出了对方的缱绻爱意。
好像真的心意相知了,李合月的心吧嗒吧嗒地跳着,到底还是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赵衡意却将身上的裘衣取下,披在了她的肩上,这才把她放开。
然而手还是牵着的,一直走到群臣的中间,有护卫高声唱道:“太上官家驾到。”
赵衡意面色不变,李合月却有些期待了。
只见瘴气林里抬出了一架简易的竹床,其上躺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人,一条腿软趴趴地垂落在床,赵临简在上头勉力支起了头,打了结的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赵衡意你个杀才,贼配军!谋害亲叔叔,谋求皇位!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什么太上皇!朕不认,快把朕送回东京城!朕要见圣人!”
他破口大骂,口水唾沫星子乱飞,赵衡意置若罔闻,只拱手道:“十万精锐因太上官家临阵脱逃的缘故,折损三万,太上官家日夜不能寐,故而生了幻觉,孟唯宽,此事可为真?”
孟唯宽如今早已心如死灰,猛一听到郑王殿下这般问起,登时心眼明亮起来。
“回禀官家,太上官家心有歉疚,日夜无法安眠,的确是生了臆病,还说要在忠烈埋骨之处叩首谢罪,方才能解心魔。”
他话音还未落地,赵临简已然撑起了身体,从侧方给了他一拳,直将孟唯宽打得鼻唇冒血。
他不管不顾地打骂,显是憋屈痛恨了极点,赵衡意冷眼看着他,良久才冷冷吩咐下去,“辰正启程回京,各位务必将太上官家伺候好。”
周遭武将皆是能用之人,齐声拱手称是,赵衡意牵住李合月的手转身欲走,忽听身后再次传来赵临简的声音。
“站住!”赵临简一双死鱼一般的眼睛盯住了李合月,嘶吼道,“这几日是你在围我?”
赵衡意不欲李合月同他说话,小娘子却无惧无畏,利落转身大方承认。
“这些时日,上好的金创药源源不断地送进去,才能保住了太上官家您的一条腿,您是要感谢我吗?”
赵临简胸中一个烦闷,险些又要咳血。
他的腿是不用剜开皮肉剔除毒素了,也不疼了,可已然没有任何知觉了,换句话说,这条腿已经瘫了。
偏这小娘子还要拿冠冕堂皇的话来恶心他,这时候再美的面孔都不能抵消他失去权力的愤怒与痛苦,然而他此刻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颤抖着手指向李合月,喷火的眼睛凸起如鱼,不一会儿便喷出一口血来。
“太上官家,其实该道谢的是我。我同官家相识与微末,那时便对他情根深种。”李合月慢慢走近一些,笑容不减,“那时我被一个破落户纠缠,万幸被官家相救。那破落户又老又丑,逼淫良家,品性不端,该当千刀万剐才是,好在我幸免于难,又得太上官家赐婚,我这边先谢过您了。”
她意有所指,抛下最后一句话,“那破落户如今快死了吧?一看到他,我是要呕上三天三夜的。”
赵临简脸色一变,已然完全明白了她指桑骂槐的本意,直气的眼前发黑,挣扎着要同她对骂,却听这天杀的小娘子又幽幽地说道,“这人明娘子也认识,她说啊,她每回也是强忍着恶心,才能勉强见此人一面。”
这段话一出,赵临简猛的吐出一口血,旋即口唇眼睛一歪,似是中风昏了过去。
李合月解了气,乐呵呵地搂住了赵衡意的腰,得意洋洋地转身就走。
一直走到瘴气林外,李合月才松了手,高高兴兴地跳着走:“可真解气!”
赵衡意看着她笑,难免心生喜爱,他跟上她的脚步,去牵她的手,“明娘子如今已被送出了宫,在王府里暂居。”
小娘子更高兴了,迫不及待要回去的心情愈发急切,往回去的路上,忽然瞧见了雪里的一片枯枝上,有几朵黄色的小花儿破土而出,在满眼白茫茫里尤为惹眼好看。
李合月很喜欢,走上前蹲了下来,看娇嫩的花儿在枯枝与白雪里绽放,只觉绚烂无比。
“这是林海雪莲,昼开夜合,只长在冰天雪地里。”赵衡意耐心地向她解释,“在中原,怕是很难见到。”
见李合月爱不释手,赵衡意便吩咐人去取铲子,再取来瓷盆,想要连根挖起一枝给她。
李合月虽心疼花儿,到底抵不过喜爱,只眼巴巴地说道:“就挖一枝,养在咱们的窗下……”
赵衡意说好,笑着向她说道:“它本就是药用,我们不带走它,也一样会被采药人挖走入药。”
既是如此,李合月的心里便舒坦了些,捧着脸看赵衡意说将花儿栽进了瓷盆。
嫩黄花儿配白玉瓷,格外的明艳好看。
到了辰时三点,御驾头一个出发,因是快马快车,疾行了九个时辰不停,在亥时三刻进了东京城。
御驾入了宫门,直入紫宸殿与垂拱殿之间的文德殿。
圣人心亏,推脱着头疼睡去了,好在有张雪升张内人操持了一切,只将寝殿收拾一切妥当。
赵衡意带来的八万精锐早已分布在宫苑近郊处,宫苑外又有一万禁军拱卫,而圣人所居的北苑也被精兵把守,这一夜倒是能睡的安生了。
李合月头一次在宫里安眠,倒也不算生分,一整个文德殿暖烘烘的,干净整洁,连被褥都比关外来的喧软。
她嘱咐着桑禾把林海雪莲搬去窗下,支开了半格窗,正见到那一抹俏皮的黄花儿,开的热热闹闹的。
李合月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往净室中沐浴沐发,再更衣出来时,眼睛早已困的睁不开,便往床上睡去了。
后来她是被滴答的雨声吵醒的,她不知道什么时辰,拥着被子坐在床边儿向外看,是雨的声音,也有净室里泼洒洗浴的声音。
再望一眼,净室里有昏昏的光色透出来,是赵衡意回来了吗?李合月的心砰砰跳起来,难免又是喜欢又是期待。
净室的水声停了,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为了缓解紧张,她往窗外看去,但见那一株林海雪莲的花瓣上滴了雨水,慢慢向下滑落。
她的心思被吸引了,裹着软被赤脚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雪莲沾了雨水,愈发娇嫩起来。
可它是极寒中才生出的花儿,怕是经不住雨水的浇打吧。
李合月伸手想去把花儿拿进来,无奈距离太远,便往前趴去,却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温柔的手覆上,她的心一惊,转过身来,扑进了赵衡意的怀抱。
因为是刚沐浴出来的缘故,赵衡意里衣大敞,雨夜的天光照过来,将他的壁垒照的分明,然而却不容李合月多看几眼,他已然将她扣紧在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肌肤贴在绸衣上的质感好美妙,小娘子却关心着她窗下的林海雪莲,喃喃地说着,“我的花儿。”
然而他却没有回应,只亲吻着她。
云丝帐落下,小娘子还在担心着她的花儿,喃喃地说,“我怕它被雨打。”
“别管花儿。”那人听了,吻上她,同她说着,“你比它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