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黛
“让让那些小的又怎么了?莫不是今年,你有什么赏赐要向父皇求?”宁桀玩笑问道。
闻言,谢钧却稍显正色,他未立刻回复什么,默了会,只自然将话题岔了开。
宁芙继续往里走,本想先去找言笙兴师问罪,可见她当下正喜滋滋地查点自己所获猎物,一脸开怀样,宁芙想想,便不打算再去扫那个兴。
只是对方却也看到了她,之后忙小跑着奔过来,殷切言道:“芙儿你不知道,我寻着那动静过去,没见着有狼,倒是看到了一窝狐狸,这回我老爹的狐皮大氅算是有找落了!只是那狐狸实在狡猾,我与它们斗智斗勇了好久,等再原路回去找你时,却见你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当时我也着了大急,一路寻着问才知,你已被烬侍卫护着走了,我这才安心地继续去追狐了。”
闻言,宁芙倒显心惊。
阿烬带她走时,两人是同骑一马,姿态十足亲密,之后又向深林里寻了个偏仄无人处,偷偷地亲了好久。
可全程间,她都一直小心避着人,根本不知何时落了旁人的眼,更想不出言笙是向谁打听到了消息。
她正慌急着想试探问问,阿烬走过来伸出小臂,示意她下马,而后又趁机往她耳边,轻轻附了声。
“是柏青。”
他知她所想,在安她的心。
宁芙跟着松了口气。
之后,她又被言笙拉着看了好一会狐狸,宁芙兴致缺缺,没一会便想抽身去寻阿姐,阿烬一直跟她身后,几乎寸步不离。
可到了后面甸原,却见阿姐面色忧忧,少见的将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阿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宁芙担忧地凑过去,抚上她的手。
宁蕖手指回握,可臂间的僵硬却不减,面上也是难掩心慌。
宁芙自然察觉有异,忙又问,“阿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蕖摇摇头,叹了口气将声音压低,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量说:“谢钧他昨夜来找我说,要在今日狩猎比赛中争得头筹,而后以第一名身份,向父皇求赏,坦言与我的关系。”
“什么?”
这可不是小事,宁芙跟着紧张。
“他担忧雍岐威慑在北,以后大醴的军力布局重心,势必从南调北,谢家为国为民,自是义不容辞驻防边线,可谢钧却怕自己离京太久,徒生变动,他等不及了。”
宁芙抿抿唇,她理解谢钧哥哥的纠结与忧虑,大醴只是小国,要夹在大国之中安稳求生,势必左右逢源,勤结与易邦的婚联。
如此状况之下,皇子公主们的婚姻大多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宁芙是帝后幼女,万般得宠,这才成了那唯一的例外。
“不必过多介怀雍岐列兵一事。”
阿烬在后,忽的沉沉出声。
宁蕖眉心一蹙,似有防备,宁芙也不知他何时从后凑这么近的,于是忙解释,“阿姐别担心,阿烬是我身边极受信任之人,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原来就是他。”
宁蕖这才神色缓和,她目光稍稍打量下来,原本听说芙儿驯服一南越男奴,她还只当对方是孔武有力的那种糙野之人,却不想相貌竟是这样出众。
她点了下头,略微示意。
宁芙回过神来,又向韩烬问道:“阿烬,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拙见。”他这样回。
宁芙摇摇头,心想怎么能不介怀。
为了应对雍岐此番怪异陈兵,父皇与二哥以及谢家,都不知通宵达旦地熬夜制定过多少对策,就是以防万一,生怕国之覆灭。
她只当阿烬是不了解当下时政,于是耐心为他解释。
“雍岐可是如今横据北方的霸主之国,若论起兵力,不知要强过我们大醴多少倍,哪能不妨?阿烬,你想的太简单了。”
“是么。”韩烬淡淡一声,未再多说什么。
只是不由又想,如果大醴皇帝及满朝文武百官知晓,雍岐雄兵声势浩大地列阵在此,其目的只是为迎尊主回国。
而他们的主,却被大醴公主迷诱得失了心,故而魂不守舍,寸步难移。
又该如何作想?
是自叹自己苦思得太过多余复杂,还是嘲讽雍岐之主,竟折腰在了美人关上。
对,他就是过不去那美人关。
作者有话说:
珍惜在懋场相处的时光!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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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今日狩猎收获满载, 大醴皇帝宁宏喜形于色,与众臣子开怀畅饮完鹿血酒后, 他便乘兴提起今日围猎所设之彩头。
睨眼向下, 看着谢钧正好恭敬站侧,宁宏笑着招手把人唤来,而后扶须言道:“今日爱卿飒爽英姿, 勇猛无双拔得头筹,尽显我大醴儿郎风采,爱卿可有什么想得之物, 朕定当应允。”
往年围猎彩头赐下的, 也大多是些名剑名刀,绝世枪戟之类, 故而宁宏当下才用了‘物’这个字眼。
闻言, 谢钧略怀心事地用余光扫过宁蕖,却未过多停留,之后敛神颔首, 迈前一步恭敬跪下:“微臣斗胆, 想向陛下求赐一礼。”
“大将军见识广深,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叫你这般惦记?快些说来听听,朕还真是有些好奇了。”宁鸿慈笑着。
谢钧重重伏首,态度庄正:“陛下知晓, 微臣母亲过世得早, 是父亲一人将我与幼妹抚养长大,未再续弦, 可谓辛苦。而每年到了岁末, 偌大的将军府也就只有我们父子妹三人寡减而居, 冷冷清清……身为人子, 孝道当先,自想叫父亲早享到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尤其,微臣早已了有心仪之人,所以特此想求圣上恩赏,赐予臣一旨嫁娶婚书。”
此话落下,帝后先是一愣,反而皆面露欣慰笑意。
见状,后面随坐的一众宫妃臣眷们,也都窃窃低语,嬉笑莞尔,仿佛同盼喜事降临。
所有人都下意识将注意力逡巡打量于谢钧与宁芙二人身上,根本无瑕再管顾旁人。
整个玉京谁人不知,帝后最宠爱的小公主与谢家公子早就情投意合,两人郎才女貌,天生就是般配一对。
若非帝后不舍得这么快就将小公主嫁出宫去,加之公主上面还有几个姐姐也还未定下婚事,这皇家与谢家的喜酒,恐怕是早就喝上了。
宁宏面上喜悦,又看宁芙躲在她姐姐身后,只以为是小丫头害了羞。
于是弯唇笑笑,对着谢钧开口:“爱卿年少气盛,先前替朕领兵出征在外,几月不得回京,可是怪怨朕将你们二人分离太久,所以这一回来便谋划着怎么来跟朕要人?”
“国事为重,儿女私情岂能当先。”谢钧不卑不亢,认真应声。
“说得好!”
即便谢钧回得口吻严肃,可皇帝先前明显的玩笑语气,带动着众人一阵暧昧低笑,前列的目光也都不由向宁芙打量过去。
宁芙则下意识偏目,只想尽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后安抚一般握了握阿姐的手背,生怕她心里会不舒服,而阿姐只面容平和地冲她摇摇头,无声言道自己无事。
谢钧在前,依旧顶着巨大的压力。
他咬咬牙,决定今日便将一切说清,芙儿帮他们遮掩了这样久,也搭进去了自己的名声,他们不能那么自私地将这份庇佑视为寻常,有些事情,必须由他们自己承受代价。
“陛下赎罪,微臣心中早有挂念之人,即便万劫不复,也绝不负她!”
他这样坚决的口吻,旁人听了也只当他对五公主情谊深重,可皇帝却擅于洞察人心。
闻言后,宁宏略微凝眸,笑容稍淡,眉头更是微不可察地轻轻拧蹙起。
偏选了今日……
如此费力思谋,倒像是想求什么难得之人。
宁宏默了默,又睨眼看向宁芙,见小女儿此刻目光闲落,虽是揪心模样,可神态表情却分明是旁观之态,于是不免陷入思凝。
一旁端坐的皇后娘娘傅归宁,此刻还未敏锐听出什么,她是打心底里对这个准驸马十足满意,觉其为人正派,风光霁月,轩然霞举,怎么看都是年轻一辈之顶尖翘楚,甚至放眼五国,也绝对为堪嫁的上乘嘉婿。
尤其,谢家为国基,她更不舍叫芙儿远嫁。
傅归宁端矜笑笑,看着谢钧出声言道:“好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哪有什么万劫不复?你们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都是被我们长辈看在眼里的,怎会再遇什么阻挠?”
这话传进宁蕖的耳里,却不由引得一阵涩意。
亲生女儿与……养女,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会嫉妒芙儿从小所受的至极偏宠,可有时却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配不配真的得到幸福,这么多年,她始终忘不掉亲生母亲溺水而亡的那一天。
人人都说她命好,生母为救皇后娘娘溺水而亡,因着皇后娘娘心慈怀愧,她便顺理成章得到了教养于皇后娘娘膝下的资格。从此,不仅身份上尊贵了一大截,更在宫中得到了仅次于嫡公主的重视,原本,因她生母地位低贱,她甚至要去看嬷嬷的冷眼而存,可丧母之后,她却成了真正的明珠。
可……她清楚的,也唯独她清楚。
母亲向来擅水,又岂会因救人而丧命?若母亲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换她的前途,宁蕖只会觉得自己活得负重。
“阿姐,你还好吗?”
宁芙侧目,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不禁忧心开口。
宁蕖摇摇头,忙将心事压下,只言道自己无事。
再看台前,气氛已经微微僵凝,只因谢钧当下启齿的那句。
“娘娘恩德,微臣谨记。芙儿与臣自幼相识,一同长大,在臣心里,早已将其视作亲妹,可绝无半分旁人私下言传的儿女私情。”
“什么,你……”皇后面容一僵,喜色顿时全无。
皇帝冷眸睥睨,隐怒,而后责难出声,“你住嘴!朕的宝贝女儿,何要认你为兄!?”
已经到了这一步,谢钧绝不怯惧后退。
他再叩首,“在微臣心里,始终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将来她也会是臣唯一的妻,一生一世,不负伊人,还望陛下与娘娘成全我与阿蕖!”
此话落,满座皆惊,哗然不息。
众人目光环前顾后,先前热切盼喜的氛围,渐渐僵凝冷滞。
而宁蕖放开了宁芙安慰的手,在所有人的紧盯注视下,她一步一步,端庄依旧。
最后于谢钧身边,同样伏身下跪。
处之罚之,她心甘承受。
所有一切,两人一同承担。
……
场子散了,外人不可观。
帝后只将谢钧与宁蕖单独留下,就连宁芙宁桀以及谢言笙,都被隔绝在外。
窥探不得,宁芙站在门前不禁心忧地叹了口气:“为何连我也避开?若我能解释两句,说清楚我对谢钧哥哥从来就没有儿女情谊,事情不就变得简单多了。”
“哪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