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21章

作者:桃苏子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你主家倒是个至情之人。”戚延饮下杯中薄酒,桀骜眸中已无帝王之怒。

  吉祥揣度圣颜,也算舒口气,喝肖掌柜:“还不把新食谱拿来。”

  戚延的注意力并未在食谱上,而是问:“你主家何在?”

  “回皇上的话,主家刚得了消息,去随州寻亲了,待他回来,势必要谢过皇上大恩!”

  戚延“唔”一声,修长指尖转动着手中褐慈盏:“那朕拨个画师给你主家用。”

  肖掌柜愣得忘记反应,终于才敢生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忙摆手说“不敢劳烦皇上”。

  吉祥对戚延这般隆恩很是受惊,一旁阮思栋与梁鹤鸣也颇有几分意外,不过似是想到什么,便也冷静下来,浮起一丝笑意。

  肖掌柜退下之前,道了著文交代的最后一句:“不管人如何富贵,或是最终变成好人坏人,都不能忘记心底深处最亲的那个人。托皇上鸿福,希望主家能寻到至亲。”

  戚延本已起身欲去,只是闻言停下脚步,健硕颀长的身躯并未回头,嗓音深沉道:“待你主家回来,通报到南武门领事处。”

  回宫的马车上,戚延一路无言。

  阮思栋打趣道:“满朝都说咱的皇上不务朝政,昏庸得很,可依臣之见,他只是在玩儿。他可都瞧着呢,等朝廷实在昏庸得不行了,咱这皇上才肯出手,绝不会置天下不顾。”

  阮思栋“啧”一声:“谁叫这是崇圣皇帝筑下的锦绣盛世。”

  崇圣皇帝是先皇谥号。

  吉祥谄笑附和:“这是自然,皇上最是崇敬先皇了。”

  谁都知道,这天下间只有一人可以管束戚延,这人唯是先皇。

  先帝虽有七子,却独宠爱戚延,自他满月便封为太子。即便那些年满朝都力荐太子放纵恣意,德不配位。先帝都始终疼着护着,给了全部的偏宠。

  戚延对先帝的感情与一贯皇室父子间的情感并不同。

  他与父皇可以是君臣,但更胜民间父子。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父皇对他的疼爱,给予他的一切偏宠。

  以至于他明明那么抵触迎娶温立璋的女儿,最终还是铭记父皇临终遗言,娶了温夏。

  阮思栋的啧啧碎语实在聒噪。

  梁鹤鸣看出戚延不想回宫,道:“去围场?”

  “你二人自便吧,朕想自己去个地方。”

  三人虽是自小到大的友人,但二人也终分着君臣之礼,知晓戚延定是被那掌柜勾起往事,未再打趣,行礼下了马车。

  吉祥恭候着帝令。

  戚延并未开口,漆黑星目中似倒映着寂静清雪,很少这样坦然澄净。

  他终是阖上长眸:“去皇陵。”

  吉祥轻声嘱咐改道皇陵,知晓帝心。

  吉祥不明白前朝那些首席内侍坐在这个位置看皇帝,都该是什么模样。他只觉得,偶尔的时刻,皇上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健硕英武的男子,也不是恣肆浪荡的暴君,他只如十七岁的少年。

  跪在先皇龙榻前听着丧钟,不停喊父皇的少年。

  在先皇临终阖眼前,不顾一切奔跑在宫阙各巷,寻找母亲的少年。

  没有在先皇临终前找到太后,让先皇再看一眼太后,是皇上毕生的憾事,也是皇上这般逆反于太后的原因之一。

  吉祥暗暗叹一声。

  马蹄落止,马车停下,已到皇陵,吉祥堆起日常谄笑:“皇上,到了,您仔细脚下。”

  …

  忆九楼的消息已传到凤翊宫。

  温夏听着著文转述着肖掌柜今日所发生之事,得知戚延没有迁罪,终是舒了口气。

  白蔻笑道:“这下咱们便可安心寻四公子了,娘娘也能放心了。”

  香砂有几分疑惑:“可娘娘素来不曾接触皇上,怎知皇上就这般不再追究呢?”

  温夏轻轻抿唇,想起了幼时记忆里的戚延。

  他很听先皇的话,也十分爱戴敬重先皇。

  最开始她并不能完全料定戚延听到这样的解释,会放过忆九楼,她只能赌一赌。

  赌戚延仅存的良知。

  赌他心底为人子的孝道。

  还好,她赌赢了。

  冷硬如磐石的戚延,还好没有失掉最后一丝人情味。

  著文道:“听肖掌柜的口信,皇上还想帮助咱们寻亲呢,还说待主家回京要去南武门说一声,难道皇上想召见主家不成?”

  温夏也拿不准戚延是何意思。

  她自然不敢请戚延帮忙寻亲,他若知晓忆九楼背后的主家是她,别说移平忆九楼,连她的凤翊宫也许都待不住了。

  她半是喜半是忧地交代著文重新安排一张生面孔作为新的主家,绝对不能让戚延知晓忆九楼是她所开。

第17章

  载着戚延的马车从城中一路抵达郊外陵寝。

  先帝皇陵巍峨宏伟,斯人已去,一切磅礴皆为浮华。

  未让人跟随,戚延入了供奉先皇墨宝的长明殿中,玄色衣袂一点点隐入光影黯淡处。

  吉祥与亲卫侯在殿门外,虽躬身垂着头,也依稀能瞥见满殿画轴真迹,墨宝题词。

  先皇宽厚仁慈,擅书法,精音律,是饱赋才学、百官拥戴的贤主。这殿中许多真迹都是先皇在有意义的日子所创作,比如与太后大婚,戚延降生,册封太子……

  吉祥规矩侯在殿门处。

  皇上来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逢他来此,便是想念先皇了。

  谁都说当今皇上浪荡暴戾,连先帝贤能的一半都赶不上。

  可只有他们这些心腹明白,皇上爱戴先帝,崇敬先帝,也绝不会害先帝的江山颠覆于他手。

  可皇上心中芥蒂何日放下,他们却终不得知。

  …

  戚延一直在殿中坐了两个时辰才离开,他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去往城中一处宅院。

  这宅院在城郊,小巷不通马车,戚延已下车穿进长巷。

  暮色时分,巷中有孩童嬉闹玩耍,口中唱着歌谣。

  只是走近听清,戚延眸色一变,英隽面容霎时寒如冰霜。

  他周身的冷戾吓到了那些孩童,稚子们有的被吓哭,有的跑进了小巷,有的吓得不敢动弹。

  戚延眸光狠戾,颀长身躯居高临下,一动不动盯着这些哭闹稚子。

  凉寒冬夜,四周诡谲般阒静。

  他最终狠攥手掌,大步走向前处宅院。

  吉祥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那吓哭的稚子:“这是谁教你们唱的?”

  亲卫为戚延叩响宅院门扉。

  门口匾额上书“云宅”二字,左右立巍峨石狮。

  闻声开门的小厮见到来人,忙恭敬行礼。

  主厅中,赶来迎接的云桂年逾花甲,不过瞧着精气十足,见到戚延,脸上也带着欣喜的笑。

  “皇上来了,快进来,老奴刚准备用饭,还未曾动……”云桂逐渐留意到戚延冷漠神色。

  戚延径直走进主厅,屏退众人,问云桂:“朕在巷中听到稚子在唱‘泼天富贵张氏妇,君喜臣慕生龙凤。子成王,女当凤,兄妹也能结夫妻’。”

  “朕问你,母后与温立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生过女儿,是不是!”

  云桂猛地跪下。

  他乃先帝心腹内侍,先帝驾崩,他正要追随而去时,是戚延留了他生,让他好生活着。

  对于先帝的一切,戚延都愿意用心保护,哪怕只是一个内侍。

  戚延明白他的父皇仁爱,不要后宫妃嫔陪葬,自然也不愿辛苦了半辈子的心腹殉葬。

  云桂忠心侍奉先帝,前些年都守在皇陵,只是近两年患病,戚延让他搬出皇陵阴潮之地休养,赐了他城郊这处宅院。

  戚延每每思念先帝时,总会来此听云桂说起先帝生前那些大小事,就像父皇还在身边一样。

  今日他原本是想来看看云桂身体如何,也是思念父皇,却不想听到了比他一贯印象里都还荒唐的流言。

  “皇上,绝无此事,请您不要轻信谣言!”

  云桂双膝跪地,昂起头颅言辞恳切:“老奴不是什么有身份之人,可住在此地,在京都已不算秘密。您时常来探望老奴,也已不是秘密。您在必经之地听到这样的谣言,自是有心之人要您听到的。”

  “还望皇上谨记先皇临终之言,做仁君……”

  “做仁君?像朕父皇那样的仁君,被结拜兄弟的逆臣觊觎发妻,还要宽仁以待是吗!”

  “皇上——”

  “朕要你告诉朕,我母后是不是与温立璋有过苟且,温夏是不是我母后所生,是不是?”

  云桂不住摆手,眼泪纵横地摇头。

  戚延双眼猩红,眸中弑杀狠戾毫无遮掩:“回答朕。你该知道欺君的后果,别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门口忽然闯进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喊着“义父”,是云桂收养的义子。他本是无根之人,只图后半生有个儿子养老送终。收养这孩子时,还请示过戚延,得到了允许。

  云展自然认得戚延,正想跪下请安,却害怕极了他此刻暴戾嗜血模样,恰被吉祥赶来领走。

  戚延冷喝:“回答朕,不然朕连这孩子都不放过!”

  云桂将额头触到地面,深深陷在帝王威压的阴影中。

  烛光明明灭灭,屋中暗得恍若暴雨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