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第57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贻之今日竟果真要动阴平王?”

  宫墙内外风雨同天,同一时刻颍川侯府内也颇有一番议论,先国公方贺之兄、前兵部尚书方廉今已乞骸骨颐养天年,听儿孙返家后说及今日明堂之上发生的种种却仍难免眉头微锁目露隐忧。

  “他是动了真火,”其长子方云崇如今升任正三品十六卫大将军,将近不惑的年纪也比过去更显沉稳,答父亲问时微微一叹、却是感慨多过忧虑,“卫弼毕竟做得太过,竟妄动刺杀太后之念——贻之与那位,毕竟……”

  十年前方宋两姓那桩虚无未成的婚约如今虽不为天下所知、可在方氏族内却是一桩公开的秘密——主君曾对宋氏女十分爱重、更曾请先国公夫人亲至钱塘代为议亲,若非当时仍受三年孝期所限恐怕出征前便会与之完婚,后来也就不会再生出那许多周折遗憾了。

  “要我说这也都是卫弼那老匹夫自找的!”方四公子方云诲时年二十有八,说起话来倒还似少年时般血气方刚,“谋逆犯上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三哥脾气算好了,若换作我必当场抹了那混账的脖子!”

  这话其实也在理,以方氏主君如今在朝中的权位要杀个罪有应得之人的确并无不可,只是……

  方廉眉头皱得更紧,心下却难免对自己这个侄儿感到些许陌生——他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深知其过去进退有度行止有节、即便大权在握也不会轻易断人生死,如今却性情大变异常冷厉、比他父亲掌权时更加……

  他一时难以形容,心底却知一切都是从七年前上枭谷一败后开始发生转变的——没人愿意回想那段往事,前方兵连祸结生灵涂炭、族内风雨飘摇青黄不接,贻之好不容易重回军中扭转乾坤、将返东都时却知母亲自缢姐姐被废,而那只差一步便要成为他妻子的宋氏女亦成了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贻之处事自有他的道理,可有时却也应当有所顾忌……”

  方廉沉沉一叹,看向自己两个儿子的目光亦是十分复杂;话到一半又停住不说,或许那时也不知如何做才是最好,终了只有一声“也罢”,怅然道:“或许为父的确是老了……方氏未来的路,还是要由年轻人去走。”

  至夜洛阳城中华灯高照、颍川侯府门前尤其车马喧嚣,各府贵人纷纷携重礼前来拜望君侯,一为贺其大战得胜之喜,二来也为再烧一把五辅之首的热灶。

  说来今岁也是不巧,先帝丧礼刚过宫中不便大兴宴饮,于是连为君侯专设的接风宴也要同两日后的除夕宴合二为一,令朝中百官无端少了若干奉迎讨好的机会;如今巴巴地捧着千金万金上门、顶着东都腊月的寒风等待良久,君侯却一不收礼二不露面、遣族人代为称谢后又将他们客客气气地送走,真是清清白白来又清清白白去,连人家一丝衣角都无缘碰到。

  方大公子亲自在外周旋良久,直等到宵禁前后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执意求见君侯的访客,折身回到内院、却见主君房中烛火尤明,斟酌过后招来仆役相询、才知贻之自宫中回府后还不曾用过晚膳,遂打发后厨做了热乎的胡麻粥、预备亲自端进他房中。

  入内后才见族兄方兴也在,对方几年前代父亲坐上兵部尚书之位、如今已是族内中流砥柱;方献亭正与之议事,见长兄入内便眼神示意他稍坐,等待的工夫方云崇听到两人在论时下粮饷周济之困,当下心底也跟着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自太清元年二月算起这场浩劫般的战事已持续整整十年之久,突厥、坚昆、吐蕃、西南部族陆续参战,一场夺嫡之乱早已步步演变为八方混战天下倾轧;看似繁荣的睿宗朝其实不过金玉其外空中楼阁,及至先帝登位才暴露出国库空虚等一干积弊,此后战事一起十年不止、任凭多强盛的国力都要被折腾得散了架子,于是只好拆了东墙补西墙,举国上下皆筋疲力尽不堪重负。

  眼下坚昆虽灭、东突厥却将卷土重来,北边谢氏已经抵挡不住、送到东都的折子句句不离讨要粮饷,可朝廷又不是变戏法的、哪来的本事凭空变出银钱给他?兵部上下焦头烂额,方兴这个一部之长不出两年头发便白了大半。

  如今怎么办?先帝驾崩幼主孤弱,这里里外外的大事还是只能全靠方献亭拿主意,可叹他一个武将在外要领兵打仗安邦定国、归朝后又要为度支岁计耗费心神,除此之外更要安抚各方节度使,实在心力交瘁万般不易。

  方云崇暗暗叹气,等方兴离开后陶碗中的胡麻粥已凉了个彻底,方献亭也无暇去用、还要尽快给两镇节度使谢辞去信,独坐灯下的身影依然那么肃穆稳健,却又依稀……显出几分寥落冷清。

  “贻之……”

  他唤了他一声,要开口时却又语塞,斟酌过后还是说起今日侯府外来拜访的诸多贵客,又叹:“今日我是都代你打发了,可其中一些人过几日还是该见见——尤其洛阳派那些大臣,他们……”

  今日阴平王父子在朝堂之上当众受责,其一干党羽自然战战兢兢惶恐难安,如今上赶着来给君侯送礼分明是在示弱讨饶,为防日后彼此交恶还是应当……

  方献亭闻言却笔下不停,低头书写的模样亦显得漠然冷硬,先匆匆接一声“不必”,又道:“往后他们若再来,也劳烦兄长代我一并打发了吧。”

  这……

  方云崇又是一叹,眉头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只是规劝之言未及出口方献亭已眉目微抬向他看来,那一眼正同少年时一般清晰透彻,又分明比过去更为深邃沉郁。

  “洛阳一派所求与大势相逆,若其本旨不改则纷争避无可避。”

  他声息内敛低沉,隐约又夹杂几许不惹眼的倦意。

  “若我族不与他们相争……为难的便会是陛下了。”

  方云崇闻言一愣,却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家三弟的真意:原来今日朝堂之上那场纷争并非出自一时意气,而是他在代天家与洛阳一派对峙——自古政斗皆是凶险、流血牺牲亦不鲜见,天子小小年纪如何能与占据朝堂半壁的洛阳一派抗衡?一旦情势失控被逼宫刺杀都是寻常……未若由方氏承担洛阳一派的怒火,他们毕竟有兵权在手,总比他一个稚子来得余裕多些。

  可……

  “可如此一来他们都会冲着你去……”

  方云崇再次感到一阵酸辛,仿佛亲眼见到七年前的一切再次重演。

  “我族毕竟是臣不是君……你如此代天家出头,日后……”

  声名损毁已是小节,只怕成了众矢之的……终而招致杀身之祸。

  这次方献亭没有答话,大约有些话是不必讲的,总有些深意会在无声处不言自明。

  “连日行军殊为不易,兄长当也乏累了,”他终于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低垂的眉眼沉静又克制,唯独右眼尾处那一点眼泪般的小痣还和过去一般漂亮,“……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是明白的逐客令、方云崇自不会听不懂,而实际与他相比他的“乏累”又算得上什么呢?太仓稊米九牛一毫……轻飘得根本不值一提。

  无奈之下只有转身离去,推门之际诸事皆明、唯独一问犹在心底盘桓不去——

  你如此公尔忘私奋不顾身,果真是只为保先帝托付的那位幼主?

  还是……依然难忘垂帘之后那场曾令你神迷的年少一梦?

第95章

  又两日后至于除夕, 宫门大开百官朝贺,却是难得显出了几分新岁向荣的气象。

  宋疏妍因惦记这一整日的祭祀兴宴之事、前夜一整晚都睡得不甚安稳,寅时末刻天色未明便半梦半醒, 迷蒙间低声唤了一声“坠儿”,下一刻床帐外便有一道轻柔的女声应答:“太后。”

  她眼睫微微一颤、展目时看到的却是朝华的脸, 工工整整梳着宫中女官特有的发髻, 与那个一路毛毛躁躁伴她长大的丫头相去甚远。

  ……是了。

  她的坠儿已经不在了。

  梦醒只是一瞬间的事,晏晏年少本就飘渺脆弱经不起磕碰,迂回的黯淡在她眼底匆匆闪过,下一刻便在旁人面前恢复如初。

  “……什么时辰了?”她在华美繁复的床帐内声音微哑地问。

  “寅时未过三刻, ”朝华妥帖地回答着, “时辰尚早, 太后再歇息片刻吧。”

  距大祭还有近两个时辰,宋疏妍心中稍安、卯时前却还是起了身——这是先帝在时便养下的习惯, 每日都要在赶在群臣至明堂前避进御座后的暗室旁听议政, 至今怎么也有三个年头、可不是一朝一夕改得掉的。

  她被宫娥们伺候着起身梳洗,辰时前便更换好了今日祀宴的礼服——那是一套异常尊贵厚重的衮冕服,衣以龙、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为饰, 另有蔽膝、革带、大带、绶等为配(1),自古非国君上公不可着, 如今却被敬奉给她——一个有着垂帘主政之权的女子。

  此举并不合制也非她授意, 乃是尚衣局自以为是擅作主张——他们大约以为如此便能讨好于她,抑或是见远归的君侯当众对她示以臣服便急着借此站队;她无意追究下面人的小心思,转念一想又觉得顺水推舟未为不可——眼下正是立威之时,日后与洛阳一派缠斗也少不得要有诸多摩擦, 那人甫一归来便以强权助她正位,她总不应白白挥霍此等良机。

  自积善宫转道观风殿, 一出殿门便见左右宫人目露惊异惶恐之色,大约都被她身上比肩天子的衮冕服骇住了;唯一面色如常的只有候在殿外等待护送她的二哥宋明真,他前段日子刚被从从四品宣威将军擢为正四品下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如今是常居于皇宫禁内宿卫了。

  “末将叩见太后。”

  他依旧规规矩矩地对她行礼。

  她请哥哥起身,目光又在他脸上逡巡片刻,此后一边缓步向观风殿去一边浅声问:“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可是这勋府中的差事太过繁重了?”

  宋明真闻言挥手令身后其余禁卫皆退开几步,待确认旁人再不能听到两人交谈后低声叹:“差事倒比过去在军中轻松不少,只是这几日桐儿总待在娘家不肯回来,晗儿又是一离了他母亲便要哭闹,昨夜折腾得我半宿没睡……”

  宋疏妍闻言莞尔。

  二哥于太清四年与娄家姐姐娄桐成婚,今已育有一子名叫宋晗,同年他又搬离宋家分府别住,虽说后来每次问起都被草草应付、可宋疏妍却深知这是二哥在为自己当年之事不平,如今与父兄和几位叔伯都颇为生疏;近来大军还朝,娄氏族中子弟应也也泰半回了家,想来她这位嫂嫂是为与族中兄弟姊妹叙旧方才迟迟不归的。

  “嫂嫂身子如何?”她又问,“今夜可会入宫赴宴么?”

  “一切都好,只是大约还不愿入宫,”宋明真微微一叹,神情也有几分怅然,“你也知道的,他们娄氏的人……总是愧对三哥。”

  ……的确。

  七年前上枭谷一败历历在目,娄氏自专惹下滔天大祸,此后其一族欲谢罪于天下,不单将关内半数兵权拱手相让、更在方氏主君归来后肉袒负荆面缚舆榇;只是一万神略军英灵已逝、西都之丧亦成定局,娄氏自知大错铸成,后每遇方氏之人皆折腰避让,坊间戏之约“有方无娄”。

  这些往事总难免教人唏嘘,宋疏妍亦难忘数年前在明堂暗室里耳听娄风等人当众对方献亭下跪请罪的光景,是非纷繁难以厘算,彼时先帝亦只有一声长叹。

  “所以就让她在娘家再歇几日吧,”宋明真又道,眼神无奈中又夹杂几许怜爱,“开岁之后诸事冗杂,恐怕又要辛苦了。”

  兄嫂之间鹣鲽情深本应为宋疏妍所乐见,只是她毕竟还惦着坠儿,是以每见哥哥用眼前这般温柔的神情说起嫂嫂心底都难免感到一阵伤情——他大抵都不知道曾有一个丫头对他怀有那样的情愫,而如今他妻儿俱在、她却已经香消玉殒……

  宋疏妍半垂下眼,也不知当不当再提起这些陈年旧事,犹疑间观风殿已近在眼前、天子听闻母后来了当即匆匆外出相迎,单薄的身子尚撑不起那一身厚重的衮冕,远远观之正似一个偷穿长辈衣裳的孩童。

  “母后——”

  他欢喜地快步向宋疏妍奔来,见宋明真对自己下拜又很快请他起身——他是礼敬宋家人的,心下对这个自幼与母后交好、前段日子又亲自领兵平东都之乱的宋将军尤其亲近;宋疏妍柔柔为自己的继子理了理衣襟,不多时又在宫人簇拥下转身向宫门外走去,帝王出行当乘五辂、其首玉辂当为重舆,外绘青龙白兽金凤红鳞、顶设青色华盖三层而附博山方镜,车左旗仗十二旒、车右戟仗绘金龙、头衔绶带而垂铃(2)。

  旌旗翻飞气势恢弘,帝宫之外百姓夹道,至圜丘后久候于此的群臣才见太后身着帝王衮冕自天子辇驾而下,一时交头接耳为之哗然;宋疏妍目不斜视先天子半步徐徐走向祭坛,此间正与换下戎装、一身紫服立于百官之首的方侯错身,他依稀不动声色地抬眉看了她一眼,玄潭一般的目光幽静又深邃,下一刻便再次恭恭敬敬对她下拜,叩首道:“臣恭迎太后,恭迎陛下。”

  平平的一声并不响亮,却清清楚楚将“太后”置于“天子”之前,这是给足了她垂帘的底气,更是再次于天下人前摆明了方氏一族的立场;满朝文武无一敢在君侯跪时站着,遂纷纷随之下拜叩首,高声应和:“臣等恭迎太后——恭迎陛下——”

  山呼之声在空阔的祭坛间回荡,令人闻之气血翻涌壮怀激烈,宋疏妍不疾不徐层层步上御阶之顶、继而回身俯视群臣,俄而缓缓开口:“众卿平身。”

  百官依令而起,又随之祭拜天地宗庙,不知何时七年前那个孤身嫁入东都的宋氏娇娥已摇身一变成了身着衮冕比肩天子的一朝太后,而往后这个国家将在其治下变成怎样一番模样……此刻却是无人知晓。

  大祭繁琐耗时甚久,回宫已是酉时过半。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太常寺也是难得在御前显示一番身手,傩舞盛大驱邪除祟,此后方才有优人进演开宴贺岁;离乱纷扰的太清年终将就此走向终结,而明日便是幼主光祐年号的首日——“光”即光复,“祐”为天佑,原来那时的大周仍未放弃还于旧都的执念,天下人亦都还做着柳暗花明盛世复来的美梦。

  与此同时此夜还是君侯的庆功宴,前段日子携重礼至颍川侯府又不幸被方大公子轻飘飘挡回来的若干朝臣此刻终于抓住了机会,个个手捧金杯躬身凑至君侯左右敬酒,方献亭来者不拒千杯不倒,自开宴后应酬便没有停过;宋疏妍坐在高处将殿中光景尽收眼底,偶尔余光看向那人、难免也思及过去在江南的旧景,暗想他真不愧是将门武侯,竟能把酒当水一样喝,怪的是如此竟也不显得粗野,反有种优柔温文的雅致。

  ——只是她记得他并不喜欢口味含混的酒,过去的西都新丰酒当颇合他意,如今这除夕必喝的屠苏椒柏酒又是否能顺他的心?

  她拿起酒杯轻抿一口、辛辣的怪味立刻盈满口鼻,她却还是仰头一饮而尽,满头沉重的珠翠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身旁的幼主见状似有些忧虑,连忙便附身过来劝:“母后少饮些吧,仔细喝醉了……”

  她低应了一声,不知何故那时眼底竟有些许难得的笑意,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往事、整个人瞧着比平素更温柔;卫熹看得怔愣、心中感叹母后果然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下一刻又见她笑意敛去,大概那些欢喜也不见了踪影。

  范相来向她敬酒,身边难得没有阴平王的身影,据说他们父子被方献亭敲打得没了脾气、今日除夕夜宴也称病推辞闭门不出;范玉成素识时务,如今看风向转了便要对自己曾欲下杀手的太后示好,宋疏妍将这些臣子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也不愿与洛阳派闹得太僵,遂也接了这杯酒,面上假作一笑泯恩仇。

  ——原来人生际遇总是循环往复的。

  幼时她在宋家忍的是父亲和继母,如今换到帝宫里忍的又变成这群朝臣了。

  她心底自嘲一笑,在范玉成离去后漠然回头,那一时却倏然撞上方献亭的目光——他正望向她,幽深的眼似古井无波,在与她对视后眉头微微一紧、随即又面无表情地低头拿起了酒杯。

  她微微一愣,心像被针刺了又像被火融了,恍惚间亦想起不少旧迹,感叹这个男子一生带给她的感受都是这般又痛又暖。

  ——就譬如那一次。

  七年前他归朝后……与身为皇后的她遥遥相对的那一次。

第96章

  那大约是太清三年秋。

  六月帝后大婚为东都镀上一层难得的喜色, 次月西北大捷突厥败退更令被逼至悬崖之畔的王朝获得片刻喘息之机,布衣百姓欢欣鼓舞喜极而泣、文人士子挥泪提笔撰文无数,唯独她一人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却不知宿命何以待她刻薄残酷至此。

  ……他回来的那几天洛阳一直在下雨。

  九月深秋霜寒雨冷,原来东都气候也不比长安更和煦, 彼时她刚入帝宫尚无参政之权、在前朝大贺时甚至不能获准出后宫去远远看他一眼。

  “娘娘……”

  朝华和夕秀打从那时起便在她身边伺候, 两人都是灵巧体贴的丫头、据说是天子命中贵人王穆亲自代为挑拣送至中宫的,那时大约也都瞧出她脸色异常难看、张罗着要为她去太医署请医官。

  她们固然很好、却不能像坠儿那样与她贴心贴肺,既不知晓她与那人曲曲折折的过往、又不会当真一心为她筹谋打算;她深知自己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当时便只答了一声“无妨”, 又说:“……本宫只是想念兄长了, 不知他是否也已随军归朝。”

  中宫中人皆知新后出身、更知她有位大义凛然投笔从戎的庶兄, 此次大破突厥立下战功、想来这几日便要受封领赏青云直上了。

  朝华夕秀闻言皆笑,宽慰她说宋将军大战归来必有后福, 她勉力提着僵硬的嘴角应和, 一颗心早被苦水浸了个透;当夜天子至她宫中用膳,一张久病的脸都因大胜容光焕发,席间未有一刻不提起那人, 一声又一声的“贻之”活像淬着毒的利箭把她伤到千疮百孔。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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