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侍女跑进去后三两步走到闻燕娇的耳畔,低声嘀咕几句。
片刻闻燕娇的脸上又惊又怒。
听了此番事宜教她又想起上次亦是这样。
上次她与沈映鱼同乘一辆马车,分明是她先唤的苏忱霁,但他却一眼没有看她。
原来从这里就早有端倪,怪不得他在盛都时,兄长送他那么多的女人,他一概不收。
她还当是他知晓自己会生气,故而不收的。
真恶心!
闻燕娇现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又急跳又恼恨,但想了想迟疑地蹙眉,“万一真是敬重呢?本公主待母后便是如此。”
也许是她想岔了,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苏忱霁任何的不好。
侍女又道:“殿下心善,不愿胡乱猜想人,但奴婢确实眼睁睁瞧着,光天化日之下两人肩靠肩地同撑一把素伞,还齐齐将手垂在一旁,谁知是不是借着宽大袖摆掩盖什么不得了的行为。”
“岂有此理!好你个沈映鱼,竟如此诓骗本公主!”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闻燕娇的刚刚的想法,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怒火,裁修好的圆润指甲紧扣着镂空雕花中。
片刻她抬起冷傲的下颌,眼底浮现藏在天真浪漫下的歹毒,唤道:“屈嬷嬷。”
不一会儿闻燕娇的乳母,屈嬷嬷便走了进来。
屈嬷嬷乍见她满脸的怒意,忙将周围的侍女都驱出去,然后上前半跪在她的身边道:“乖乖小殿下,又是谁惹您生气了?”
闻燕娇噘嘴不悦道:“屈嬷嬷……”
天真烂漫的语气中,满是咬牙切齿的恨。
屈嬷嬷作为自幼陪在她身旁的乳嬷嬷,自然疼她,当下垂首听着。
七彩琉璃珠帘被风吹得叮铃作响,将那些见不得光,隐在暗处的宵小声掩盖。
于此同时,方才禀明闻燕娇的那粉裳侍女,从香闺暖阁中退出去后一路沿着小道,悄然地拐去了另外一间院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华灯初上,大雪下过檐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许是方才在外面吹过了寒风,沈映鱼几次路过大厅,隐约听见一旁书房中传来咳嗽声。
沈映鱼想他刚从衙上回来就出来接她,心中塌陷一软。
她去冰窖中捞出两只十月下旬存放的梨子,折身进厨房,想熬些冰糖雪梨水给他压压嗓子。
袅袅烟火升起,满室暖意。
苏忱霁嗓子压不住,又握拳轻咳几声,将原本脸上的血色咳褪去,君如玉般白。
他伸手提拉一旁的壶,察觉壶中无热水,遂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冷白修长的手提着青铜玉壶往外行去。
刚至门口,他便看见不远处端着冒热气的碗,信步而来的人,素色裙裾勾勒雪中风华,携带柰子花香气扑面。
甫一见她,苏忱霁脸上浮起一丝笑,欲要开口,却突然咳嗽不止,手中的玉壶落地被砸碎了。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轻弯下腰,那玉面菩萨相貌被咳出几分不一样的颜色来,荼荼蘼蘼,秾色如霞。
“忱哥儿,刚好,快来将冰糖雪梨水喝了。”沈映鱼见他咳得厉害,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搁置一旁的桌子上,忙不迭起去扶他。
一边扶着人纤柔的手抚着她的后背。
那双手似乎也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又柔又轻,教人忍不住攥紧放在心口,让她感受炙热的胸膛、起伏的心跳。
他本已经止住喉咙间的痒,此刻不知为何自心底泛起的痒意,如倾覆之势压辄,喉间的痒便冲击得压不住了。
沈映鱼没料到他越咳越凶,连将人扶在一旁的的座椅上,眼中满是关切和恼意,“瞧罢,就让你不要出门,今日良娣府上已有下人送来了伞,就算没有伞,我多少也只是淋会子的雪,教你出来一趟,别又将身子压垮了。”
她说着将折身端起一旁的白瓷碗,塞进他的手中。
苏忱霁垂着眸听着,压下喉咙间的痒,呷着已经变温的冰糖雪梨水,耳畔依旧还有她喋喋不休的声音。
“还有,衙上有究竟是什么大事,非得要你一个受伤的人上值去处理,不能像之前那般,将文书送进家里批阅吗?”
她旋过身落座在一旁,素面的百褶裙裾宛如寒冬中勾勒的木芙蓉,千瓣迭起又千瓣盛开。
饮了几口润喉的冰糖雪梨水,他的心中那令人难忍的痒,也一道被压在阴暗的角落。
他将碗搁在一旁,抬起一张被本是如玉色,却被咳得泛着春情的脸。
“我身子哪有那么弱,不过是方才出来急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温声地说着。
这话倒也没错,因为之前吐的血都是他咬伤舌和口壁的软肉,勉强吐出来的。
当时确实压着了胸口,但无伤大雅,那日大夫那般说,不过是因为那是他的人。
她当时虽恼他,但也心软,一定会留下,至少也得照顾他到身体好全。
但做戏要全套,他留下她之后,一夜不盖被缩在软榻上,刻意使自己着凉,好了又反复如此。
忆起自己做的这些才能将她留下,他突兀地笑出声,眼底的华光潋滟。
听见他莫名的笑,沈映鱼眼一横,难得从温柔中露出几分凶神,“还笑得出来,本就要大好了的,明日再请大夫来看看。”
“好。”他敛了笑,掀开眼皮,将笑未笑地直勾勾盯着她,红衣衬得玉面似有几分懒骨勾人的风流。
沈映鱼见后,无端心头突跳,下意识将眼流眄过一旁。
“衙上寻常的事本该在家中能处理,但这次必需要去是因为卞挞可汗来访,先落脚在晋中。”
他晦涩地盯着她的耳廓,透过烛光隐约透着光,那压抑的痒似乎又开始从心间往喉间爬。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旁冷却的雪梨汤,呷一口,压下爬上来的痒意。
“卞挞可汗?”沈映鱼听见这个名号远山黛眉轻颦,侧首看着身旁低垂眉眼的漂亮少年。
卞挞可汗这个名讳可谓是不小,卞挞本是北齐的地界,但那卞挞可汗却单独霸占称王,生生夺领土与北齐分割。
当年可是气煞了先帝,派兵前往收复,可偏偏北齐无骁勇之辈。
而传言卞挞可汗极其野蛮,准许手下的人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这样的人怎的来了晋中?
苏忱霁放下手中的碗,颔首,语气平淡道:“今年初冬时,天降神火,将常年冰雪的卞挞烧了,所以他是过来求和的,意归顺朝廷换取粮食。”
沈映鱼的眉颦得更加紧了,前世好像卞挞并未归顺朝廷,依旧独霸一方。
这番前来恐怕是欺诈朝廷,说不定等朝廷的粮草运过去,他就要翻脸不认人。
沈映鱼对其间的阴谋阳谋并不精通,觉得有几分不对,却也道不出来究竟有何不对,只得温声嘱咐着他。
“那此事需得要谨慎些,好生生的一个可汗,不光明正大沿大路官道走,偏绕路来晋中。”
苏忱霁微点头,嘴角轻勾,沉木眼眸掠向门外飘絮的白絮,这场雪下过后该步入春序了。
绕路来了晋中才好。
他将眼中的狡色掩在飘絮的雪中,转眸却道:“下次别去隔壁了,过几日我们就搬去新府邸,已经收拾出来了。”
沈映鱼点点头,不由他说,她也是不会再去了。
今日那赵玉郡主和燕娇公主之间明显有事,少与她们接触倒好。
不过……
她悄然转眸,窥着身旁面色昳丽的红衣少年,温润斯文,身姿越发出众。
再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恐怕会惹人嫌疑。
过几日搬府邸,她就不与他一道去了,届时她寻个理由去以前的沈宅。
但现在他正忙着卞挞可汗的事,沈映鱼觉得这件事并不重要,不急着和他讲。
大雪簌簌,门前梧桐被压得矮矮的,晨光潋滟,照在白雪上折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
这几日苏忱霁每日早出晚归,去接见那位卞挞可汗,沈映鱼着实在担忧他的身子亏损,不由得又开始在饮食上下心思。
素日去铺子寻看一两眼,确定无问题后便回家,偶尔也做几个花样子去兜售。
现在苏忱霁是掌管两府的巡抚,手底下不少圣人册封时赏赐的良田好铺,不缺她那铺子里每日发完工钱,就只剩下十几两的银钱。
虽是如此,但沈映鱼异常喜欢从无到有的收获感觉,就像是每每看见苏忱霁越发出色是一般感觉。
两人本是商议过几日便搬去新府,但却因为近日实在过于忙碌,就此延后了。
想必今年的春节,亦是要在这个狭窄的院子度过。
隔壁的赵玉郡主和燕娇公主依旧没有离去,而孟良娣只请了她那一次,便也没有再派人过来,倒省得她费心思拒绝。
沈映鱼一早和采露去购置春货,忙碌半晌,本预算苏忱霁从衙上回来,尚且还有些时辰,结果他恰着点儿回来。
苏忱霁抖落身上的寒气,换了一身浓色的衣裳行出来。
乍见其余两人也是喜庆大红,不由得弯眼轻笑。
采露年后便十一了,个头比去年长不少,甫一见他出来,忙不迭地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过去。
“主子请用。”她乖乖巧巧地说着。
往日采露都是跟在沈映鱼的屁股后头打转,沈映鱼又待她极好,虽是个小侍女,却有几分当做小妹的视感。
沈映鱼吩咐她什么,她才干什么,这样热情还是头一遭。
苏忱霁把手浸在水中,温度将将合适,想必是早就准备好放着等他出来。
净完手后,他轻扬着眉,看着她,擒着一方素帕擦拭着,“说罢,想要和我说什么?”
沈映鱼喜欢她,他自然也不会苛责她,自当爱屋及乌,什么也没有短她的。
采露没想到这般快就教主子瞧透彻了,小脸涨红地搅着十指,讷讷地道:“就、就是,想问问主子,那个睡梁上的大哥哥是回家过春节了吗?”
苏忱霁觑她涨红的脸和忐忑的神情,目光环视,似是在疑惑,又似是在思考什么。
他凝望半晌,看得采露浑身打颤,后悔自个儿过来问了。
主子虽面上瞧着是个活菩萨,但那是在面对夫人才有的神情。
寻常时候,她每次单独看见他都发憷,总觉得他是一把冒着寒气、滴着浓血的利刃,稍有不慎刀便落在头上了。
“你想见他。”
忐忑等了半晌,采露的腿肚子都在发颤了,这才听见头顶传来平淡的声音,并非是询问而是笃定。
采露不敢撒谎,僵着脖子乖乖点头。
她以为要么他允自己,要么他说武寒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