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都带回去。”
他说。
*
这一段换血蛊成的奇幻经历,在苗疆迅速传开。
本来就信奉蛊神的寨民,此刻已对巫蛊之术深信不疑。
就连在本地土生土长的阿图基戎都很纳罕,原来苗疆是真的有点邪乎劲在的。
外面的风声传得沸沸扬扬,可俩当事人却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三日。
灵愫先醒了过来。
伺候她的苗疆妹子大喜,“换血蛊已经钻到你身体里啦!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灵愫眨了眨眼,意识渐渐恢复。
原来那不是梦,是阁主这傻子在做傻事。
她笑了笑,“我好多了。”
好个屁。
她不敢说,其实蛊虫根本就没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那时她昏迷着,感到有个冰凉的爬虫,在她手腕上踱来踱去。
很痒,很凉,令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她伸手一捏,竟活生生地把那蛊虫给拍死了!
她把蛊虫给拍死了!
真可恶啊!她的手咋就那么贱呢!
本来想把这事给瞒过去,可阁主一醒,一眼就看出她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实在没辙,她干脆就把实情告诉了阁主。
阁主气得吐了一大口血,晃着她的肩膀,“你衬得我像个笑话!我还叽里呱啦抒了一大堆的情!我还准备让这凄美故事被世代传颂!你倒好,手腕一痒,就这么任性地把蛊虫给拍死了?!”
起初灵愫认罪,任他数落。可他婆婆妈妈,又开始翻旧账,说个不停。
她的怒火一下就窜了上来。
“喂,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生气,那我就开始生气了!”
阁主气得怒目圆瞪,他不肯让她,继续与她对骂。
于是,等阿图基戎端着药汤来看望时,只见这俩人互扯着头发对骂,双方表情都很狰狞。
阿图基戎抬高话声,“你俩幼稚不幼稚?!”
俩人一齐瞪向他,“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阿图基戎:……
不论怎么说,他还是很佩服这俩人的心理素质。能把这么灰暗的日子,过得这么诙谐,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待俩人平静了,阿图基戎问灵愫:“那现在,该怎么办?”
灵愫说她想开了,“生死面前,其他一切都是浮云。我准备全身心投入到练武中去,追凶的事,往后再说。”
她说:“我知道你们都心疼我,可怜我,对我优待,唯恐我受委屈,想不开去寻死。可比起这些,我更想被当成正常人。”
她说:“努力不一定比现在更好,可最起码,我问心无愧。我不要换血,不要接受别人的馈赠,我要将所有的所有,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左手拍着阁主的肩,右手拍着阿图基戎的肩,“乐观面对一切。”
这句话,用来激励别人,也用来自勉。
大家都惊叹于她思想的转变,因为她不再颓废,不再唉声叹气,她的笑容慢慢多了起来。
她的头每天都很疼,眨眼间就能失忆。
她的身每天都很疲惫,跑一步喘三口气。
可她没喊过一声痛。
无论是谁,倘若问她感受如何,她都会说:很好。
如她所言,她摒去其他闲念,开始专注地练武。
她做任何事,依旧爱提前规划,依旧目的性很强。
一旦沉浸在自我提升的氛围里,时间便过得很快很快。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
中间,阿图基戎问:“蔡逯还在给你寄信,你要回复他吗?”
灵愫正背着重物练长跑,她拂掉汗水,“他还好吗?”
阿图基戎说还好。
他对于“还好”的定义是,只要没死,就算还好。
灵愫说那就好,“那就不回信了。那些信呢,你爱看就看吧,我也不拦你了。”
蔡逯能有她的自我提升重要?
灵愫把蔡逯从脑里甩掉,继续朝前跑起来。
阿图基戎没那么八卦。
自此,但凡收到信,他都会把信烧了。
再一眨眼,又一年过去了。
她的身体机能明显提升很多,现在与正常人的身体机能无异,获得了阶段性的小胜利,但这还远远不够。
闲暇时,她就站在三表姑所在的那座道观前面,就只是站着,什么话都不说。
偶尔还去寺庙里,听高师讲禅理。
她不再自我厌恶,但也谈不上能肯定接纳自己。
她仍旧没能与武功尽废和解,郁闷时,仍旧会站在山顶怒骂老天。
在她进入下一段训练前,阿图基戎拦住了她。
他穿得很华丽,“明日,是我二十岁的生辰。在中原,男子二十弱冠,即为成年……”
灵愫神经大条地问:“所以呢?”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明日,你可以把你的时间,预留给我吗?我想,和你一起过生辰。”
灵愫“噢”了声,“也不是不行。”
阿图基戎眉眼间立即浮现遮挡不住的欣喜。
他一开心,小辫和银饰都晃了起来。
灵愫抬起眼,认真地打量他。
漂亮孩子长高了,身体变壮了,眉眼也长开了,变得更漂亮了。
这两年的时间流转,她自己体会得不深刻。可眼下望着阿图基戎,她一下就深切地感受到:她在苗疆,已经待了两年了。
随即,她意识到,她已经两年没找新情人了。
想到此处,她就明白了阿图基戎的暗示。
他想在他“成年”那日,把他自己献给她。
她与阿图基戎的关系,随着她经历的转折,也发生了重大转折。
两年前,这小子像朵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黑莲花,一看就是有脾气的主,行事狠辣,很不好惹。
后来她被石头砸倒,卧病在床,他就与阁主交替着照顾她。
她了解了他的过往。
其实是个心眼很好的人,“不好惹”只是他的伪装。
他像只猫,总是一惊一乍的,很容易生气。生了气,就容易产生阴暗的想法,比如要刺杀你,给你下蛊下毒。
但只要你顺着他的脾气,稍微哄一哄他,很快就能把他哄好。
爱生气,又容易哄好。因此在过去某一段时间里,她经常逗他。
把他逗生气后,她再装可怜,“哎呀我的命好苦”。他就会泄气,冷不丁地哼一声,再给她扔来一袋零食,反过来安慰她。
看美人生气是一种乐趣,看美人被揉弄得眼泛泪花,更是一众享受。
她不知阿图基戎是在什么时候对她有了情意,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仍旧只想走肾不走心,仍旧只想玩得尽兴就说再见,接着下一个更好。
所以她接过了他的暗示。
翌日一大早,灵愫就跟阁主要她从中原带来的玩具。
阁主翻她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想这事。”
灵愫笑得猖狂,“食色性也,嘿嘿。”
这一声“嘿嘿”,叫阁主听得满头黑线。
他把一箱沉甸甸的东西扔给她,“给!你的磁针贴!你的花里胡哨的夹子!你的萃取液!你的低温.蜡!还有这软管细.棒,这什么笼什么锁……给你,全都给你!”
灵愫用大拇指给他点赞,“你居然知道它们的名字。”
有时,阁主真是拿她的过度乐观没办法。
他“啧啧”两声,“以前你把情人带到家里,哪次都忘带玩具。还要敲敲墙吼一声,让我给你送去。这种事,我干得还少么。”
灵愫勾住他的肩,“等姐干完这一发,就带去你去吃一顿好的,嘿嘿。”
阁主更加无语,“走走,赶紧找你的相好去玩吧!”
她开始肯玩弄男人的感情了,缺德地说,这是个好现象。
这代表,她开始接纳除练武之外的事物。她开始尝试着让她的生活丰富起来,开始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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