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后来她才明白,其实蔡逯早已被她同化成功。
在她去苗疆的那几年,蔡逯一直都在感受她的感受,用她的三观给他自己洗脑,倒逼自己接受并发展她的全部思想。
最初谈情说爱时,她让他活得像他自己。后来,他让自己活得像她。
所以现在,他用的斗钵与烟草,与她常用的完全一样。
这时酒劲已然完全消散,想起方才在酒局上,她竟破天荒地发了回酒疯,灵愫感到很是尴尬。
她是要故意做戏给蔡逯看:看啊,我也在朝前走,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她是期待看到蔡逯破防,与她争吵,就像从前那样。
可蔡逯并没有。
他说他全是装的,装得云淡风轻。
他说,如果她想睡他,根本不用征求他的同意,不用在乎他的感受。
可以在大街小巷,当着任何人的面,直接把他扒光,哪怕睡完就翻脸,他都丝毫不介意。
他突来的告白,反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蔡老板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太好受吧,气质沉郁冷峻不少,人也瘦得只剩下肌肉了,身上没有半点赘肉。
暗光里的他,那流畅的下颌线,竟是那么该死的有魅力。
甚至让她想突破道德底线,脚踏两条船,在那个昏暗的包厢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三人行。
可她也仅仅是想想。
她恨不得直接拽来蔡逯,跟他做得天昏地暗。
可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抽完烟,她反扣斗钵,往地上磕出烟灰。
却不想那斗钵被烟灰熏得异常发烫,一个没注意,斗钵直接把她的指腹烫了下。
她飞快缩回手,嗷嗷叫了两声。
听见她的叫痛声,庭叙围裙都还顾不得解,手里还拿着炒菜的木铲,直接冲出了厨房。
“怎么了?”他掰开她被烫伤的手,“哎呀,看样子得留个小烟痂了。”
他着急给她处理伤口,一番拾掇下来,饭都吃得很不是个滋味。
瞧她一脸郁闷,庭叙轻声调侃:“明明都是老烟手了,怎么还傻得直接用手碰斗钵呢?”
是啊,为什么呢?
就像明知她与蔡逯这段恋情不会有结果,那为什么还想跟他再睡来睡去,继续延续新一轮的爱恨情仇呢?
夜里,她睡不着,爬窗翻到阁主那屋,晃着他的身,想叫醒他,好让他能陪她说话。
奈何阁主睡得很死,怎么都叫不醒。
正好她也困了,索性挤在阁主身旁,将就睡了一夜。
次日,阁主再睁开眼,就看到她的脚横亘在他面前,离他的鼻梁只有一丢丢距离。
再一看,她竟是横着睡的,与他刚好形成了一个交叉摆放的“十”字。
怎么,她那屋被炸了?非得大半夜爬到他床上,用这么诡异的姿势歇下?
阁主将她拽过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睡我这里了?”
灵愫揉了揉眼,“我有事想跟你说。”
她想了一夜,做梦竟都能梦见蔡逯那张脸。
她先说了结论:“等杀了蔡绲,我要离开盛京,要离开得很彻底,彻底到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会再回来。”
阁主问:“然后呢?”
她说:“你帮我想个彻底离开的办法。”
阁主没多想,一口应下,“等我找个离开的好时机,到时候,你等我通知吧。”
接着她就说起蔡逯。
“你说蔡逯咋就变得这么有魅力呢?你听听他这些话,说得多有水准。”
阁主无奈扶额:“那你就去睡了他,睡完再渣了他,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
说是这个理。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喜欢蔡逯到非他不可,收心从良了吗?
倒也没有。
阁主说:“你就是喜欢熟男而已,只不过现在蔡逯刚好满足你的喜好标准,且短期内不会再遇到比他更优秀的熟男,所以你就对他很感兴趣,对吗?”
“对对!你可真了解我!”
她就是这样想的!
阁主还是那句话,想睡就睡,别耽误正事就行。
反正之前数年,她都是这么对蔡逯的。
蔡逯早就习惯了。
*
那场酒局后,灵愫原本以为,在目睹她发酒疯后,大家会在想,她是为蔡逯的平静而破防。
但后来,大家却都在传,看来易老板真的很宠那个小情人,要不怎会扬言,要跟小情人当场翻云覆雨?
又都劝蔡逯:蔡老板,人家早就不要你了,你就别再可怜巴巴地为她守节了,你也得朝前看,学会释怀啊!
盛京人又开始吃这俩人的八卦。
热心百姓做了统计图,把俩人纠缠多年的爱恨情仇都列得清楚。
话本先生以俩人的狗血爱情故事为原型,写了很多情节曲折的戏本子,在各大书坊中卖得热火朝天。
甚至不久后,京城里就出来个新的流行词——恋爱脑。
刚开始,大家都不懂这词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人解释,蔡逯就是恋爱脑的具象化。
什么叫恋爱脑?
什么叫顶级恋爱脑?
那就去看看蔡逯的所作所为吧!
跟前女友嘱咐,让她与她的现男友记得戴鱼鳔套,甚至还主动送上几盒鱼鳔套,祝人家玩得开心。
这么炸裂的行径,蔡逯却做得很骄傲。
如果这都不算恋爱脑,那什么才算!
这词传到蔡逯那里时,他听了只是笑。
他很满意这个词,“‘恋爱脑’比‘痴情种’更适合我,杀伤力也更多。”
外人聊八卦聊得癫狂,然而身处舆论中心的俩人却很淡定,谁都没跟谁主动联系过。
初雪落下的那一日,灵愫带着庭叙去赴一场饭局,恰好又与蔡逯碰头。
大家依旧爱调侃,只不过现在调侃的风向完全变了,打趣蔡逯的更多。在她身边,也只是说她艳福不浅,睡的都是优质男人。
灵愫与老板们碰杯,“是那些男人艳福不浅,能被我渣,是他们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有人把这话传给蔡逯,“蔡老板,你有什么想法?”
蔡逯笑得很真诚,“嗯,她说得对。”
完了,这下俩人更撇不开关系了。
灵愫叹了口气。
按盛京人这八卦程度,她跟蔡逯不知又会编排成什么样。
她依旧没有招惹蔡逯,哪怕他说过,想睡他的话,只要她勾勾手指,他就会跪过来。
她依旧叫他“蔡老板”,只说生意上的事,不讲私情。
不知在拘谨什么。
*
散局后,灵愫与庭叙上了辆马车。
她掀开遮车窗的帘子,伸手接着雪花。
“庭叙,以后你就不要再联系我了。”
因为蔡绲甩脱了重重监视,从庄园里跑掉了。
那么,庭叙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雪势微弱,雪沫落到地上,化成了一滩水,水迹很快就蒸发掉。
她的兴趣就像今年的初雪,来得浪漫,走得无声又匆匆。
庭叙试图找出一丝他们曾经相爱过的痕迹,但总是徒劳。
他说:“好。”
听到他的回话,灵愫利落下了车,让车夫送他回王府。
从前她要分手,还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打掩饰,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渣。
现在嘛,要斩断关系,不过是一句话几个字的事。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再给过男人名分。
男欢女爱,这情欲就如潺潺流水,有饮水止渴的需要时,就舀起一瓢,喝个过瘾。但尝够了,总觉乏味,不可忍受。
挑个干净的,睡上一觉,睡完就把人踹走,这是她近期的作风。
所以对庭叙,她已经足够宽容,已经给了他很多取悦她的时间。
沿着街边,她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