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春雪
她紧张地抬眼,看见领头那人的腰间挂着木牌,木牌晃荡,勉强能看清写着大理寺三字。
领头那人手中拿还着盏灯,陈在溪刚燃起希望,却看见他将灯递给了一旁的狱卒,问他:“怎还未处理好?”
“杖责完就放,只是这些个女子太弱了,方才没气了几个。”
“没气了便拖出去吧,快些处理。”
这样轻飘飘的语调……陈在溪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所以死了的人,只要拖出去就好了?
狱卒一转头,就看见她不可置信的表情,走过去,他粗暴地就将陈在溪拉起,“你过来。”
被关在狱中几日,陈在溪连反抗都不敢,看着狱卒手上的竹板,她只剩下彷徨无措和害怕,
狱卒将她往一边拖拽,嘴里骂了几句。
陶婷知她娇弱,连声呼唤了几句妹妹。最后眼瞅着没有办法,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栏杆处,无助地叫唤:“大人,大人她还有用,她今早才被送来,她还有用……”
于是领头的人抬手,往下接话:“你过去看看。”
一个人跑了过去,念:“是昨日没审完就晕了的那个。”
“那先留着,”领头的人对狱卒说:“她还有用。”
在陈在溪闭上双眼认命时,压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忽然松开了,她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
可到手的人没了,狱卒转过头,看着搅局的陶婷,狱卒没有犹豫,拖拽起陶婷往一边一扔。
陈在溪刚站起身,就看见狱卒手上的竹板落下,直直砸在陶婷腰上。
她喉间溢出隐忍的哭声,陈在溪整个人都僵住,呢喃了声:“陶姐姐……”
方才,方才陶姐姐明明可以躲在后面的。
这样的逃过一劫,让陈在溪难受起来。
陈在溪抬步就要走回去,一旁的狱史却将她往外拉,她力气太小,根本反抗不了。
最后她被迫转过身,听着狱卒不断落下竹板。
陈在溪哭花了眼,她许久没这般难过,一整颗心都紧缩起来,同做错事一般无措。
意识逐渐在迷离的边缘,陈在溪一张脸憋得涨红,在绝望之际,余光瞥见了靠墙而站的十一。
“……”
她根本细想不了,只知道那真的是十一。
慌乱地,陈在溪朝右前方跑去,最后跌跌撞撞地跪了下来。
她艰难地呼吸着,拘谨地凑近乎:“十一,我,我是陈在溪。”
“表小姐?”十一语调有些疑惑,“表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陈在溪带着哭腔的声音断续,她有些着急,恳求道:“十一,我……”
“表小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十一退后一步,声音疏离起来:“此案牵扯重大,我无权干涉。”
“可她……”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啊。
十一摇头,面露难色地打断她:“圣上下旨严查此案,表小姐我未骗你,我只是个随从,的确插手不了。”
后脑一阵一阵的疼,陈在溪手抵在额头上,缓了一阵,她听见自己问:“那我,我可以去求求表哥吗?”
十一皱起眉,立刻回绝:“不可,大人他……”
他只说了这一句,陈在溪“啊”了一声,也意识到,表哥又怎会帮她?
她只能失神般,看着自己的手,狼狈可怜。
十一叹一口气:“表小姐,我只同狱卒说一句,但若是不放人,我也没有办法了。”
陈在溪忙点头,精气神在这时彻底被耗尽,她闭上双眼,发出痛苦的呼吸声,
转过身的十一僵直住,明明才初春,他此刻热得满头大汗,双手紧张地下意识握拳。
***
干净明亮的屋中,有浅淡的香气从香炉里扩散出。几案边,一枝桃泛着浅浅的粉。
陈在溪拘谨地坐着,从慌乱地情绪抽离以后,她才开始后悔。
可是当时,又还能怎么办呢?
十一也没比她放松到哪里去,他推了刑狱里的所有事:“表小姐,若是遇见大人,许多事都可以不用再提,”
陈在溪知道自己还能好生生地坐着要感谢十一,她小心翼翼:“是什么意思?”
“……”
沉默了一刻钟,她意识到十一方才说了些什么话。
表哥好像失忆了。
第79章
陈在溪离开了那间干净明亮的屋子, 重回到熟悉的黑暗,阴暗潮湿的空气包裹着她。
十一对她感到抱歉,陈在溪却没有一点失望的情绪。
因为她同宋府的关系实在算不上深厚。
再次被带到那间刑室, 室内,刑具挂了满墙, 角落里的烙铁被烧得通红。
看着这一切, 那股窒息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陈在溪捏着衣袖, 告诉自己不能那么没用,她总是要面对的。
审问如期而至,陈在溪也平复好内心。
她也想知道,他们留着她到底是要问什么。
狱卒手执毛笔, 审视着她问道:“同林渝是什么关系?”
“……”只一句话便将她问住。
陈在溪极缓慢地松开衣摆,她用力维持平静, 可恐慌弥漫开, 席卷心脏。
直到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舅舅同那个张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陈在溪不敢细想,私盐一案若是舅舅有参与,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狱卒只因为她说了江阳, 便查到她同林渝有关系。
她的话,会给舅舅提前带来麻烦。
她颇有些无措的沉默着,感受到室内的氛围愈渐压抑。
身后的狱卒看了她一眼, 走上前去角落夹烧红的烙铁。
陈在溪用余光瞥见, 脚后跟紧张地靠拢, 她缓缓闭上眼。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狱卒停步,日漫韩,漫腐漫男女成.人漫都在Q裙⑤2④90819②朝前面看去:“可是郑哥, 这是十一送来的人,大理寺那边我们怎么交代?”
执笔的郑杨听见这话放下笔,皱起眉:“十一呢?”
片刻后,合上的门被推开,推开门的人是十一。
陈在溪站起身,知道定是十一说了什么,所以那些狱卒才没有伤她。
光亮顺着缝隙透进屋内,让她有一瞬间不能适应。她张唇,无声地开口,却看见十一别过头,刻意同她拉开距离。
十一低垂眸往一旁走,露出站在身后的人来。
男人背着光,身躯在日光下,如同被虚化了一般,抬步走近,面庞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宋大人。”郑杨小跑过去,躬着腰恭敬道:“宋大人可是来看供词?”
宋知礼扫视了眼屋内,双眸平静,“寻了两日,有账簿的消息了?”
郑杨想回答,可是心下紧张,还未开口,双手便一阵一阵地颤抖。
宋知礼轻看了他一眼。
郑杨喉间滚动,额上冒起汗珠,他忍不住低下头,缓过窒息以后,才开口说:“账簿还未,还未找到,今早查到石进屋中有几封信是送去江阳的,宋大人,我们猜测收信人的手中可能有账簿。”
说着,他尾音有些发颤:“她是,是同林渝有些关系,但她不肯说。”
“那宋大人,这该如何审?”终于说完,郑杨抬手擦汗。
听见这话,他像是才注意到屋中还有人,宋知礼侧过头,平静寡淡的目光落在粉衣女子颈侧。
刑狱室里本就压抑,此刻木门打开,将一室刑具照得清晰。
隔着长桌,两人对视。
颈侧有些发痒,陈在溪下意识退后,一抬眸,被男人眸中未收敛的漠然吓了一跳。
“不肯说?”宋知礼仍看着她,眸中没有起伏。
男人静立在面前,身躯修长,熟悉的黑衣却变得陌生。被表哥这般看着,陈在溪晃神,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
压抑空间里,那些刑具也将她堵得喘不过气,她慌乱开口:“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说完这一句,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陈在溪都被吓哭了,彷徨无措地站着,只眼角不断溢出泪花,连带着脖颈轻颤起来。
宋知礼看着她,觉得她这处白得有些晃眼。
满屋子人都没有在说话,若是陈在溪朝后看,便会看见,拿着烙铁的狱卒离她很远,几乎快要跪下。
看着这一幕,十一忽然有些心梗。
表小姐可真是……真是连话都不会说,十一忍了忍,才忍住没直接问。
这种时候,同大人套个近乎很难吗?
眼瞅着两个人都有些不对,十五拍了拍十一,十一上前一步连忙道:“大人可还记得这是表小姐,在宋府里借住过一段时日。”
“是吗?”
男人语调平静,陈在溪这才意识到,表哥是真的全忘了。